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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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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厅安静得怕人,所有人都在等着禹邢的回答。
禹邢没有留给人们太多等待的时间,他稳步走到卜绅旁边,从容地回答,“我们应该有更长远的目标。”面向人群,视线缓缓巡视一周,“那就是使我们的民族成为最为强盛和富有正义感的民族,世代繁荣,生生不息。作为一个优秀的民族,我们从来不惧怕现实中存在的问题,尤其是事关我们民族兴衰的问题。目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经济正在逐渐丧失造血功能,更多的是依靠从外界输血。虽然能解除燃眉之急,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我希望通过诸位的一起努力,将我们的经济引入正轨,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民族日后的兴旺和昌盛。我想,这才应该是我们真正的目的。不过卜先生今天请我们来,不是为了让我们边跳舞边谈论讨论政治和经济吧,虽然那样会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他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卜绅,“卜先生,舞会可以开始了么?”
禹邢说的话不长,带着一种极强的令人信服的魄力和打动人心的亲和力。最后几句明显是为了缓和气氛所开的玩笑,下面不少人很配合地发出笑声,气氛由先前的尴尬和僵硬缓和下来。
阡稚除了为他感到骄傲,更多的是一种苦涩,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她和禹邢的距离如此遥远——他是智能民族的一份子,关心的智能人的未来,而她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关心的是祖国的未来和地球人的未来。他们并不同路,注定要越走越远。
站在人群中的苏荔雅凝住目光,只觉心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震动,“这才是我们智能人的英雄,目光远大,富有理性和智慧,仁慈而又勇敢。”从这一刻起,她已决定追随禹邢指引的方向,此后再未改变过。
当禹邢穿过人群,走到阡稚身边时,苏荔雅的目光随着他转移到了阡稚的身上,“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如此坚强隐忍,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住着冰与火的精灵。是啊,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卜绅注意到苏荔雅的目光,在心中冷笑几社声,“她被禹邢迷住了。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美人儿的心向着谁,我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他带着一种矜持大度的笑容拍了拍手,“说得对,今天我们不谈国事,大家都好好放松放松心情。”
舞会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开始了。
阡稚注意到,舞厅中所有的情感人服务生都被悄无声息地带了出去。很显然,卜绅在派人寻找刺客的同伙。卜绅的目光几次落到她的身上,带着探究、猜疑和鄙视。虽然心急如焚,但阡稚并未将这份焦灼表露出来,相反,她隐藏得很好。
禹邢清楚阡稚此刻心中的感受,也知道她在为小田的安危揪心。他不禁有些后悔把她带到这里。他最初的想法是:与其让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冒险,不如把她带在身边。然而经过今晚,他更加清醒而痛苦地意识到,他能够把横梗到他们之间的人扫开,却无法消除他们所代表的种族之间的敌对和仇恨。她热爱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她终究会为此离开他,离开他们共同的心之家园。
当天夜里,阡稚接到了薇仪的消息:小田还有另外两名同伴被押在A城智能卫队总部的地牢。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阡稚带着干扰生命探测仪的隐形器,藏身在智能卫队总部地牢附近一座废弃的工厂内。薇仪和另几名同伴去了地牢——事先他们已花费重金买通了地牢的看守。可是事情仍存在着许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如果看守临时变卦,如果当晚守卫的智能卫兵增加了人数,如果他们从地牢出来时被智能人发现……那么,无论是对小田等被捕的三人,还是去实施营救的人,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阡稚站在车旁,她的正前面是一道铁门,正好将她遮住,使外面的人无法看到一车一人——她从下午就隐藏在这里,等待接应他们。
透过铁门中间的缝隙。阡稚试图穿透夜色寻找到什么。过度的紧张令她感到口干舌燥,她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哪怕一点点声响在她耳边都有如惊雷。比起久经锻炼的小田和薇仪,她的作战经验远不够成熟。她既没有小田百步穿杨的枪法,也没有薇仪缜密沉稳的心思,然而她足够勇敢和坚定,日后的饥饿,困苦以及她对禹邢刻骨的思念,都没有改变过她的立场。
又过了很久,黑暗中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当阡稚看到对方眼中闪动的金芒,立刻明白一个智能人闯入了这片禁地。她屏住呼吸,举起手中的消音激光手枪。
那人在铁门前四五米处站定。
阡稚的心仿佛跳出胸膛,她几乎疑心对方能够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对方站了几秒,向这边走过来,伸手握住铁门的扶手,在他打开铁门的一刹那,阡稚扣动了扳机。然而就在这同一个瞬间,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的喊声,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上前扶住了他。是命运开的残酷玩笑还是必然发生的噩梦?这个人正是她用劲一生力气去爱的男人。
所幸这一枪没有击中禹邢的要害,也许阡稚的潜意识先于理智一步,使她的枪口偏离了他的胸口,但是他的右手和上面的小半截手臂在手枪强大的威力下消失贻尽。他忍住巨痛,放轻声音,“我没事。你现在立刻到蓝河街,你们的人在那里。”阡稚想去看他的伤,这一枪令她痛彻心扉,可是立刻被他拦住,他伸出左手拉住她,他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坐在车后,让阡稚开车。路上遇到巡逻的智能卫兵,看到是禹邢的车便立即放行了。
到达蓝河街禹邢的私人酒店,阡稚见到了薇仪几人和被顺利救出的小田三人。三个被捕的人都受了伤,小田的伤势最重,她却满不在乎,“那些混蛋也没什么本事,不就是严刑逼供么?”
不幸的是,这次行动的失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这个民间抗智组织的处境十分危险,必须马上离开这座城市。在营救行动开始之前薇仪联系到了工业E城的另一个抗智组织,他们将转移到那里。阡稚决定跟着他们一起走。这件事她是彻头彻尾瞒着禹邢的,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她相信他,然而事情牵涉到她众多同伴,她必须守口如瓶。可是很显然,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然后在暗中帮助了她。令她感到无法释怀的是,她竟然亲手打伤了他。
这次分别,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相见?阡稚强忍住满腔的悲苦,回身去找禹邢,禹邢却已经走了。封总管走到阡稚面前,递给她一封信,“这是禹先生给你的。”
阡稚接过那封信,慢慢展开,她的手一直发抖,连累得手中的信纸也开始微微抖动。
上面只有两句话:你为了你的祖国离开我,我不会怪你。我永远爱你。
阡稚低下头,泪水洒落在他清逸的字迹上。
禹邢坐在光线阴暗的房间内,他右臂肘部十几厘米以下空空荡荡,但他仿佛并不觉得痛。他的头靠在椅子上,睫毛低垂,脸色苍白得骇人。
门开了,封总管走进来,忧心重重的目光落到他的伤口上。
禹邢低声问,“她走了?”
封总管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说,“她让我转告你,不用等她了。”
禹邢呆呆望着窗外暗淡的灯光,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班驳的夜色中,宽阔的放映室暗金色的沙发上,卜绅卸掉了日间宽宏大量的假面具,现在假如有与之不熟识的人从旁边看到他,定然会大吃一惊,这张脸阴森、残酷、卑劣、贪婪,仿佛一只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他的秘书曼德按照他的指示,将一张微型碟片输入播放器。须臾,放映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材苗条,容貌绝丽的女子,深邃的闪着金芒的黑眼睛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忧愁和哀伤。她被绑在一个铁灰色的刑具上——那是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刑具,受刑人所遭受到的痛苦远比凌迟和车裂更甚。
酷刑开始了,惨厉的惨叫声充满了整个放映室,一直持续了数小时,最后渐渐变弱,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完全没了声息。旁边有几只手打开刑具,里面的女子已是惨不忍睹,裸露出的心脏竟还在微微跳动。
曼德曾经亲手执行过很多酷刑,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但是此刻他感到心惊肉跳,对这种古老的刑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畏惧心理。
卜绅注视着已经定格的画面上支离破碎的尸体上,在心中反复琢磨几年前禹邢观看这张碟片时的反应,“当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难道他真的不是这女人的儿子?”
他放下酒杯,翘起一条腿,“这个女人死掉的时候她的儿子八岁?”
曼德说,“没错。”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会忘记自己母亲的样子。”卜绅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怒起来,“他妈的,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知道内情的女人。”
曼德不动声色,等卜绅的怒气慢慢平息,这才说,“我们的人已经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行踪,我想不出三个月,他们就会捉住她。”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走过来,向曼德点了点头,然后俯在卜绅耳边说了句什么。卜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是,在舞会上企图暗杀他的几个情感人从地牢中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