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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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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即使你能当会儿鸵鸟,最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当我在冰冷的地面上醒来时,愤慨不已——那女人竟然把我踢到床下?怪不得之前一直噩梦。越想越气,我上前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她床上踹下,小样,踢我?
惬意地在宽大的床上打了个滚,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没多久,我就被一声直入云霄的尖叫惊起,抱着头狼狈地鼠窜,来躲避梁上簌簌而下的灰尘。
游孜萦捂着微微青肿的左脸瞪着我,我心虚地别过头去,这女人的眼光可真是凶狠,跟那个什么“破坏死光”有得一拚。
正在这时,门被砰地推开,扑进来一个人影,哭喊着:“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就差报官了!”
原来是个丫头。我扑哧笑了出来,这女人不正是在官府监狱里嘛,没有我,她还不知道要在里面蹲多久呢!
小丫头这才注意到我,“小姐,她?”
“她是我新收的丫鬟。”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什么时候说要给她做丫头了?
“你先出去吧,整理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我黑着脸,开口道:“我不做丫头!”有什么能比得上自由,做丫头,那就是为人奴了,我才不干!
“不做丫头?”她瞟了我一眼,“那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没有。”
“有一技之长?”
“没有。”
“我肯收留你,你不愿意?”
看了眼笑得猖狂的游孜萦,我沮丧地垂下头,“愿意。”
比得上自由的是生存,唉……
“等等,你该不会要我去砍柴烧火吧?”
“当然——不是。我还少那么个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听起来不错耶,好像只要跟着小姐吃吃喝喝,帮她梳妆打扮就可以了。
“快点去收拾一下,把那身乞丐服换了,马上就要出发了。”她不耐烦地道。
拽什么拽,我这个是校服,只不过是灰色的,沾了点灰尘,哪里是乞丐服了!
想归想,我乖乖地跟着她走。
深吸了口充斥着食物甜香的空气,摸摸扁扁的肚子,从昨天中午饿到现在,我可以吃下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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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吃饱了也是种莫大的痛苦,我现在就深有体会。
第一次乘坐马车的新鲜感早已被崎岖不平的道路颠得一干二净,早上吃下的食物已吐得精光,反胃感还是一阵阵不断传来,五脏六腑都快倒出来了,好怀念平坦的柏油马路!
“罗敷,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早上刚见过面的可爱丫头辛今水凑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水囊,关切地问道。
“一点也不好,呃……”我又一次扑向窗口,天哪,受不了了!
早上,我随便捏了个名字给小萦她们,原来她们是扬州的大户,来苏州进货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去当扒手,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游孜萦板着张死人脸说她有特殊的原因,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不会她家就是这样发迹的吧?
另一个让我吃惊的是辛今水的年龄,看起来才十五六的她竟然已经二十了,比我还大一年,真是看不出来。
“你还真是不耐苦。”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我听你说话有两地口音,还以为你经常在外面跑呢。”
她指的是我时而普通话时而方言的讲话方式,没办法,在学校养成的坏习惯。
“呃,因为我父母是不同地方的人。” 这种解释应该可以隐瞒过去吧?
果然,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吁————”
折腾了我一整天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歪歪斜斜地在站起身来,整个人好似踩在棉花团上,没一步踏实的。下车的时候更是站也站不牢,直接从车上滑到了地上!
某恶劣的女人走到我面前,抬高了她那好看的下巴,(有什么好抬的,不就比我尖点,得意什么!)“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要能起来会坐在地上吗,你这个白眼阿三!
最后还是辛今水过来扶起我,当她搀着我迈过门槛时,我不禁一阵恍惚,耳边似乎又响起早上她对我说的话,“既然小姐收了你,就要遵守游家的规矩,可守本分。”
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包身工的味道,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觅对了时机,再另做打算,要我做一辈子的丫鬟,我可不干。
“发什么楞呢?”辛今水轻轻推了推我,指着面前的一排瓦房道:“今晚你委屈一下,和那些小丫鬟们挤挤,明天再帮你安排房间。”
我应了声,依言推门进去,屋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三四个丫头,正聚着聊天,看见我们,忙下了床,齐声唤道:“今水姐姐!”
她点点头,把我往前推了推,道:“她是新来的大丫鬟,今晚暂时住这,你们仔细点。”
我扯起一个干涩的笑容,向她们致意,视线却直飘向床铺,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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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什么东西?
我从捡钱的美梦中,便听见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道:“喊不醒你,只好用点特殊手段了。”
一抬头,看见游孜萦正冲着我微笑,牙齿与她手上的绣花针一起闪亮发光。
“这么早干嘛?”
“这是丫鬟跟小姐说话的口气吗?”
“是,小姐,您有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你得学会怎样做个好丫鬟,我会亲自调教你!”
“怎样做一个好丫头?”
“做为一个合格的丫鬟,必须为自己的小姐分担忧愁。无论遇上什么情况,小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凡是小姐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圆满完成;小姐高兴你们就高兴,小姐难过你们也要难过,不能让小姐不高兴……”
辛今水的声音很甜美,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游家丫鬟必守规则》,我越听越不对劲,这哪是丫鬟,简直就是狗腿子嘛,还兼人肉沙包!
啰啰嗦嗦念了半天,她终于停了下来,“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我不耐烦地道。
“那你说说看,我刚才讲了几条需要注意的点?”
啊?糟糕了,我根本什么都没听啊!
“嗯——简单的说,小姐就是我的性命,我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她!”我胡乱诌了一句,这个马屁应该够响了吧?可是她明显不吃这套,于是我又听了一回“狗腿子兼人肉沙包养成规划”,泪奔!
两遍下来,天已由蒙蒙亮成了日上三竿的正午,游孜萦总算良心发现放我去吃饭,我闻言犹如难民解放般欢呼雀跃地向外冲去,还和一个小丫头撞了满怀,一个叉八跤,摔得七荤八素。
“呐,你是新来的丫头吗?”
“唔,是啊。”
我用惊人的速度扒着饭,含糊不清地应道,那个混蛋,早饭也没让吃,饿死人了!
“你是烧火房的?”
“不是,我是小姐的丫鬟。” 烧火房?我的品味有那么差么。
“噢,我们府有好几个小姐呢!”
“我不太清楚,她好像叫‘孜萦’吧。”
话甫出口,便听见四周一片抽气声。
抬头,纯洁地看着一帮脸色各异的美女们,暗自感叹这扬州风水就是好,姑娘们一个个的,都养得这么水灵,只不过现在面部有些扭曲,破坏美感。
“你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啊,能跟着大小姐!”
“看不出来啊,真是好运。”
在周围八卦女的叽喳声中,我大致了解了孜萦的光荣发家史——正室所出的游家大小姐,性情爽朗大方,家里的事和商铺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远近闻名的能手。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搞贸易的奸商,难怪这刻薄。不过古代女子经商也可以吗?
还好运?遇上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还没有早饭吃。那女人伪装得倒很好,如果那群丫头知道她们的大小姐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去爬人家的墙头,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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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儿,你先做一遍。”
迈进房门便看见奸商盘踞在椅子上休憩,她面前放着一块长长的木条,目测高度约三十厘米。她见我进来,也不理睬,只和她身边的小丫头说话。
水蛇腰搓板胸的小丫头一步三摆,摇曳生姿,款款地晃向木条,在距它约两米处停下,然后,用夸张的兰花指拈起鹅黄色纱罗的裙角,冲刺。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犹如野鸭展翅的跑姿,正在想她是不是想来个腾空转体360°的高难度体操动作,或是什么平衡木表演,“野鸭”却一下子绊倒了!
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五体投地垂死青蛙型,而是——挺胸收腹,硬拗出个S造型,还抛着类似于三白眼的……媚眼。
一片寂静。
继续寂静,死寂。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用颤抖的手指向地上努力拗造型的“竹竿”,狂笑不已,连眼泪都蹦出来了,这整个一缩水版“XX姐姐”嘛,太搞笑了,原来游孜萦的丫环里还有如此搞笑的人!
游孜萦的脸色黑黑的,瞪了我一眼,挥手示意那叫惠儿的丫鬟下去,辛今水见状,笑盈盈地道:“惠儿才来没多久,还是我来吧。”
她说着转头对我一笑,“罗敷,《游家丫鬟必守规则》第二十一条:‘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仪’,即使是绊倒,也要倒得好看,现在我先做一遍来给你看,记仔细了哦。”
我僵住,石化,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声音,那么动人的笑靥,吐出来的字眼却这么惹、人、厌!
今水迈着特定的淑女步挪到木头前,也是一绊,这回却是正宗的“贵妃醉酒”式,泪眼朦胧的,一副楚楚可怜样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罗敷来一遍吧。”
我浑身僵硬,走到木头前,深呼吸,拎裙摆,jump!
“我是要你绊跤,不是要你跳过去。”
撇撇嘴,折回,再次冲锋,这回终于光荣地绊倒了——五体投地拜佛式。
“重来!”
这回是死鱼翻身。
“不行,再来!”
“再一遍!”
“再来一次!”
整个下午就在她的命令声和重物倒地声中度过,由于长时间地翘兰花指,我的手指严重抽筋,连吃饭时也是三根指头戳着,引来一片侧目。
如果说惠儿和辛今水拎裙子的姿态犹如野鸭滑翔、天鹅起舞,那么我的就是轰炸机起飞,接着是孔雀展翅(没毛的那种),到最后就沦落成了小鸡快跑……
用手指碰一下腿,彻心彻肺的痛,我吸吸鼻子,含着口饭,热泪盈眶地看向辛今水,问道:“每个丫鬟都得这样吗?一定要做得跟大家闺秀一样?”
“小姐对你的要求特别严格,亲自训练你的仪态,她很看重你呢。”她依旧笑得春风荡漾地回道。
“……”酝酿已久的英雌之泪终于淌下。
你以为这是选后妃吗,游孜萦,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