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26、你们都错了

　　“巡抚大人，请问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许小安就冲进了巡抚林之崖居住的小院，当面质问林之崖。

　　林之崖却是还在床上未起，此刻坐起身来，冷着脸说道：“巡察使大人，按官阶你在我之下，你如今这举动，不觉得有些失礼吗？”

　　“我碧落府办事，向来不讲官阶。你若不服，可取去上京告状。但我现在只问你，你昨晚为何不在府衙？大牢被劫一案与你有何关系？”

　　“我不在此处，那便自有去处。我的私生活，没必要向巡察使大人一一汇报吧。”林之崖铁青着脸，一夜没有入眠，此刻又被许小安这个小辈质问，心情可想而知。“你若是那么有空，为何不去查查到底是谁劫了狱。”

　　“这个我自会去查。只是希望巡抚大人这两日，还是少走动为妙，不然万一被当做疑犯抓了，下官也无能为力。”语毕，许小安袖子一甩，掉头就走，丝毫也不顾及林之崖的面子。

　　“哼，碧落府！你们不要太嚣张……”林之崖望着许小安的背影，低沉的怨毒声回荡在屋内。半晌，心头恶意稍减，自知难逃一劫的林之崖提笔写下了人生的最后一份奏折。

　　这一天，府尹被劫的消息如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广陵，并以广陵为中心向外辐射。于是，原本已经水落石出，或者表面上已经水落石出的岐山县案被搁置，搜查继续进行。但令许小安着急的是，巡抚那边依旧抓不住什么把柄，而被劫走的府尹，也迟迟没有下落，这个案子，仿佛就此卡住。许小安为此是茶不思饭不想，平大人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做，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失望。

　　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约莫两天后的上京，朱衣巷。

　　这几天吵得沸沸扬扬的岐山县案倒没有对这条街造成什么影响，孔方王不在的日子，这里平静无聊地匪夷所思，就连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似乎都没什么力气。而这一天中午，沉寂了许久的朱衣巷终于被孔方王的老爹，商大人，打破了平静。

　　一到中午，艳阳高照，正是商家和行人都最倦怠的时刻。可商府里却是一派翻了天的景象，嘈杂万分，吸人眼球。时隔几日又听见商大人那中气十足的吼声，朱衣巷的人们都觉得格外亲切，一时来了兴趣，三三两两地开始注意起商府的动静来。

　　不一会儿，百里家的那位大小姐来了，急匆匆地走进了商府。又一会儿，皇宫里那位小公公也来了，又是急匆匆走进了商府。再一会儿，黑四爷来了，谁谁谁也来了。轿子一个又一个排在门口，让人有种又见到了孔方王刚刚被掳时的盛况的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消息终于从那紧闭的商府大门里传了出来，原来是一连两封来自夜盗的信，让商家陷入了沉思。来信依旧由孔方王执笔，第一封信上写明：岐山县案一日不解决，那孔方王便一日不放回。这封信好理解，简单明了。可随之而来的第二封信却让上大人愁眉不展了，只见信上只有一句话：

　　你们都错了。

　　你们都错了，这个‘你们’是指谁们，‘错了’又是错在哪里？商大人最讨厌做这种猜谜游戏，当即便急得跳脚，指着个人便问，‘是你错了吗？啊？

　　最后，还是孔方王的闺中密友，号称上京第一才女的百里烟楼安抚了商大人，完美地揣测出了信上的意思，不愧她上京才女的称号。

　　“这两封信，前后相差不过一日。夜盗要表达的意思，第一封信上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岐山县一案水落石出，他就放了子卿，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写第二封信。而且按照第二封信的风格来说，这必定，是子卿自己的意思。”百里烟楼平静的眼神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所以，你们都错了，究竟是谁错了，子卿想要向我们传达什么，才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一点。而按时间推算，这封信应该写于王翰回到碧落府之后。”

　　“所，所以呢？”商大人急切问道。

　　“所以这个王翰一定有问题，所以岐山县案必定另有隐情！”

　　这是百里烟楼的原话，商大人听到了，小公公也听到了，黑四爷也听到了，很多大人物都听到了。不管是真是假，岐山县的案子不能就这么结案，事关孔方王，谁敢轻率从事？

　　于是，从商府一哄而散的人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各处运转开来，原本稍稍定案的岐山县案，又被重新提上了明面。当天下午，皇上就在御书房召开了紧急会议，气得把整个岐山县案的折子、卷宗什么的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扔在大臣们身上。

　　“你们干的好事？！商爱卿的女儿为什么还救不回来？你们知不知道她为我天启做了多大的贡献，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事儿太后操劳了多少？你们这帮白痴！办案不利，还要别人来提醒吗？！”

　　皇上歇了口气，在闻大公公的安抚下喝了口茶，却仍是黑着脸，一气之下摔了茶杯，“岐山县这几年死了多少人，你们让朕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因为是孔方王亲自执笔，由百里烟楼亲口说出，所以没有人敢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孔方王就代表了商离的态度，百里烟楼就代表了百里家的态度，朝廷两大权柄撑腰，更何况后面还有个心系孔方王的太后，再加上——那个一直待在碧落府里的大人，在以商府为中心的风暴爆发后，主动现身商府，将百里大才女请去做客，岐山县的事情便就此翻案。

　　至此，让我们再把镜头拉回到两天前的中午。

　　在一字斋的客房中转醒的商子卿揉着惺忪地睡眼坐起身来，狭长的丹凤眼眯得成了一条缝，忽而瞥见眼前一个亮锃锃的光头，下意识地就伸手摸去，按来按去好不乐呵。

　　“哎哟——”手下的光头忽然出了声，商子卿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真是小和尚，正盘腿坐在床边，嘟着嘴摇头晃脑。

　　“小和尚，你怎么跑我床上来啦？”

　　“那个酷酷的长得很好看的公子让我来看看你，说你再不醒就给你超度。”小和尚认真地说着，手里拿着念珠有模有样的。

　　“该死的风月。”商子卿嘀咕一声，随即挂上慈悲的笑容拧了拧小和尚的脸，“那个人是神棍，小孩子不可以相信他的，听姐姐的话才乖，知不知道？”

　　“可是我家公子说，姐姐你会带坏我的。”小和尚不愧极梦岛出了名的诚实善良小侍者，这样说着大白话，拧着眉毛的粉嫩样子让商子卿一点脾气都提不起来。

　　小和尚是无辜的，错的当然是风月和那个贵公子，商子卿又‘蹂躏’了小和尚一会儿，才梳好妆冲到外堂，只见公子无寒和风月正相当友好地坐在一起下棋，甚是投入。商子卿走过去探头一看，风月正好落子，正与无寒杀得难分难解。

　　“你们很闲哦，哥俩好哦。”

　　“听你这语气，酸得我牙疼。”风月抬眼看了商子卿一眼，商子卿额前一缕头发睡得翘了起来，甚是好笑，“您老今天的打扮甚是独特啊。”

　　闻言，商子卿伸手摸了摸那缕张扬的头发，想起刚才在房里压了半天无果，此刻早已放弃，仪容仪表这种事情她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它爱怎样就怎样了，我不干涉它的自由。”

　　见商子卿这无所谓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女人的特质，无寒只能在心里表示喟叹，“你啊，先去吃饭吧，我刚刚才做好的，如果你的喜好没变，应该和你胃口。”

　　“嘿嘿，”商子卿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无寒的肩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语毕，商子卿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吃饭了。

　　待商子卿走后，公子无寒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风月，手里摸索着棋子，忽而问道：“你与她这大半月来朝夕相处，感觉如何？”

　　“你指什么？”风月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棋盘上，思索着下一步棋的走法，似乎对无寒的问题心不在焉。

　　“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她抱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