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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百舸争流 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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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去沐府送过信后,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出门。想起那日说好要去找邱嘉的事情,再者她已经在秦羽这里叨扰多时,不想再拖累了秦羽,便想着找邱嘉商量个办法。
晌午的时候,仇孽才刚出了门,便被一人撞了个满怀,还未等她开口,那人已经叫嚷了起来。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
仇孽斜睨,说话的是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如果忽略他愤怒的眼神的话,算得上有些姿色。只可惜他牙尖嘴利,自己撞倒了人,却恶人先告状一番,着实不讨人喜。仇孽本不愿理睬,转身就要走。
少年却不依不饶的喊着,“喂,你哑了,还是聋了,没听到我在说话嘛!”
仇孽回头,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少年穿一身灰色布衣,头发全部盘在头顶,戴着一顶灰色小毡帽,倒是那双眼睛很特别,而他的左眼下好像有个痣,但又不太像。
“看什么看!”少年被看得羞囧,却故作倔强地扬着下巴,恶狠狠地骂道。
仇孽不动,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却不太记得是哪里。“你脚扭了?”因为他看起来似乎站不稳,左脚一直点着地面,不敢用力的样子,想来刚才也是因为脚扭了,一瘸一拐走不稳才撞了上来。
巷子转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粗重的喘息。听到这声音,少年有些急了,抬脚就要走,左脚一着地就钻心的疼,疼得他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可他太急切,忍着痛快步往出走,没走几步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看着那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从从转角拐出来了。少年的脸色变得煞白,哆哆嗦嗦地抓着仇孽的衣摆,乞求道,“求你,帮帮我。”
仇孽只是淡淡地看着那拐角处,似乎马上那个人就要从那里拐过来了。从气息上,她想这人应该是个男人,年纪不轻,大略身体也不好,脚步虚浮,时不时咳嗽两声。她又看向摔倒在地上面色雪白的少年,刚刚还盛气凌人,此番却到让人有些楚楚可怜。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会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飞上了旁边的院墙上。
那人终是没有跑过来,甚至连转角也没有到,就被人骂骂咧咧地拉了回去。
少年颤抖着蜷缩在她怀里,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却在他睁眼的时候,一并吞了回去。他抬眼看着她,气恼羞窘,话语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柔软。“臭流氓,还不放我下来!不要趁机占我便宜,也不许把这事到处去炫耀。哼!快放我下来。”
若不是他本身有伤在身,又是个男子,仇孽想她真的会直接放手,让他从七尺高的墙上掉下去。只是,今天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仇孽转手拎着男子的衣领,跳到地面上,扔下他便走了。
到凤翔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挑帘进去的,向掌柜的打听了一下,邱嘉似乎早先已经交代过掌柜的。邱嘉也正巧刚刚回来,正在客房补眠。
仇孽直接上楼,把睡梦中的邱嘉从床上拎了起来。“看来你在京都过得挺舒坦嘛!”
惊魂未定的邱嘉大声叫苦,“你太没人道了。我折腾了一个晚上没有睡,刚眯了几眼,你就来了。”
“少来!”
闹够了的二人下楼,要了一壶烫好的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起来。
似乎自琼州一别后,各自都发生了很多事情。邱嘉本就是家里的末女,不被给予厚望,自然也没有多少约束,放荡惯了的她突然被父母逼婚,受不了家里压力的邱嘉干脆留书出走,奔着还有三个月就要举行的武试来了。
仇孽听着心中多有几分苦涩,当初她逃避文越,到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忘却前尘和文越好好过日子,谁曾想竟是那样的结局,如今张口只觉满腔的苦味,吞不下,吐不出。
“你怎么也到京都来了?那天那男子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记得在琼州的时候,你不是和那个文公子有点暧昧的吗?”几杯酒下肚,邱嘉便追着问起来,一脸八卦的样子。
“我和他没有关系。你来京都做什么,我也是同样的目的。”
“少来!你这种人一向淡泊名利,怎么突然间对仕途感兴趣了?”
“那你呢?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当官的,习惯自由自在,四处奔波的日子,现在居然也上赶着受人摆布,不是更令人奇怪。”仇孽勾唇冷笑。
邱嘉讪讪的住了口,喝了几杯后,又忍不住挑起话头来,“我这是被逼无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再说了,这京都可是卧虎藏龙,就光这次奔着武举来的人那都是顶尖的。”
“看来你来了不少时日,也打探了不少内幕消息。说来听听。”仇孽半举酒杯,斜眼瞟过邱嘉,眼神中意味深长。
邱嘉向来自诩江湖百晓生,各方面的消息也确实探听的比较全面和迅速。
“话说,我朝已经有十年未开武举,就是怕武官太强,结党营私,颠覆皇室统治。”邱嘉小声说道,“所以,这一次前来参试的能人便不在少数。不过,说起来,这都要感谢睿亲王。”
“朝廷武举选拔人才乃是圣上之事,与睿亲王何干?”仇孽冷哼一声,不屑道。
“嘁!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邱嘉又喝了口酒,话锋一转,说起了睿亲王,“睿亲王当年领兵打仗的时候,恐怕你我还在襁褓里呢!你又怎知睿亲王毫无建树?”
“是呀,谈起睿亲王当年风采,真是万夫莫当啊!此次重开武举,据说也是睿亲王上书圣上的缘故。”邻桌一人似乎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忽而插话说道,神情之中流露出对睿亲王的敬慕之情,“想当年,王爷一人单枪匹马入敌营,与我军里应外合,大败燕军,使得燕军二十年不敢再犯。”
“虽然,睿亲王在大败燕军一事上功不可没,但是她滥杀无辜,火烧樊城,死在樊城的人不下千人,其中还有不少我朝子民。”
“这个我知道。”邱嘉突然跳了出来,急切地说道,“当年樊城之事,我知道哦,听说里面另有隐情。并非睿亲王心狠手辣。想不想听?这段可是精彩绝伦啊。”
“邱嘉,别说了。”仇孽不悦地拉住邱嘉,不想让她再提睿亲王。可偏偏其他人被挑起了兴趣,都附和着要听听。
邱嘉仰头喝了一口酒,开始口若悬河讲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睿亲王火烧樊城之事,其真相如何,众说纷纭,各种版本都有。有说睿亲王残暴不仁,有说两军对峙难免有流血……而邱嘉说的这个版本可谓神乎其神,充分展现了一代传奇人物的丰功伟绩。
正在邱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述睿亲王火烧樊城之战的时候,客栈外面,一阵马啸之声,一辆玲珑玉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女子。白衣胜雪眼眸冷淡,清清冷冷的眼神望过来,仿若乍然盛开的雪梅,冷艳而不妖。前头一丫头早早掀了门帘,引了自家主子进了客栈。
女子出众的样貌,一进来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女子只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看向邱嘉的时候,更是露出了几分嘲讽,转而目光落在了正在喝闷酒的仇孽身上,“仇孽?”她声音清冷,犹如冰下流泉。
仇孽抬眼一看,正在迷糊的大脑并没有提供有用的信息,只略微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你是何人?”
邱嘉几步过来,一手重重地拍在仇孽肩头,一边笑呵呵道:“这不是沐大小姐嘛!难得难得……”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
沐樨年挥手打断了邱嘉的话,并没有让她说完,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仇孽,“家母在宴月楼设宴答谢仇姑娘,还请仇姑娘赏光。”
就为了一封信,有人会专门设宴答谢吗?虽然,清楚其中必有蹊跷,但仇孽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拿了自己的东西,便要随沐樨年一同离开。
邱嘉张口想喊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懊恼地揉乱了一头秀发。
“哦,对了。睿亲王当年之所以要火烧樊城,并非你说的那般神乎其神,只是因为霍乱。”沐樨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回头,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留下呆若木鸡的邱嘉,转身离去了。
邱嘉摸摸下巴,苦笑道,到底是沐家人,什么都门清。当年睿亲王下令火烧樊城的确不是为了什么统一大业,也不是心狠手辣,而是因为樊城发生霍乱,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谁也担不起那个千古骂名,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年仅二十四岁的睿亲王挺身而出,不计个人名誉,以压倒性的威势,下令火烧樊城。那场大火延续了三天三夜,直至整个樊城化为废墟。
二人坐在马车内,随着马车的晃动,望着外面的人影一一退去。仇孽淡淡的收回目光,问道,“沐小姐,可否明示今日之宴所谓何事?”
“等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沐樨年盯着那一盏青花琉璃盏,勾唇淡淡地说道,显得有些不耐烦。想来,沐樨年并不想和她有任何的交际,可奈何母命难为,只好亲自跑一趟。
马车原本是要顺着玄武大道转道去朱雀大道的,只是在转弯的时候,与对面的一辆马车撞了个正着。车娘立刻勒马停车,马车也随之晃动,使得二人撞倒了一起。
“小四,怎么回事?”沐樨年似乎动了怒,皱着眉头,冷冷地喝问。
马车外头,小四急急答道,“回大小姐,我们的车与对颜二小姐的马车撞上了。”
仇孽可以肯定,听到颜二小姐四个字的时候,沐樨年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臭。很快她就知道为何沐樨年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只听外面一阵喧嚣,一个清亮的女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直入马车内二人的耳中。
“樨年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吧。”也不等主人同意,声音的主人已经蹭蹭钻进了马车,笑嘻嘻道,“沐姐姐,好巧啊。”
仇孽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樨年。此时的沐樨年面上带着一贯的冷硬,只是离得近了就会看出她面部表情僵硬。
“好巧,颜三小姐。”沐樨年咬牙切齿道。
没有眼力的颜如玉自然没有发现沐樨年的僵硬,还很不自觉的挤到了仇孽和沐樨年的中间,笑嘻嘻道:“沐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宴月楼。”
“那太巧了。我也打算去那里。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仇孽自动自发的给这位大小姐让开了位置,坐到了离车门最近的地方,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和商贩叫卖的声音。
这个宴会多了颜如玉的参与,并没有变得多么有趣,反而多了几分尴尬。自说自话毫无眼力的颜如玉,咬牙切齿地沐樨年,装糊涂的沐当家以及吏部的几位大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其乐融融。
只是,这颜如玉分明是个女子,目光却始终不离沐樨年,更是流露出一丝爱慕的情愫。想来这也是沐樨年咬牙切齿地原因吧。仇孽在醉倒之前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