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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130 岁月静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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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琛——”卉紫跟随着张伍长行了许久,巷子幽深,始终不见有光。几个转角之间,她险些跟丢了张伍长,不由得有些焦急。
“怎么,夫人?”前面的少琛似含着笑意发问。
“韩焉在哪?”卉紫问。
“夫人急了?”少琛语气轻快,即便看不清脸,也猜到他此时的浅笑。可这声音——
“少琛,你——”卉紫心生疑惑,可前面虚无的背影,分明就是少琛的装扮。今日之事,应该也不会为他人所知或破坏计划。难不成——卉紫的脚步戛然而止,甚至倒退了两步——一切只是她自己乐观罢了,谁又说得准,万一良平义再为刘彻所迫而倒戈呢?万一今日宴请中的威胁不力,有人宁可挨罚也要告密呢?万一,韩焉在外已遭遇不测呢?
卉紫如此想着,心中越发惶惑不安,不由得又倒退数步,就差转身跑掉了。
“夫人啊,”前面那人笑意更重,音色也陡然转变,“连夫君都认不出了,枉费韩焉我——对你日日思念啊。”他说着,缓缓转过身来。其身后黑暗中一枚灯火渐亮,幽幽地上前,照亮了他的侧颜。
温润的面庞、微挑的唇角,这人不是韩焉是谁!
卉紫的心似漏了一拍,原地失神了一秒,再回过神来时,已然在奔赴向韩焉的路上。不顾夜路黑暗、不顾袍袖不便,不顾其旁尚有奴仆。她只想最快最快地抵达他面前,拥住他,证明这不是幻境,证明他是实体,让自己的心尘埃落定。
而这一切,在将那具熟悉的躯体圈入臂弯的那一刻,得以实现。
卉紫嚎啕大哭,似要哭出另一条渭河一般。
“好了好了,我错了。”韩焉无措地安抚,又忙着为自己辩解,“谁让你,一路跟着都没发现换人了呢。”
“怪我呗!”卉紫嗔道。
“怪我。”韩焉果断揽了责任。
卉紫鼻息轻哼,转头攀上韩焉的颈项,吻得毫不犹豫。直到将韩焉挑逗的喘上了粗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尚有人看着,太不害臊了。”韩焉打趣。
“这么黑,谁看得清!”卉紫说着,翘首看看,“家在哪,快些回去办事,不然天要亮了!”
韩焉忍俊不禁,微微屈身将卉紫打横抱起,转身走了数步,将其放入一辆马车当中。随后自己也由奴仆扶着攀上车辕。
“行车吧。”韩焉下令。
卉紫四下看去,这才发现车旁四方站立着四匹黝黑的骏马。美貌家丞韩少君也在其中。少琛此时才出现,意欲驾车,却被卉紫一推。
“你下去。”卉紫道。
韩少琛哑然失笑:“夫人还生我的气?”
卉紫赧然嗔道:“谁生你的气,你怎这样不懂事!”
韩焉在一旁悄然冲韩少琛摇了摇手,示意他听从便是。韩少琛会意,反笑得更加揶揄,敷衍地应声后退下车。车帘合上,还能听到他在外暗暗吐槽。
“亏得这马得兄长你训练过,不然无人驾车,可如何走得了。”韩少琛道。
“为兄的高深之处你还尚未领教。”韩少君的声音淡淡的,但只要想想他一本正经地自吹自擂的样子,便能笑出声来。
不,也许,卉紫只是心情太好了,才觉得任何事都可以让人笑。
“你怎地,又哭了。”韩焉问道,接着马车外微微的光,抬手拭去卉紫脸颊的泪痕。
“哪有?”卉紫否认,“我应该是太高兴了才是吧。”
韩焉一笑,凑近问:“你高兴何事?”
卉紫抬眸瞥了他一眼:“高兴国泰民安、世间太平,行吗?”
“自然可行。”韩焉说罢,在卉紫唇上浅浅一啄,“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卉紫抬手轻轻捶了韩焉一下,假意责问:“你的骨气呢?”
韩焉捉住了卉紫的手,倾身与卉紫面碰面,温热的气息打在卉紫颈间:“骨头都软了,何来骨气。”
卉紫被这情话逗得噗嗤一笑,但韩焉显然不满意卉紫这样不郑重地对待他的表白,便以双手捧住卉紫的腰,渐渐加重了揉捏的力道。
“也不知谁刚才着急回家办事,这会儿装正经。”韩焉刻意反讽。
卉紫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耳鬓厮磨,不多时便缴械投降。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马车仍在颠簸,然天光已大亮。卉紫睁开惺忪的眼,见韩焉撑着肘侧身躺在她身侧,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什么歌。”卉紫随口问。
韩焉停了歌,轻声回答:“蔓草。”
“你怎么会这么多歌?”卉紫又问。
“乐府都收录了。”韩焉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卉紫的手臂,“睡吧。”
“嗯。”卉紫闭上眼睛。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吧。卉紫想着,唇角不觉流出微微的笑。
“阖宫寻遍了吗?”
浮香、左安、右顺、杨得意跪伏在地,埋首丝毫不敢妄动。头顶那声阴沉的询问传来,年龄最小的右顺瞬间抖若筛糠。
“陛、陛下……”浮香大着胆子回道,“昨夜,陛下令,不得入内服侍……昨夜,是陛下伴着夫人……”浮香言毕,只听殿内无声,头顶君主沉默不语。可她不必抬头看,也知刘彻的面色该多么森寒可怕。可是她没办法,除此话外她不知该作何回答。
今晨天还未亮,浮香刚将洗漱准备妥当,便闻寝殿内一阵怒问。她直觉不好,连忙入内复命,然殿内不见卉紫,只见邢雨诗似被刘彻掀翻在地,亦是满脸茫然毫无头绪。
“谁、谁许你睡在朕身侧!”刘彻目露厌恶,质问道。
邢雨诗的右手覆在被刘彻推开的左肩头,愣了片刻便泛起一股委屈。然她无话可讲。昨夜卉紫沐浴之际,告知她陛下呕吐令她来服侍一下,她便进来了。收整干净后,是陛下轻唤了一声“来、来这里”,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床沿。邢雨诗当然知陛下所唤之人不是她,可她终究没抵住诱惑,便合衣枕到了刘彻身侧。若是脱了衣服,此时只怕刘彻会直拧掉她的头了。
邢雨诗含泪垂首,却是半句不能辩解,便咬着牙跪在一旁。她心知不可表白、不可强辩,低眉顺目、委屈和着泪吞进肚,是她唯一翻盘的办法。
刘彻倒也不理她,抬头看向浮香,令她去叫卉紫。却见浮香眼底慌张。刘彻一愣,却不想道破。浮香显然也不想说出心中恐慌之事,便应声去寻。
刘彻在寝殿呆坐了个把时辰,直到天光大亮、朝会时间已过,浮香等人才硬着头皮回来,便是适才那副场景。
“你的意思是,人丢了,是朕看管不力吗?”刘彻盯着浮香。
“陛下、陛下莫担心!”浮香赶紧缓和言论,“夫人未带走一样物件,若是、若是出宫去了,怎会不带行囊!”
“她回来的时候就未带行囊!你说她能带走何物!”刘彻咬着牙道。
浮香再不敢言,只得赶紧叩首。
“你们的账朕留着后算。传卫尉和宫门司马!”刘彻说着,站起身来,“更衣!”说罢,展开臂膊由着浮香和杨得意服侍。邢雨诗欲帮忙,却被他斥开。“杨得意,查清楚,昨夜何人出宫、谁的车驾出宫,无端出宫、与此关联者,绝不饶恕!”刘彻的眼睛微红,怒而神伤,自语道,“朕待你不薄,你却要如此待朕,既然这样,莫怪朕小气了。”他说罢,将衣襟从浮香手中抽出,头也不回地穿过珠帘向穿堂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