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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也落得现如今这等场面。

      柯以晴缩在角落唯唯喏喏的说:“嵘儿,我现在好累,能不能先去....”
      云嵘叶眉挑向默然而立,拳头紧攥的云峥,又淡然收回目光,缓步置柯以晴身旁,扶起她,吩咐云伯带她去洗漱休息,顺便准备一套换洗衣服。
      期间云峥一直目光铮铮的看向那方,云嵘回望时却又似乎被蛰到似的躲闪,直到云伯带柯以晴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云峥与云嵘二人相对而立。
      空气此刻静谧非常,只剩窗外树叶沙沙,屋内香炉里飘来淡淡麝香的气息,更加渲染着沉重的气氛。
      云嵘几欲开口,却在面对云峥时竟无言以对,他可以有几百种面对他人应如何相对的法子,既不失礼节,又可轻松化解气氛。
      但对面是云峥,不是客户,他没有办法礼貌的巧笑相迎,也没有办法倒杯茶,抚袖摆手的请对方坐下慢慢谈。
      “哥哥。”云峥走近几步,直视着对面的云嵘,“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峥儿,我......”云嵘一时语塞,不知云峥所问何事,是说柯以晴未死之事,还是云琼为他生母而娶柯以晴之事。
      这两件都使他难以开口,有一件他确是早知道的,而另一件他从柯以晴的面容举止也早猜想到。
      此时他素白长衫立在云峥黑衫红袍之前,竟显如此娇柔,窗外风吹动他衣摆缓缓飘扬,如同振翅而飞的粉蝶,他和云峥明明离得那样近,可他却觉得距离渐渐拉远了。
      “哥哥!”云峥似已料到结果,不等云嵘回答便接着说:“我是再平凡不过的凡人,没办法像哥哥那样什么事都做得尽善尽美,我也有小性子,也有无法容忍的事,要我全憋在心里,我还是学不会!”
      云峥每个字都咬得那么重,却不像是争吵,更如同无力的深沉叹息。
      字字都刺在云嵘心头,云嵘看着咫尺的俊秀脸庞上那气氛又无助的表情,抬手想去触碰,到一半却停在那里,眸子荡漾着疼惜的光,所有话哽在喉咙不知怎样开口。
      云嵘无力的想,他也不想何时都按照礼节或世人认为正确的法子来做,他也想偶尔耍下小性子,但他还是没办法学会任性而为。
      “峥儿,我知道,我就像活在一个框架里,不如玄凌也不如穆慕,没办法像玄凌一样与你把酒言欢,无话不谈;没办法像穆慕一样活泼好动,机灵聪颖。可是.....”可是他也希望云峥能有什么话就跟他说,有小性子朝他发,不要让他总是后知后觉,不要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些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像鱼和水,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深情相拥。
      蹭--,什么东西快速划过空气的响声。
      云嵘还未反应过来,云峥已先行一步冲了出去,却只见一道黑影晃过幽暗的天际,刚想要去追,又回头看到怅然所失的云嵘匆忙的赶了出来,焦急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云峥抓住云嵘双肩向后推了几把,恐怕他遭什么暗算,回头看澈黑的天完全不见那黑影,才拍拍他肩安抚的说:“先去休息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然后也不等云嵘回话便消失在黑暗中。
      云嵘压下余惊未定的心,叹了口气准备回卧房。
      这时云伯赶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柯以晴洗完澡已睡下了。
      云嵘点点头,浅笑着说:“那云伯也早些去休息吧。”嘴角虽翘着,但眉目中却有些许忧虑。
      云伯踌躇片刻问道:“少爷有心事?”
      云嵘苦笑,原来他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明明极力掩饰,还是被看出端旎,真是没用。
      似又看透云嵘的想法,云伯慈爱的笑笑,看着云嵘的眼睛都闪着柔和的光。
      “少爷自小便是由老奴看着长大,心里想什么做什么表情,老奴又怎会不知道。”他望着半躲在云端的月光,声音慈爱却又飘渺的落入云嵘耳畔:“老爷走得早,绣坊不能没落,有些事我本不该过问,只是少爷你打小就最明事理,老奴也不用再多说。”
      顿了一顿,眸子从月色转到云嵘身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云嵘几眼,恭恭手曲身说:“夜深风凉,少爷也早点休息吧,老奴告退了。”言罢转身离去。
      明事理。
      他是最明事理啊。
      云嵘不禁苦笑,明事理到底算褒还是贬?

      云峥踏着青瓦粉檐追出二三里,那道黑影已不见踪迹,正欲放弃,迎头撞上匆匆忙忙乱蹿的玄凌。
      玄凌同样一身漆黑,面具不离身,手里提个坛子,身形飘忽不定,看那模样,许是喝过酒了。
      “你到哪去?”云峥负手而立,看了眼那剩半坛的酒,闻着味道,似是桂花酿,怎么喝这种酒也会醉?
      玄凌爽朗一笑,提高坛子推到云峥面前。
      “来,喝酒!”
      “就这一坛,哪够喝的?”
      “不够我再去拿!”
      “拿?你却是个好手儿。”云峥笑罢侧手指着西南方向的灯火荼明的酒铺,冲玄凌挑挑眉,“就去那里,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云嵘望着那似一缕轻纱半遮面的月色,揣磨着云伯的话,轻轻叹口气,想去休息,却无困乏之意。
      云伯年过五旬,正是花甲,威严之气尚在,却也显老态,他言语虽含蓄,但字字刺中云嵘心头。
      明事理。
      最明事理。
      不知不觉已来到云琼生前住的房子前。
      门不常开,有些沉重了,云嵘一推吱呀一声,像是某物悲嘁的嘶鸣。
      走廊里有灯笼,加至透窗而入的月光,屋里不算太暗。
      云嵘踏了进去,踩着由窗射入的光线,穿过帷帐,步入里屋。
      距上次来这间房子已过去了近二五年华,屋里的陈设无大变化,许是许久无人来过,空气有些清冷。
      里屋的梳妆镜反射着淡黄的光,云嵘看着镜子里白衫飘荡,素肩削骨的人,竟是那样陌生。
      连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
      手轻抚脖颈,那微露的锁骨处还有淡淡的花瓣状痕迹。
      却已没了温度。
      转身欲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了。
      低头一看,原是随身携带的那个鸳鸯钱袋,云嵘弯腰去捡,触到钱袋的那刻,目光一闪竟看到梳妆桌的内侧桌脚处露出纸的一角。
      拿出一看,是被烧得只剩一半的纸张,烧过的痕迹似是条鱼晃动的尾巴。
      看完纸上那残留的字,云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酒过三巡。
      云峥筷子敲敲桌上未动过的茴香豆,笑道:“怎么没去找你那小师叔?”
      玄凌咽几口酒,啪嗒放下碗,抓过酒坛边倒边说:“你又取笑我。”顿了顿,押一口道:“他现在啊,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云峥也抓过酒坛,晃动几下,没酒了,冲后头喊道:“再来一坛!”然后忽然瞟到桌上下酒用的山楂糕,叹口气捧住坛子咽光了仅剩的最后几口。
      “你呢?”玄凌支着脑袋问:“怎么没待在家,跑出来作甚?”
      云峥将空坛地上一丢,清脆的一声响动,坛子碎成数半,恰好此时小二送来一坛,云峥直接抓过坛子揪出木塞,咕咚灌两口才说:“有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对对!”玄凌应和:“不提也罢,没什么事比喝酒更重要了,来!一醉方休。”
      二人举起粗碗,相互碰撞,喊道:一醉方休!

      云嵘把那残纸烧个干净,灰烬丢到池塘里,立刻被水淹没不留痕迹,甚至连一起涟漪也不曾荡起。
      可他的心却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
      手里攥紧了那个鸳鸯钱袋,耳边回荡着云峥儿时甜甜的笑: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只有年少无知时,才敢说这样的大话。
      不远处草丛中‘蹭’得一声响动,骇得云嵘心里一震,手一抖,那钱袋便直直的落入了池塘,溅起一簇小水花,荡起层层涟漪。
      云嵘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钱袋,无奈银子重落得迅速,还未看清就消失了。
      脚下苔鲜一滑,云嵘直接陷到冰凉的池塘里。

      “哈哈哈...一醉方休...一醉....哈哈....”玄凌朗笑两声,嘴里喊着,拎着坛子直接灌入口中。
      “走!”云峥拍拍他膀子,“出去喝去,这里头太闷。”
      言罢拍桌上一锭银子,率先拎着酒坛走了出去,虽已过二更,街上距离一段路就闪着微光,一些酒馆饭庄还在营业,路也不算太暗。
      玄凌也拎个坛子尾随其后,晃晃悠悠的出门,险些被门槛绊倒,站正后扶着门冲云峥喊:“你、你别乱晃,走慢点、慢点!”
      云峥无奈回头看晃晃悠悠的玄凌好不容易抬脚过了门槛,却在平地上也走不稳,他笑笑,抬手指着他道:“你!醉了吧。”
      玄凌眯眼看了云峥一会儿,嘻笑着晃晃脑袋,跨近几步,用坛子碰撞云峥的坛子,咚得一声,他哈哈大笑:“没!接着喝,接着喝!”
      “好!”而后云峥单脚点地,侧过身子,黑衫一甩,动作酣畅俊朗得飞到青瓦之上,他拍拍酒坛道:“上来上来,上头儿喝着爽快!”
      玄凌也一跃而起,立于瓦上。甫一落定,他腿脚一颤,歪着身子大跨步到房尖,扑通坐下,抬眼看云峥那满面愁容,张张嘴也未言片语。面具早已摘掉,那极不和谐的娃娃脸被月光削了一半,竟显成熟了。
      云峥重重呼几口气,也坐下,手里的酒坛半歪着,酒稀稀沥沥的洒到青瓦上,洇了一片,像是淌出的泪水。
      月亮完全挣脱了云的束缚,皎洁的撒下白光,到处素白一片。
      “你觉得,”云峥仰望着无星相伴的孤月,忽然开口道:“娘是什么样子的?”
      玄凌捧着酒坛未答话。
      “你想象过她的样子吗?”酒洇满了整块瓦,云峥似乎在问玄凌,似在问月光,又如自语。
      “酒啊....酒...喝酒,来。喝酒!”玄凌晃着脑袋含含忽忽的把酒坛在云峥眼前摇,抓起云峥那洒了半坛的酒塞到他手里:“喝吧..喝吧,我们一醉方休!”又砰得两酒坛一撞,笑着就向嘴边凑。
      “别装了!”厉声吼道,手全力一挥,酒坛子牯牯轳轳滚下房。

      哗啦!
      水花四溅!
      云嵘在水中不停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想要呼喊,冰凉的水直接灌入了喉咙,咳了两声,哽着舌根根本发不出声音。
      深夜凉风飒飒,池边的树被风撕扯着,发出哀怨的嘶鸣。
      怎么办?
      平时云家就不习惯太多下人来回走动,所以守夜的人几乎没有,这么个大宅子,空荡荡的只剩树枝的嘁鸣、啪啪的拍打水声以及云嵘勉强发出的微弱的呼救声。
      冰凉的水浸透云嵘的里衣,似要把他吐噬掉,被水浸泡着,骨头都是凉的。
      他怕水,从小就怕。
      从小就练习冷骏的性子,把怕的东西全避了去。
      可这衣服吸尽了水,贴在身上,冷的消受不了。
      连素白的月光映在身上,都是寒涩涩的。
      他忽然怀念起那个寒风雨夜,在他最痛苦徘徊无助的时候,背后那个炽热的怀抱以及环住他的有力的手臂。
      那个怀抱太暖,早已将他融化。
      峥儿、
      你在哪里?
      一个激灵回过神了,池水还是凉得彻骨。
      他的钱袋,钱袋还在这水里。
      想到这里,水似乎也暖了些。
      云嵘手臂也再无力挣扎,呛了两口水,软瘫在池里。
      一角白衣被孤月浸染,浮了片刻,也陷在水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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