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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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想，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疑惑藏在舌尖屡次滚出意欲询问，替蜷缩在榻上的桓南捏好被角，沉默地坐在脚踏上，手犹豫又犹豫，看着沉沉睡去却依旧眉头不展的桓南，终究是放下。推醒小姐作甚？便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那么疲惫的姑娘，自己从未见过。
夫人问过她，桓南是否私下与外人接触。
她怎么也想不出骄傲的小姐怎可能折节下交，平素眼角哪里会扫过细微芥子一般的外人。便毫不犹豫的摇头。
又问，上次夜宴她可随时陪伴。
玉溪说：“是。虽往水廊更衣时隐约瞥见他人，可小姐只是停步眺望，并未与他人搭话。”
桓夫人闭上眼并不出言，沉默良久才让她回去看看桓南。
她满心不解，推门回头，却见着站在门边阴影处的哥哥。
她即便疲倦至极，还是露出个笑来，却不等笑意明朗，哥哥那么犹豫的声音便传至耳中：“……玉溪，你可听过，王珏的名字。”
她更是莫名。
长公主府上宝玉般的人才王珏公子怎能没有耳闻。
哥哥半个身子藏在烛火背面，不被她照到的地方，她透过暗处却能看出他犹豫得很，以为也是担心桓南，便说：“今日小姐跪了那么多时辰，定时累了。明日再来看她才好。”
“桓南……妹妹，可曾提过王珏？”
她等了许久，哥哥抬起眼睛，半明半暗的夜晚，她诧异的望着，嘴里脱口而出：“哥哥你……”玉昭连朝暗影更偏了些，似乎是下意识的躲开尴尬无法面对之事，她到底是知事的年龄，也隐约明白了些许，还顾不上心中揣度，就漏出一声叹息：“小姐未提起过。”
……
桓南体弱，在祠堂晕厥后，被送回房中。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午时太阳高照。她即便躺在床榻中也似乎被灼热烈日照耀得睁不开眼睛，等待半晌也移开遮住眼睛的手。眼睛红肿，似乎有些睁不开。
玉溪递过蜜水，可桓南咽不下，沙哑着嗓子问：“母亲父亲可有来过。”
桓夫人在床边守了几个时辰，玉溪小心翼翼的请夫人回去安歇，却见桓夫人摇了摇头，面目表情非伤逝也非欢喜，极其复杂，玉溪只能从中看出痛惜来，其他的便如坠入湖底，看不清醒。她便说：“有的。夫人心疼极了，以后姑娘更要爱惜自己才是。”
桓南笑得极苦，可到底是个笑意：“谁又不愿爱惜自己呢。”
桓南洗脸更衣，鼓起勇气再面对自己母亲时，心底仍是有混沌感情难以辨清的。既感激又麻木，既悲痛又难以割舍骄傲，既绝望又保有期翼，于是此刻面对自己母亲那般平静如山水恒定的面容时，还是觉得微微一颤。
“可知道自己错了？”桓夫人静静问道。
“……桓南不知何错之有。”桓南声音仍是哑的，沁凉的砖石传来的冰凉寒意仍在膝头。
“倘若我让你继续跪下去，或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的错处吧。”
桓南不知自己母亲是真心还是嘲弄，一向疼爱自己入骨的母亲如何能……桓夫人声音不急不缓：“你是桓家骄傲，是大家闺秀，高门静女，不该你想的便不许多想，若再同街边长舌妇人一般人云亦云，听风便雨，我便请了家法好好治治你毛病。”
桓南根本说不出话来，呆愣在那里。许久后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差点要滚出泪意来被自己强憋回去。
桓夫人等待良久，终究只是叹口气，起身牵过桓南，让她坐在身边，手指轻轻抚弄过桓南额发，轻声说：“母亲永远是为你好的，永远做那个伏在母亲膝头的小女儿不好么？母亲一直念着你小时候那般可心的模样，想着前几日南儿似乎懂了点，怎么才几日，就又任性得让父母为你伤心？”
桓南诧异之极，几乎难以明白自己此刻是何等心情，她明明是为了桓家——母亲却附耳，声音压得极低说：“昨儿祖宗也托梦给了母亲，老先生说：‘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掘坟墓。’你可懂是什么意思？”
母亲——这是在讥讽她？力气从手足间流逝去，桓南以为所遭遇的伤痛会变为今朝挽救的利器，却发现在父母亲人眼里，她的预知毫无意义。可这并非玩笑，亦不是简单一句嘲弄便可挽救的事，这是桓家倾颓父母的性命啊。她曾想，哪怕此生不嫁，也定不遇王珏太子之流扯上关系。可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保存你们呀——桓南想再说什么，却被母亲温柔的捂住了嘴：“忘了吧，无论猜到什么或知道什么，做母亲的定不会让你去承受你不该承受的重责。”
那么轻若飘雪却又重得让她心在一瞬间沉沉坠落的声音，桓南说不出话来。
桓夫人此刻露出的笑靥方才带出一抹解脱的轻松感来：“再者，桓南凭什么认为你的父亲母亲便无能至此，无法护佑家族安宁？在退一万步，纵然行差踏错，亦有挽救执法。即便事无可救……”桓夫人稍一犹豫，她话已至此，也有如铁石，看着自己女儿黑沉沉的眼眸，“一家人在一起，又何必惧怕。”
“可若有挽救——”
桓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乖南儿，你扪心自问，你知道些什么，能让你如此真切的笃定？家族之事，并非一人之能，这是最后一次劝你，如若再想不开，我也再不会理睬你。”
桓夫人话语说得略重，语气却仍是和缓的。
她轻轻拍着桓南的头，“所以，南儿，继续做母亲的好姑娘吧，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可做了。”
桓南想想，便笑了，那笑意到了眼底又似乎摇了摇，像是水中蒲草，她问：“真不需要我么？”
桓夫人亦笑了：“傻姑娘。”
她——是为什么回来呢？她想，即便她知道了结局，有些事情却那么奇怪又固执得停滞在那里。她触碰不了。可扪心自问，当时家族倾颓，自己又明白真实的原因么？她不愿意相信的，究竟是自己，还是父亲及母亲？
花事正浓，春风又淡，满树枝叶繁净全由其中花谢花开，玉溪驱赶误闯的蜜蜂，而桓南在床榻上睡睡醒醒，她想，或许她回来只是为了见证，见证那个被自己错过过程的结局，究竟是怎么走过的。
上天从未给过她修改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