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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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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夜落地希斯罗机场。
银色奔驰‘低调’的挡在出租车道前。未等我走近,驾驶座上的人已先一步跳下来。短夹克牛仔裤,黑色绒帽挡住大半额头,露出底下一对凤眼狭长,笑眯眯透着叵测。
“庄齐有事,让我来接你们。”
“怎么了?”
“等下你问他就知道了。”他越过我笑得整一个灿烂,“你一定就是Yoite。”
旁边的人点头。
“听Calvin提起过。”
又来了,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提过。
“我叫乔伊。”他无限自来熟地接过宵风手中行李,“上车吧。”
宵风看我一眼率先钻进后车厢,我拖着两人的箱子来到车尾。
“难得见你那么热情。”
“因为是你的爱人。”
“我什么时候变重要了?”
“As always。”他盖上车盖,说得理所当然:“酒店订好了,就在庄齐家附近。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那他呢?”
“他直接过去,应该已经到了。”
车开出一段很快驶入高速,随着两边不断往后略过的建筑群,属于这片土地的回忆也慢慢浮现。回头看宵风,同样面向窗外,安静的侧脸读不出此刻心思。与我不同,他在这个城市的回忆多少会牵扯另一个人。
“这次来就待一个地方?”乔伊突然问。
“嗯。你什么时候到的?”
“前天。”
“待多久?”
“看情况。”
闲聊几句的功夫,车子放慢速度开上一处坡道。
站在店外的人正对着不知名远处发呆,神情凝重。即便看到我们,笑容也很勉强。我附耳请乔伊带宵风进去办理入住,将庄齐拉至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姨死了,昨天在酒吧后巷被人发现。”
我皱眉,下意识去摸烟。
“医生说是吸食过度。上礼拜见她还好好的,我还劝她早点戒毒,她也答应了...”
“莫叔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就给了我一笔钱。”说罢狠狠碎了一口:“真够绝情的。”
“我来处理吧。”
“莫叔那边...”
“我会跟他说的。”
他点点头,眉宇却不见舒展。
“还有什么?”
“那个...恺,我见过宵风,在蒋烬的房间里有他一张照片。”
“嗯。”
“他是不是蒋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应该说是曾经找的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故事很长,我以后再告诉你。”
“那你知不知道蒋烬他放弃继承权的事。”
“...不知道。”烟在手中点燃,原本不打算抽的。
“因为他说他喜欢男人。”
“那又怎样?”
“你不明白吗,蒋烬是因为那个人才放弃的。”
我深吸口烟缓缓吐出。
“他这么告诉你的?”
“嗯。我问过他,他说...”
“不用告诉我。”高声打断庄齐,“我不想知道,也给不了回应。”
他看了我一会儿,低头道歉。店内宵风与乔伊早已办完手续,正坐在大堂休息区聊天。注意到我,乔伊挥挥手。
“进去吧。他们在等。”
“哦。”
庄齐快走两步进门与宵风打招呼,我则驻足在外坚持吸完最后两口。那句话即使庄齐不说,我也能猜出大概。蒋烬的存在就像根肉刺,时刻提醒着我他们之间的过去。
两人把我们送至房间就离开。一室一厅的套房,庄齐坚持替我付房费,叫只能窝在他家的乔伊好生羡慕。
第二天我把庄齐家地址留给宵风,独自去拜访莫叔。
年初听他谈起想在其他城市开设分部,为此我特地做了一份详细研究,最后把地点锁定威尔士首府加的夫,并暗示自己想来。那时莫叔表现得很感兴趣,但今天言谈间他十分明显避开了工作,令我颇感异样。
“莫叔,上个月我发的邮件你收到没?”
“收到了。”又是简短结束。
“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可以修改...”
“小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跟你父亲很像。”
“我知道。我见过他。”
“但仅限于长相...你其实更像钟叔。”
“爷爷?”
“我年轻时曾在钟叔手下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见到你之后我就渐渐明白了,他让你来英国的目的。”
“走父亲走过的路?”
“不,是走他走过的路。”
“我三十八岁才独立门户,那之前,我一直跟着钟叔。名校毕业的金融系学生窝在置业公司里做小小的财务管理,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在积累经验。他们说那也该去投行或者券商,我说不,我积累的是做人的经验。
十多年后我跳出来开了现在的公司,别人都以为是经验兑了现。没有人知道那钱其实是钟叔给的。公司虽然注册人是我,但说到底不过是钟氏分支的产业,为了必要时的资金流转,这也是为什么选在英国的原因。
而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从来都是你爷爷,我只是个被委派的老板,小恺你懂吗?”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若不是我今次过于目的性的造访,兴许这段独白会一直烂在他心里。可笑我多年来将男人视为寄托与希望,到头来不过是个虚幻的泡沫。背后真实操控的人早在最初就看穿了我幼稚的规划,斩断了那条理想化的“后路”。
“所以我过去在这里实习,爷爷也是知道的。”
男人阖眼默认。
呵,我咧嘴给了自己一个讥笑。
“小姨的墓我想以你名义立。”
“你看着办吧。她生前很喜欢你,有你送他最后一程,我想她会高兴的。”
没有告别,我安静地离开男人办公室。一走出大楼,便迫不及待开始掏烟,无视人群走过责备的眼神。可笑还是其次的,如此挫败和无力我还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坐在路边台阶,从下午一直到天黑。抽空了整包烟,期间被巡警问询了多次,依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的方案B。
入了钟家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小叔那活生生的案例我竟然没有悟到。
手机上消息不断,丢掉手中烟盒,我调整了心情和表情,拦车驶向庄齐家。
“怎么那么晚?”
来应门的是宵风,满脸笑容,很是开心的样子。我伸手抱住他,头枕着肩。
“怎么了?”
“有点累。”
“那去沙发上睡一会,吃饭的时候叫你。”
“不想动...”
对于我的撒娇,宵风总是没辙,呆站在原地做我的支棍。
“拜托考虑下群众的眼睛,不要在公众场合调情。”庄齐隔着老远发出不满。
“你可以选择不看。”
“这里是我家好不好。”
乔伊被声音吸引,穿着碎花围裙从厨房半探出身。
“各位大爷,还要不要吃饭了?!”
“吃吃吃,偷会儿懒都不行。”
庄齐嚷嚷着再次钻回厨房,路过时还带走了宵风。我看着三人挤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小时以来的烦躁终于有所缓和。
这顿饭中西结合,托他们的福。没帮上忙却坐享其成的我席间被庄齐好一阵数落。饱餐过后,我立即拉起宵风告辞,丢下满桌狼藉与另两人的叫骂声。
牵着手走回酒店。在这里,人们对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习以为常。
也许是因为气氛刚好,又也许是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脆弱,那一刻突然很想被安慰。
“宵风...”
“嗯?”
“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呢?”
他停下脚步侧头望我,上勾的眼角充满笑意,仿佛我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确实。
宵风从不在意虚名,真正在意的那个人,是我。早在进钟家第一天,老爷子就织了张大网等我上钩,而贪恋钟家虚名的我也不负苦心一步步踏入网中。
离开?如今想要离开就只有一条路。网破,猎物也注定跌落。失去庇护的我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