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第 3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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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虽然在养病，国事不可丢。李千雪在第三日上便起意召见众臣，听闻国事。
病前他跟大臣们为了李连山的事相争，一时之间，好似国中再无它事，但东岳虽灭，战争未息，南伽被灭改名伽州，伽州刺史上书自南伽亡国公主闵漪死后，境内又有异动，经查，乃南伽逃亡的贵族们欲起兵滋事，如今正在四处抓捕这些逃亡贵族。北戎和西羯灭国后，更名定州、顺州，去岁雪灾，今年又遭瘟疫，病死无数，在他起意封李连山康平王前，正与大臣们商议要不要派医送药。再往西、北，还有数十个小国和部落的国主、首领因郑国灭了北戎和西羯，使得他们不再遭受两国欺压，纷纷派使者带着礼物来郑国觐见，欲与郑国交好。
几桩大事让李千雪心境不宁，偏偏那些大臣们放下这些要事不议，非跟他较劲，不让他封赏自己立下不世之功的亲弟弟。
因为是“重病”，另有出于阴暗心理，想多让李千雪多受点罪，所以颜箴摞了一句“陛下心系国事，乃明君也，草民医术浅薄，还请陛下另请高明”，被李连山骂道：“没读过书就老老实实说话，听你说的那是什么？不知所云，不伦不类！”
李千雪心下怀疑，但不敢拿自己的身体作赌，只得相信颜箴的话，老老实实躺着。
等到第五日，他实在受不了，坚持要召见长孙宰相，这次颜箴没有阻拦，但只给他半个时辰时间。
半个时辰哪里够，李千雪跟颜箴商量了半天，总算把时间放宽到一个时辰。
其实一个时辰他也不满意，他觉得每天至少得三个时辰，但面对颜箴“请陛下另请高明”的威胁，只能妥协。
李连山现在把他哥放在心坎上，怕他哥一议起国事忘了时间，颜箴无职，不能旁听国事，自告奋勇守在李千雪旁边，盯着漏壶算时间，一到点立刻赶人。
弄得李千雪又是百般无奈。
长孙宰相也是反对李千雪封赐李连山的人，只是他反对的理由不像其他大臣那样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认为，论功劳李连山该封，但不该封赏太过，如今又是封王又是封超品大将军的，以后再有功劳，又当如何封？当封无可封时，李连山会不会因为不满而对皇帝起异心？就算皇帝是他亲兄长，他对当今的皇帝不会起异心，那么以后太子即位，他会不会对以后的皇帝起异心？
如此这般一推断，虽然以李连山的功劳早该封赏，但他还是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率领众臣反对皇帝。
他想与李千雪深入地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只是李千雪盛怒之下，没有给他机会，如今李千雪被大臣们气病了（李连山把兄长的“病因”硬栽到大臣们的头上），他也很内疚，所以当李千雪召见他商议国事时，头几次没有提这事。
没有提这事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李连山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盯着，他不好意思当着李连山的面，说他以后可能会篡他兄长或侄子的位。
长孙宰相很精明，当然知道他当着李连山的面这样说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不说，等到哪天李连山不在场的时候再说。
李连山喜欢打仗，不喜欢操心这些国事，但他是个心疼兄长的好弟弟，所以当李千雪和长孙宰相议起伽州叛乱的事时，他一拍书案，吓得李千雪和长孙宰相一大跳。
“南伽余孽居然贼心，还敢兴风作浪，皇兄不必为此事操劳，请皇兄下旨，臣弟带兵前往，必将南伽余孽斩草除根！”
“胡闹！坐下！宰相面前，哪有你乱说话的份！”李千雪毫不留情地训斥着。担心兄长生气而使“病情”加重的李连山鼓了鼓脸，摸摸脑袋，乖乖地重新坐于李千雪身后。
长孙宰相摸了摸长胡须，微微颌首——有段时间不见，老瑞王幼子终于懂点事了，不再不分尊卑不懂礼仪了。要照以前，李连山不得跳脚跟皇帝陛下吵起来，没准还得使性子走掉，李千雪不亲自去哄哄绝不消气。
看到李连山如此“懂事”，长孙宰相也略微收拾些对他的各种看不顺眼，道：“七郎君行军打仗世间罕有敌地，若有七郎君能带兵伽州，伽州叛乱——”
“此事以后再议。”李千雪截口打断了长孙宰相，不让他再往下说。
自从李连山从岳国，不如今改为岳州了，自从李连山从岳州回来，形容枯瘦地昏倒在他怀里，李千雪就再也不想让他带兵打仗了。
此时郑国先后灭了南伽、北戎、西羯，灭岳国时顺便又灭了东厝，还将吴国的国土夺了一大片，国土比初建国时多了近三倍。连续十年的战争已经让其他诸国心惊胆战，让郑国百姓们叫苦连天，如今是时候停止征战，让百姓休生养息了。
长孙宰相还想再劝，李千雪果断地提起胡族小国与部落欲与郑国交好的事，长孙宰相只得作罢。
李连山心有不甘，从后面悄悄地戳兄长的后腰，李千雪不搭理。他还不死心，又戳戳戳，被李千雪一巴掌把手抽开。
到了晚间照顾李千雪的时候，又提起这事，李千雪还是不理，被缠烦了，干脆要把他赶到偏殿去。
颜箴心花怒放，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要谢主隆恩，但是李连山怂了，抱着李千雪的胳膊死皮赖脸，缠磨了有大半个时辰，终于让李千雪收回旨意。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居然还能改口，连我们江湖人都不如，我们江湖人说话还一口唾沫一个钉，言出必行呢！
气得颜箴晚上给李千雪推宫活血时用了暗劲，疼得李千雪要死要活。
当议起胡族国君和部落来使，长孙宰相把礼部尚书也叫了来，一起商议各个细节，当说起让何人出使这些小国和部落时，两人有了分歧。
礼部尚书说长孙宰相的侄孙在朔方多年，会说各族语言，是出使西北小国、部落的不二人选。
长孙宰相则担心侄孙好不容易趁李九不在，逃离虎口，怕出使西域再被李九那帮狗腿子扣住，这个担心不能明言，只能说侄孙虽在朔方多年，西域各族的语言也略懂，但只是负责一些杂事，不能承担使者的职责，还是要从众大臣中挑选其他有才干者。
两人争来争去，眼见着争得一个时辰时间快要到了，连这几日天天跟着听国事听得耳朵起茧，不知何时跑出去溜达的李连山都回来了，两个还是没能争出个名堂。
李连山悄悄回到兄长身后坐下，听两个白胡子老头争吵，听了一会，听明白了，眼前一亮，又开始戳李千雪的腰眼。
“皇兄，让我……不，让臣弟去……那个，臣弟愿替皇兄分忧，出使西域。”李连山兴致勃勃地想毛遂自荐，刚说了个“我”字，被长孙宰相一眼盯住，急忙改成“臣弟”，还想继续用家常话往下说，礼部尚书小眼睛瞪得滴溜圆，一心找茬，顾了一下，用标准的官方语言向皇兄请示。
李千雪也很郁闷。被弟弟戳后腰这种事，极其能表现出他俩兄弟情深，可惜被俩老头盯着，兄弟情深变成了君臣有别，令他心情极其不悦。
礼部尚书看着皇帝的脸色，也面露不悦，沉声道：“昭武校尉多年行军，性情也学得豪爽，只是可惜了瑞王府的教养礼仪，不然也不会当着老臣二人的面对陛下不敬。出使西域人选自有陛下、宰相和礼部裁忖，就不必劳昭武校尉您的大驾了。”
这是讥讽李连山多年打仗，礼仪教养全失，不配当出使西域的使者。
李连山气得肚子鼓鼓的，打定主意等哪天皇兄病好，一定要教训这个礼部尚书一顿。嗯，他年纪大了，不好意思教训，就教训他家哪个不长眼的小辈好了。
李千雪也讪讪的，他只想着让弟弟亲近，忘了他不仅是溺爱弟弟的兄长，更是一国之君，喜欢被弟弟戳后腰这事实在不太符合规矩。
“你先下去。朕这里还得一会才能结束，等结束了你再上来。”
李连山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退下。
长孙宰相一直看着他，直到李连山的背影消失。
“唔，七郎君适才所请，倒也合适。”长孙宰相手抚长须，心下思量。
礼部尚书道：“合适？哪里合适？让武人当出使西域的使臣？郑国无人了吗？”
长孙宰相道：“有何不可？昭武校尉多年行军，攻打北戎、西羯战功赫赫，无论是身份还是声望均比我那不成器的侄孙强百倍，依老臣看，正是出使西域诸国的不二人选。陛下有弟如此，实属郑国之大幸，如此好儿郎，不知何家女儿才能相配。”
末了向李千雪笑道：“可惜老臣家里没有适龄的嫡亲孙女，不然老臣得厚着脸皮恳请陛下做个媒人。”
“你……”礼部尚书胡子一抖一抖的，“现在商议大事，你扯这个做什么。”
李千雪也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李连山今年虚岁可得二十二了，按常理，早该成亲，可是他连年征战，好不容易在家歇着不是养伤就是养病，或者闹出点什么事让人头疼，家里又没个长辈，没有人替他操心这事，自己作为兄长倒是应该替他操心，可在他心里，弟弟的长子今年两岁了，自己还是把他当成小孩，所以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要不是长孙宰相说，可能李连山长到三十岁，自己还想不到给他娶妻的事。
又想起以前母亲离世时，让他替她好好地照顾李连山，父王去世前，也派人来皇宫传话，让他兄弟二人齐心，让他爱护弟弟，自己每一次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却让弟弟为自己四处征战开疆拓土，每每与死亡打交道，自己非但没有照顾好弟弟，连弟弟的终身大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李千雪不由得心如刀绞，要不是碍于两名大臣，眼泪都要出来了。
稳了稳心神，向着长孙宰相道：“朕疏忽了，一直以为弟尚幼，忘了给他娶妻，还请宰相帮朕相看相看，哪家有适龄的小娘，到时还请宰相保媒。”
礼部尚书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在商议国事，怎么突然就转到为李连山说亲保媒的事上去了？
长孙宰相笑道：“说起来，如此七郎君娶妻，倒是不难，只要消息一放出，只怕七郎君以后想出门还得乔装打扮一番。”
李千雪纳闷，“这是为何？”
长孙宰相笑道：“七郎君英姿俊朗，容貌过人，每次出门，都会被女郎尾随掷花，听闻还有女郎宁可入瑞王府为侍妾也不愿嫁人。如果七郎君娶妻的消息传出，瑞王府的门岂不要被这些女郎堵得严严实实，七郎君要出门，若不事先乔装打扮一番，只怕门还没出，便陷入脂粉堆里了。”
李千雪哈哈大笑，弟弟被女子如此喜爱，他也与有荣焉。
礼部尚书神色悻悻。
他兄弟家就有两个未嫁小娘喜欢李连山，而且还和另外一些喜欢李连山的小娘子结成闺中密友，只要聚在一起，就没说过别的，全是李连山这李连山那。
前几年李连山拳打康平众家儿郎，多么令人愤慨的一件事，从那帮小女郎嘴里便成了威风凛凛，武功盖世无双。
李连山以前喜欢南伽亡国公主，一掷千金让内院山坡遍种虞美人经冬不败，多么败家子的行为，那帮女郎却觉得他情深爱重，异口同声怒骂闵公主蛇蝎心肠，李连山对她这么好，她却想害他。
李连山还未成婚，便有了庶子，换作其他人家，这帮女郎肯定不愿嫁，但换成李连山，这些女郎便改了口，说他家人丁单薄，正该多添人口。
礼部尚书家的两个小娘还偷偷约定，如果其中一个嫁给李连山，就要把另一个陪嫁，当什么滕妾。被人听到偷偷告诉了尚书夫人，尚书夫人又告诉妯娌，气得妯娌把那两个小娘送到家庙住了半个月。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弄得礼部尚书好生没面子，但是家中有适龄小娘的人都没有打趣或是嘲笑他，因为他们家里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如今长孙宰相说起李连山深受康平小娘们欢迎一事，礼部尚书不由得内心阴暗，觉得他是在讥笑自己，老脸很是挂不住，恼羞成怒。
“一群……无知女子，他有什么好，不过脸生得比旁人略好些罢了。”
他想说得再难听些，不过这些女子当中有他兄弟家的两个孙女，所以嘴下留德，只以“无知”概论。
长孙宰相像是故意气他一样，点头道：“不过是模样生得好，人才更好，某一直叹惜，家中儿郎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七郎君。七郎君如此人品，康平人家的小娘无一能配，只怕七郎君的婚事不在康平。”
礼部尚书从鼻里喷着气，却也无言以对。
这话虽然有拍李千雪马屁之嫌，却在理。
不知为何，郑国近二十年内，名门大户鲜有嫡出小辈出生，有的人家甚至连庶出的小辈也极少出生，与李连山门当户对的人家倒还真没有适龄的女儿，倒是那些身份略低的人家，嫡出庶出的子侄小娘不少，可惜身份不够。
“不止康平，只怕全郑国也找不出一个配得上李七的女子，看来只有邻国的公主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李七了。”礼部尚书讥讽道。
长孙宰相不语。
李千雪虽然不喜礼部尚书对李连山的百般讥讽，但对他这句深为赞同。他觉得，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还是身份，郑国没有一名女子能与弟弟并肩，不，应该是全天下都没有能配得上自己弟弟的女人。
礼部尚书看到皇帝居然微微点头，显是同意自己的话，心里更是不忿，忍不住道：“老臣认为，陛下对昭武校尉太过在意，您是皇帝，不该插手臣子的家事。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陛下在意的应该是大事。”
朕在意朕的弟弟怎么了？
李千雪顿时心头火起，但他比较隐忍，而且深记颜箴让他不要动怒的劝导，只给了礼部尚书一记冷眼。
“老臣也认为，陛下对七郎君的家事插手过多，毕竟您现在为一国之君，七郎君虽然在血脉上是陛下的兄弟，但毕竟已经……”长孙宰相比较深沉，没有把话说明。
其中的意味谁也明白，毕竟李千雪已经过继给了先皇，又成为皇帝，就不应该太多地干涉李连山的家事。
深为群臣们诟病的关于李连山对李千雪尊卑不分，其实就是李千雪本身造成的。
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可以继续宠爱自己的弟弟，但不能事事惯他，坏了规矩。
连太子在李千雪面前还要遵循礼法，可是李连山却嚣张跋扈，听说以前还跟皇帝睡一张龙床，半夜抡梦拳，把皇帝打得跌到地上。
外男不得夜宿宫内？
李连山半个月没来皇宫，李千雪都想得不得了，恨不得亲自把他接到皇宫。
以前朱太后管着后宫的时候，这条宫规李千雪都不怎么执行，朱太后薨后，李千雪更是为所欲为，也就是上次李连山被南伽亡国公主所害，发现亡国公主手书，暗指李千雪南伽宠妃与之勾结，有暗害君王之意，被李连山告知，以致宠妃与皇帝幼子离世，事后才知是闵漪与宠妃之间有仇，她的死士故意下的圈套，李连山因此愧恨，不敢接近兄长，这视皇宫为家的大逆不道行为才开始收敛。
不过李千雪这一病，这条宫规估计又管不着李连山了。
“陛下疼爱幼弟之心，世人皆知，更传为美谈，只是疼爱太过，只怕对七郎君日后不利，陛下岂不知有句话为持宠而骄？”
“就是，宰相说得对，昭武校尉就是持宠而骄。那天他硬闯皇宫，打伤禁军、侍卫无数，并当众喝骂太子，老臣们都听到了。虽然昭武校尉心系陛下病情，但毕竟太子是储君，他至少也要有所敬畏。听说太子被他喝骂，当夜就吓病了。陛下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据臣所知，至少有几十位朝臣已经写好弹劾奏折，只等陛下龙体康复还朝了。”
两位大臣都如此说，李千雪先前的不忿不由得变成了疑惑——难道朕对弟弟好也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第373章 第 3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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