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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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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马昭有些失落的走回书房,在他心中,一直视馨儿为珍宝,方才见馨儿将他的生辰全然忘却,猛然间如戳中他的心肺,甚是揪痛。他伏案冥想,难道这几年的光景,还没能挽住她的心,自己做的还不够多吗?一阵烦绪袭来,司马昭忍不住将桌案上的茶盏摔至地上,泛着热气的清茶洒了一片,渐渐沾湿锦席。此刻,石苞与云翔推门而入,瞧见这般情势,他们不禁心头一震,石苞慌忙俯身捡起摔碎的茶盏,收拾到一边,又小心的躬身问道,“公子,明日筵席已置备妥当,城郊村庄的那些‘农夫’也已安排好,到时不会有任何差池的,还请公子放宽心。”
司马昭听到此处,方缓缓消退怒气,淡淡问道,“待明日席散后,我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进,若他们还像几个月前那般不成气候,仲容(石苞字),到那时看你如何向我交代?”石苞听毕,忙上前作揖道,“公子大可放心,卑职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司马昭这才面色缓和下来,站起身来,伫立窗口,凝望着那轮弯月,不禁嗟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兴我司马家族,也不枉费这许多年的心血。”石苞狐疑的细瞧昭的神色,心想他的雄心与抱负,不过隐约间竟有一丝后怕,令他不免退后几步。
馨儿一夜难眠,待到次日天一亮,便翻身起床,速速梳洗一番后,便疾步来到昭的书房。此时昭恰好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登时瞧着彼此,昭显得很是诧异,看着馨儿一脸焦态,不免关切的问道:“今儿个你倒起的早些,莫不是趁我的生辰之日,你也想凑凑热闹?何故这样慌里慌张的,难道还少了你不成?”
馨儿讪讪地拉住昭的衣袖,轻声回道:“昭哥哥,昨个儿是我不对,满脑子里装的竟是些不相关的事,倒把正事搁在一边了,今日我也送你一件贺礼,权当赔不是了,只是不知道你看了是否欢喜?”馨儿在一边卖关子起来,司马昭不禁摇头一笑,不知是恼还是喜,总之拿她无法,遂领着她驱车来到城郊的一处村庄。
待他们下了马车,馨儿私下里望了望,方知这里原是那日与他方纸鸢的地方,不过再看司马昭满脸悦色,馨儿反倒不解,好端端的为何偏来这样僻陋的地方办生辰之宴,素日里只觉得他傲慢偏执,没想到今日竟这般行事,倒与昔日大相径庭。
须臾,钟会与一众显赫士族公子哥儿陆续前来,山涛与嵇康等贤士也缓缓走来。碍于司马昭昨日生了气,馨儿也不再上前与嵇康他们搭讪,只是浅浅一笑,随司马昭到别处闲聊。
早已有许多丫鬟婆子们摆好桌案,放置了各色佳肴陈酿,又依次铺好坐席,好似长龙般,很是热闹。司马昭见大致已妥当,遂相请来客就坐。此时云翔悄然朝昭走去,俯身低语道:“方才夏侯霸派来小厮,传话说他身子抱恙,不便前来,只是留下礼盒便走了。”昭略显迟疑,顷刻间又淡然一笑,摆手让他退下,又转身与其他宾客笑谈,全当没有这会子事。
不知何时,钟会手端酒杯,彬彬上前,笑言道:“昭公子果然与别人不同,竟在这样的穷乡僻壤置备家宴,若旁人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为人吝啬呢,不过即使像我们这样常往来的,也深感不解,难不成君想效仿越王勾践,居安思危吗?”这句话一出口,在座的无不惊异,本来没有想这么多,倒被钟会这样的话,弄得更加疑惑了,纵观这些贵族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奢靡惯了的,即便司马昭素来简约,不过像今日之宴难免不招人猜忌,倒有几分讽刺他人之意了。
司马昭霎时将酒杯置于桌案,环视周遭,笑道:“钟公子何出此言,筵席安排在这里,实非我所愿,只是家父近日身体微恙,我恐府中来客甚多,惊扰了家父休养,故而特寻了此处,也不失为僻静之地。”
钟会随之一笑,躬身向在座的宾客作揖言道:“昔日晋国正卿赵武新屋落成,诸多达官贵人送礼往贺,唯有晋国大夫张孟这样言道,美哉,轮哉!美哉,奂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美轮美奂出于《礼记》),张孟此言无非暗指赵武太过奢靡,恐生祸端,而今昭公子这般简朴,倒强过张孟许多,真是让钟会自惭极了。”
钟会似笑非笑的审视着司马昭。不过司马昭并未在意,依旧含笑与众位宾客把盏言欢,而且还让仆人替钟会斟酒,很是愉悦的与其对视饮下,钟会自是欣然相陪,不过在心底却仍然怀疑昭之所为,并不会这样简单,肯定还有他意。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几个彩衣女子翩翩走来,摇曳着香袖,舞动着婀娜的身姿,霎时又围在一起,待再散开时,馨儿却从中含羞走出,身袭红纱衣,宛如娇艳的牡丹层层绽放开来,随着乐师灵动的曲声,更添了许多的韵味。司马昭惊奇的望着馨儿,不曾想到她会献舞助兴,眼前的一颦一笑,都让昭兴奋不已,这个惊喜使他险些忘记了在座的其他宾客,仿佛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嵇康见昭痴痴地看着馨儿,心里不禁酸涩涩的,只得埋头饮酒,山涛知其心事,遂轻轻拍拍其肩头,嵇康仰面灌下一壶酒,忿然起身,疾步走开。钟会看在眼里,已猜出了大半,不过他脸上依旧洋溢着喜悦。
夜幕降临,众多宾客也都结伴离去。司马昭吩咐浩鹰与子冉先护送馨儿回府,他自己则与贾充、石苞等人来到密林深处,云翔观四下无人,便点起了火把,照亮了前面的山洞口,原来这洞口早已站立着数位侍从,见昭过来,遂大步上前施礼道:“主人,属下已挑选了两队精兵,请主人训教。”昭疾步走进洞里,只见洞内已被云翔与石苞等人点得通亮,数百精兵分列两侧,甚是肃穆。各个屏息静候昭的教令。列首领头将士禀道:“晦日用兵,乃兵法所忌,如今我等以逸待劳,全凭主人差遣,请主人示下。”
司马昭满意的点头赞道:“运用之妙,在于一心,你等只要耐心潜于此处,日夜加紧操练,日后定会加官进爵,石苞,去叫人取来兵器。”言毕,侍从们很快搬来数十长枪大戟,那些将士们皆听从石苞的安排,依次开始挥枪弄刀,各个都使出全力去厮杀,昭见其确实长进不少,遂下令叫停,纷纷给予赏赐。
随后与贾充等人转身回府。在途中,贾充骑马靠近昭,低语道:“钟会并非等闲之辈,依属下看来,此人日后必生异心,不知公子可有察觉?”
司马昭轻言道:“我深知其秉性,不过我司马氏族在朝中大业未图,岂可多树强敌?”话毕,径自扬马前去。贾充与子冉默然相视,二人皆知其中奥秘,遂都不再言。趁着寂静的月色,一众人悄然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