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器人男友》莫衣

6、第 6 章

　　三层展厅外，有个露天的咖啡厅，已有不少顾客正在遮阳伞下与朋友侃侃而谈。

　　陆静好选了张靠近栏杆的桌子坐下来，今日有风，吹起了她宽大棉质裙的下摆，举目远眺，似站在高处迎着风摇摇欲坠一样。她心情很好，取来墨镜带上，悠闲地坐下身来。

　　点单时，似听到有人轻轻咕哝，“她若是机器人就好了。定买她回去。”

　　她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近四十的男子，见她回头，很是尴尬。说的定是她吧，不然不会这种表情，陆静好朝她回以浅浅一笑，红唇在烈日下灿烂开花。这种程度的调戏她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咖啡上来，她起身趴到栏杆一边观赏风景一边品尝，偶尔低头俯瞰。

　　“祁月。”有人在背后叫她。

　　看来是祁月的熟人，径直朝她走近，有些愕然，“还真是你。”

　　“坐。”

　　来人与祁月年龄相仿，一身健美的肌肉，肤色浅棕，一对大胸脯似要从那低胸圆领的T恤里弹跳出来。不过一张脸便长得不怎么样，稍有些男孩气。

　　幸电话薄里每人均配有相片，她对这个女孩还有印象。

　　“多美，你选了哪种机器人？”她叫她名字时，强忍着不发笑，要让人知道她名字与黄太太的哈士一样，岂不尴尬。

　　多美要了冷饮，一口饮尽，“还没选呢。455已是去年最新款，他不准我再换。说除非我愿意生孩子。”她很是不满。

　　机器人动辙上百万，自是不能轻易置换。

　　“也有年纪轻轻便愿意要孩子么？”她甚觉奇怪。

　　多美似找到同道中人，“便是！大约他是想到电视上得到表彰！”

　　陆静好便安慰她，“也许是真喜欢孩子。”

　　“是的。每天总要唠叨几次。我想若有婴儿型机器人，他定不惜代价买回去。”

　　“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我若生了，不是会让人笑话！”

　　她柔声说，“怎么会呢。生养孩子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多美吃惊不已，“你竟支持他？”

　　“我只是觉得你并非不想生，不过拉不下面子。”

　　多美似被说中心事，但仍不甘，“除了生孩子，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

　　“可会担心他之后会把心思全放在孩子身上。”

　　多美吓了一跳，“你简直像个巫婆。”

　　“啊！”

　　“感觉样样都被你说中。”她挠挠头，“但以前又未这样想过。真神奇。”

　　真好呢，这年代的女人，进化许多，不像她们那时，样样爱钻牛角尖，事事想个透彻。噢，她忘了说了，这时代已经不流行爱情大师与情感节目了。爱情与婚姻一样，是两个人的事，不需外界束缚。

　　她突然喜欢了这个叫多美的女孩，觉得她那样可爱。她们交谈甚欢。

　　多美说，“我原以为你不会搭理我。你只会在俱乐部活动人数不够时，才叫我凑数。”

　　她哑然，“我竟这么恶劣！”

　　“可否再找你玩。”

　　“当然。不过只能做些安全的活动。我心脏不太好。”她爽快答应。

　　多美很是开心地走了，陆静好也伸了个懒腰，独自一人坐了会，突然笑了。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呢。”她自言自语。

　　“祁小姐，今日没选到中意的机器人吗？”

　　“咦，我们认识？”她问眼前这个高瘦的男子，他真的很高，约有一九米的样子，往她面前一站，挡了阳光，凉沁沁的。

　　“是我认识祁小姐你而已。鄙姓叶，叶黎晖。”他爽朗地笑起来。

　　“叶先生，是有什么事吗？”她不解。

　　他指指上面，“祁小姐有意向去看看吗？”

　　今日的展览似乎只到三层为止，她犹疑地站了起来。

　　上楼梯时，叶黎晖才说，“我想，上面的机器人大概才能合祁小姐的意。”

　　她噢了一声，“若我要全智能型机器人呢。也可以吗？”

　　“可以。”叶黎晖笑意更浓。

　　她停下脚步，向他确定，“真的？”

　　“不过价格不扉。”

　　他指指四层一道悱红色的门，“我们只请预定的客户进去，但需先缴纳一亿元的定金。”

　　“若不买呢。”

　　“祁小姐可以有半小时的时间作挑选，若不满意，很抱歉，定金我们只退一半。”

　　她不解，“半智能型机器人一亿可买到最高级的配置。”

　　叶黎晖推给她一份同意书，“祁小姐可以考虑后才决定，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祁月有些心动，又记起自己似乎继承了丰厚的遗产，并拨给郑允浩，“我若要支取一亿元使用，可以吗？”

　　郑允浩显然有些意外，“祁小姐，当然可以。不过可以问一下，您要做何使用吗？”

　　叶黎晖却给她打手势，她话便咽了下去，“这是我个人隐私。”

　　“好的，祁小姐。是我多嘴了。我让银行专员跟您联络。”

　　之后的程序便很简单，汇到叶黎晖指定的帐户，又在同意书上印了自己的章。

　　做完这一切，她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冲动，于是说，“叶先生真是精明的生意人。我大概一早便在您的陷井里。”

　　“不敢当不敢当。”

　　那道悱红色的门开了，原以为是个展厅，没想到只是普通家庭的客厅而已。一部电视，两台电脑靠窗摆着，一个长条沙发，一个圆形的茶几，上面有两副棋盘，围棋与国际象棋。除了她与叶黎晖以外，客厅里还有二男三女。她进来时，一个男人正背朝着他们操作电脑，另一个男人盘腿坐着与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下国际象棋。另外两个女人则共用另一台电脑，正玩着游戏。

　　见他们进来，除了操作电脑的那个男人，其它人都放下手头的游戏，站了起来，“叶先生。”

　　“你不会告诉我，他们几个都是机器人吧。”

　　叶黎晖笑着说，“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祁月以为这几人也同叶黎晖一样，是接待人员，她惊讶地张唇。下象棋的男士刚才输给了女人，一脸纠结不甘，女人则得意地笑。玩游戏的两个女人对着电脑大声叫嚷，移左一些，打那个标志，玩得不亦乐乎。

　　那个未站起身的男人，倒更像机器人一样，他面无表情，很沉默，见有人来，只不过将滚椅转了过来，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他额角的头发有些偏长了，稍遮住眼睛，双手交叉握着，孤僻而又清高。

　　“祁小姐，坐吧。”叶黎晖请她到沙发。

　　玩游戏的两个女人便去泡茶，下象棋的一男一女则收拾残局。

　　坐好这一切后，他们中年龄最小的女孩先向她介绍，她一身红裙，煞是可爱，脸颊两个酒窝笑起来特别讨喜，“祁小姐，我叫纳雪，你也可以叫我4323。我会七国语言，也会料理家务，唱歌跳舞是我的强项。虽然现在只有一米五二，但我正在发育期，且基因良好。”她似乎对自己的基因很自豪。

　　“谢谢。”陆静好觉得自己好像在面试，但纳雪的这些功能并不适合她。

　　接着便是那职业女性的介绍。再然后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媲美明星的绝美脸孔，且知识丰富，其中一名男人体魄健壮，身手很好。他们又各有各的特色。陆静好觉得自己在跟这社会的精英人士谈话，她突然有些自卑，自己除了钱以外，没有一样可比得过这些机器人。

　　“这些只是他们的基本功能，与人相处久了，度过磨合期，便十分美妙。他们已与人无异。”叶黎晖说。

　　“那你会爱上他们吗？”她反问。

　　“我当然爱他们。他们全是精美的艺术品。”

　　“他也是机器人吗？”陆静好指着那个仍然坐着的男人。

　　“他当然是。”

　　“为什么他不过来自我介绍。”

　　叶黎晖解释说，“他的功能还不太稳定，而且价格最为昂贵。”

　　从她进来，他并不讨好她，甚至都不打招呼，这让陆静好感觉不满。尤其是在这四人这么主动热情下。

　　“那为什么放他在这里。”她这样说时，那男人终于正眼看她。她心下一声赞叹，真是漂亮的一双眼睛，沉稳又深邃，好像能看到人内心深处。

　　“为防止意外，他可为其它人进行系统调整。毕竟这是第一批全智能机器人。”

　　“就是说，他比其它人还要先进了。”

　　“可以这样说。”叶黎晖似乎不愿意她对那个男人太感兴趣。

　　那男人站了起来，纳雪便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娇小的她只到他肩下的位置，“陆哥哥，你愿意为祁小姐服务吗？”她对他很信任。其它人也一样，见他来便退开几步，团团围着他。

　　听到纳雪这样说，陆静好奇怪地说，“他可以自行决定吗？”

　　“是的，祁小姐，好像是他的开发者对买者有设定要求，但标准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叶黎晖拍拍额头，唉了一声，倒在沙发上，“我就说不要他来，能有什么事呢，简单的程序我也会调整的。”

　　陆静好朝他说，“从我进来开始，你就一直看着我。”

　　他说，“我不独独看你。”

　　她气竭，“买你需要多少钱！”

　　他仍旧好脾气的样子，“能让我先了解一下你吗？”

　　她不甘一下子便成被面试者被挑选者的地位，便瞪他，只见他目光平视，似风平浪静的湖面。他的问题又触及她的伤心处，她要怎么向他介绍自己，一个被丈夫抛弃，无亲无友，一无所长，但却穷得只剩下钱的女人吗？

　　叶黎晖说，“还有五分钟，祁小姐。你若执意选他，有可能会被拒绝。到时五千万付诸流水。

　　陆静好却执意地问他，“我就想买你，可以吗？”

　　他们目光对峙了几秒，他眉心微蹙，似在权衡，“他们比我更年轻。”

　　“你是说服务年限吗？三十年后，我也老了。那时我只要个基础型的照顾我。”

　　也许，她只是想买一个，能让她信任的，能让她觉得亲近而安心的人，不，机器人。

　　“还有一分钟。”叶黎晖站起身来。

　　“我叫陆臻。”他犹豫了会说。

　　陆静好雀跃地站起身来，来不及奇怪，为何机器人也有姓。

　　纳雪说，“她只是我们见的第一个买家，你不再继续看看吗。你刚才的表情，她应该不符合你的标准才对。”

　　“她，很可怜。”陆臻的回答让屋子里所有人都瞬时安静了。

　　陆静好先是一愣，尔后突然笑了，到底是机器人，这种回答，竟是毫不留情，又一针见血地轻易说了出来。

　　叶黎晖也有些尴尬。

　　但何尝又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她始知原来自己是个可怜人。机器人是不会说谎的。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被机器人施以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