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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姚家出京避乱局(重修) ...

  •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国破山河,风雨飘摇,底层的百姓都在煎熬中挣扎求生。
      姚府的大门外,排着一列的马车,管家罗大在不远的地方和赶骡子的有一搭没一搭讲着些什么。没留意到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艰难的攀上了马车。
      目莲见着街上的人群或是惝恍或是紧张或是迷茫的表情挂在脸上,有只顾着自己的低垂耷拉着头了漫无目的的走着,光着脚趾掺着黄红的模糊血肉,让人瞅着揪心;或者是牵儿带女挑着沉重的行李仓皇奔来跑去,孩子有些放在装鸡的笼子里,肮脏的脸和手,不知愁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处失神;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站在街角已经很久了,形同路边的乞丐状,浑身破败得没一处地方是耐看的。
      目莲黑白分明的眼仁瞟到他身上,他竟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笑了,接着露出了一排黄黄的牙,直嚷嚷着儿媳妇就疯疯癫癫的冲了过来。目莲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恶心的感觉在胃里抽搐,接着那张癫邪狂肆的脸留着哈达子就逼到了前面。
      亲娘啊!
      目莲还没摔下帘子,就听有人严厉的呵到,“干嘛呢。”
      那人的手都扒进了马车里了,目莲吓得不轻啊,小脸顿时就惨白惨白的,整个人缩到了马车的一角里,瑟瑟发抖。那人的身子卡在了外面,手还在里面不停的划摸着。目莲生怕让他抓到,就大声的叫喊起来。
      赶着骡子的罗大立马拉开了那疯子,就听噼里啪啦的拳头斗殴声,那人非但没求饶还呵呵的乐,什么能让人的神智扭曲到这种程度啊。
      “儿媳妇啊,儿媳妇。爹来找你了,俺的儿子想死你了。”疯子一遍一遍的叫唤,声音却在目莲听来格外的刺耳。
      “三姑娘啊,你什么时候跑上去的。”帘子撩开,一个修装还算朴素干净的中年妇女火急火燎把目莲掺在怀里,心痛不已的叨念,“吓着了吧,不怕不怕,坏人让罗大大打跑了,不怕啊。”
      目莲捂着耳朵摇摇头,在中年妇女看来就是表示怕得要死了。这中年妇女是目莲的奶妈,从小奶大的目莲,对平素体弱多病的目莲照拂有加,加之目莲是这家的最疼爱的女儿,更是唯恐有不周全的。今日,从来没出过大门口的目莲骗奶妈要零嘴,王奶妈见在府里也没留意,目莲就趁空档瞧瞧爬上了马车,岂料闹了这么一出。
      目莲把头探出奶妈的怀抱,就见罗大吆喝着人把那疯子拉到远处去了。那人衣服和头又沾染了一层黄土,显得更加的落魄和狼狈,嘴里有力无气的仍旧念着儿媳妇。
      王奶娘柔柔的安抚着目莲的背,一口佛经祈求保佑之类的。
      罗大气不过了,又不好大声,生怕再吓着目莲,就低沉着声音愤愤的说,“有这么带孩子的吗?看看,这是三姑娘能来的地吗?”
      王奶娘先是错愕一下,不紧不慢的说,“我还没问你呢?一群大老爷们守在这儿,都成木头了,姑娘没看见,疯子闹了也没看见啊。”
      “什么话,我先问得你。”罗大有些气结,这三姑娘可是姚家的命根子。
      “这不姑娘悄悄跑出来了么,急得我满府的找。”奶妈如实托出,又换了个姿势,见目莲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没有害怕的懵懂,顿时松了口气。
      “姑娘自己跑了?”罗大难以置信的问,王奶妈指了指怀里不哭不闹的目莲,点点了头。
      想看戏的骡夫们见两人停住,插嘴问,“这女孩贪玩,可是你俩生的。”
      罗大尚未说什么,王奶妈先啐了一口,“这是府里的小姐,精贵着呢。”
      “是,是,我烂嘴,该打。”为首骡夫嬉皮笑脸的自打嘴吧,这趟他还靠人家吃饭呢,何苦得罪了人家。
      罗大挥散了众人,王奶妈赶紧抱着目莲入府去了,这心肝宝贝若是吓着病了,东家再仁慈和善,也会辞了自己的。目莲好不容易才出的门口,却见这苍凉百态的北京城,稚幼的心里一片茫然和怜悯。
      张勋复辟是一场闹剧,同时也是一场笑剧,才六月,北京的天空让风沙染黄得一塌糊涂。据说城外一个子弹就是一条人命,不管你是长辫子还是短辫子的,横竖就是个死。
      那年秋天,姚太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产下了目莲。刚刚好辛亥革命打响武昌起义的第一枪,没多久封建腐朽的满清王朝就土崩瓦解了,随着中华民国的建立,并不是世道立马就变好来的。譬如说姚家有做药店的行当,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每每管事回来向东家汇报,都说这生意一年难做过一年,土匪杀人越货的,放火作乱的,听着让人心惊肉跳。姚太太总要捻着小手绢往脸上拭拭,“这不平的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接下来的六年,目莲就是在类似这种让人忐忑不安的传说里,担惊受怕的成长的。
      那时,没人知道这些的小打小闹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中国面临的才会是一个接一个更大的难关,要动荡许多年才会真正的安定下来。清王朝就灭亡了,什么格格阿哥顿时一文不值。昔日高贵堂皇的满清贵族们一蹶不起,家破人亡的就不说了,朝不保夕的一些皇亲显贵游走在袁世凯的伪政府和各个军阀间夹缝求生。千年古都如同一个无形的大染缸一般,什么样的染料都混在了里面,堪不能辨。
      目莲从小就羸弱,天刮风下雨就生病,姚太太以为目莲是活不到满岁了,对着这个小女儿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悉心照顾。也因为目莲了,姚太太伤了身子,大夫断言是不可能再生育了。
      一个女子丧失了生育能力,目莲哪里懂得着意味着什么。

      这是 1917年6月的一天,张勋利用黎元洪与段祺瑞的矛盾,率5000‘辫子兵’,借‘调停’为名,于6月14日进北京。入京后,张勋急电各地清朝遗老进京,‘襄赞复辟大业’。同月30日,他在清宫召开‘御前会议’,并于7月1日撵走黎元洪,把12岁的溥仪抬出来宣布复辟,改称此年为‘宣统九年’,通电全国改挂龙旗,自任首席内阁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康有为被封为‘弼德院’副院长。这就是史家称的‘张勋复辟’或‘丁巳复辟’。
      姚晟澜此时还叫作目莲,她是亲身经历这一荒谬的复辟,再她活到她儿孙绕膝,才看见儿孙的教科书中仅有短短几行的文字。复辟仅12天就破产,经历了才会知道复辟背后是这样兵荒马乱的残酷和无情,最遭罪的是无辜无靠的百姓。

      北京东城马大人胡同西口儿,这是姚府的所在。
      横停着好些骡子车,其中有几辆一直停到顺着大佛寺红墙南北向的那条胡同。赶骡子车的都起身早,天刚破晓就来了。大清早晨就在那儿喊喊叫叫的。其实这些赶大车的一向如此。那天,罗大已经商量好了价钱。今天是姚家上下迁移到杭州老家的日子。
      姚家的女眷清一打扮都朴素平庸,若不是态度从容娴雅,真真辨不出谁是丫鬟还是小姐。本来姚家的大小姐木兰是想和目莲以及奶妈一齐的,可是姚太太觉得孩子不如和自己同车来得妥当。
      目莲近日精神大好,还是不愿意说话,可是要上车之际,掉过身喊要娘抱就看得出,这孩子是和娘同心的。
      莫愁后来回想,说目莲也是天生的敏感,觉得如果半路上遇到了强盗的,看一车的女人孩子,保不齐顺手牵羊。
      姚府摇摇晃晃的马车出行了,这路走的极慢,估计是逃亡的人也多,半天才到城门,忽近忽远的就听见枪炮声了。姚太太右手抱着莫愁,左手搂着目莲,木兰和迪菲护在后面。一脸的警惕和防备,透着帘子忧心忡忡的张望着外面。莫愁年纪小,颤颤的抓紧了姚太太的衣袖,“娘,我怕。”
      “娘在,不怕。”姚太太特有的母性的慈悲和勇敢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目莲听了感激之情顿生。
      目莲按捺不住,死死抱住姚太太的腰,“娘,您对我真好。”
      姚太太一听这话,放松了紧张的神经,露出慈爱的笑脸,“傻孩子,娘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
      几个孩子也是极聪明的,纷纷簇拥到姚太太身边,一车的温情和乐与外面的纷攘动荡隔离开来。此时的北京城,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像自己一般儿女绕膝,姚太太真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此番钱财有失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家平安无碍就是上苍庇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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