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河]沧海月明》青*

7、第 7 章

　　“下山？可是你的眼睛……”柳梦璃提醒道。
　　“不要紧，现在眼睛已经彻底好了，下山也不用担心会看不清路。”
　　慕容紫英讶然：“你知道师叔的去向吗？要怎么找？”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才要找啊。”
　　“我的意思是……”
　　“算了紫英，看样子天河已经决定好了，旁人无需再相劝。”柳梦璃轻轻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这回轮到云天河愣住了：“我们？梦璃，你……”
　　“你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吗？生死与共福祸共享。尘世间岁月悠悠，境况已与当年大不相同，多去个人也好有照应。”
　　“你们两个都如此说，我也不再多口了。不过此去路途吉凶未卜，确实不能让只让你一人涉险。”
　　“紫英也要去吗？”
　　白发青年点头：“师叔突然失踪的原因，我想查个明白。”
　　“也就是说……我们三个又能在一起啦？太好了！其实好久没下山，已经忘记了好多事……不过有你们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青鸾峰，所谓人世间变幻万千，昔日沧海今日桑田。云天河发愣地看着眼前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景致，内心竟有一丝怯意。虽然不像三百年前第一次和菱纱下山时那样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但这么多年不通外界，从里到外依旧是野人一个。更何况当年尚有一种出生牛犊不畏虎的懵懂闯劲儿，如今外表虽然年少，内心深处那几道过往伤痕却是无法消除的，弄得他一时间居然有点踌躇不前。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十分了解他的心情，两人并没有催促，而是一人一边执起他的手，就像长者牵引迷途的孩子一般，表情示意鼓励。
　　“走吧，天河，前面的路还很长。”
　　云天河闭上眼睛深深一吸气，再睁开时黑亮的眼眸中满是坚定，他望向天边的夕阳，内心默念：大哥，我来寻你了，等着我。
　　“我们走吧，去把人找回来！”

　　话说起来简单，但天下之大，想要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何况是毫无线索之人。云天河一行人几个月之内走了数个地方，也拜访了几个修仙门派，但完全没有收获。也曾怀着一丝希望回去昆仑山顶，却发现昔日下坠的琼华就连残骸都快已消失殆尽，只凭几块巨石上的痕迹还能依稀辨认出昔年卷云台的影子，一切面目全非，看久了惟令人伤心而已。
　　这期间柳梦璃也回过几次幻暝界，希望能借助族内力量探得一点讯息，却是同样空手而归。玄霄整个人就好似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这一日来到了蜀中渝州，天色已晚，他们找了家客栈歇宿。慕容紫英是半仙之体，又怀有无限心事，实在无法入睡。他打了一会儿坐，觉得心神不宁，便索性出门走走。蜀中地区多阴雨，今夜却是个难得的好天，他一边观星赏月，一边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感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好容易天河的眼睛康复了，却又平添一层波澜。从眼下的状况看，他对能否找回玄霄不抱什么希望，相信柳梦璃也是如此。但二人都不忍打击云天河的信心，只好这么找一天算一天的过下去。
　　“紫英，你在干什么？”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天河，你还没休息？”慕容紫英回身招呼：“房间里有点闷，我出来走走。你看，今晚的月色好似特别亮。”
　　云天河顺着他的视线凝目望去，只见天边一轮明月，皎洁澄亮，金灿灿的好不诱人。一时忍不住感叹：“这月亮黄澄澄的，就像……就像……”他挠挠头还在思索合适的形容词，一旁的慕容紫英已经忍笑接口：“像个饼是么？”
　　“诶？紫英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云天河先是一楞，随即想起昔日昆仑山顶和伙伴们赏月，自己那句令众人哭笑不得的评语，怪不得慕容紫英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我后来问过梦璃，为什么菱纱要骂我是个破坏气氛的笨蛋。她告诉我说，人们形容月亮会习惯用一些听起来很美好，寄托情感的话，很少以食物来比喻。后来在山上，菱纱也教过我一些诗书之类的，里面说月亮一会儿像这个一会儿像那个，可我还是觉得它最像麦饼。”
　　他认真说了一长串，慕容紫英听得实在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云天河被他的欢乐所感染，也跟着笑起来，虽然从面上表情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懂对方笑在哪里。
　　“不管过了多少年，天河始终是天河。”慕容紫英笑过了，摇摇头轻声感慨，这种质朴天然不为尘世所影响的性格，着实让人羡慕。
　　“可是……这里的月亮没有昆仑山上看起来的大，而且……”云天河又自言自语道，“人也少了一个……”
　　慕容紫英内心一颤，眼前恍惚出现了当时的情景。那时节友谊情深，伙伴们亲密无间，少年意气尚不知人世离别之苦。如今时光倏忽已过去百年，昔日人间种种早已面目全非，自己也已满头白发，纵然月明依旧，回忆却再也无法重现了。他看看身边的挚友，对方正盯着月亮出神，恢复视力的双眸和自己印象里的一般清澈明亮，然而里面却多了几分再也消磨不去的忧愁。
　　“紫英你瞧，”云天河忽然指向天空，“不光是月亮，这星星也很好看。”慕容紫英仔细观察，但见玉盘四周繁星点点，光华灿烂，仿佛一条银色的天空河流淌过苍穹，与明月相比，另有种慑人的魅力。
　　“古人有感，天悬星河，人间至景，所言不虚。”
　　“天……悬……星河……”云天河喃喃重复这几个字，嘴角忽然微露苦笑：“在青鸾峰上的时候，晚上每次问大哥在做什么，他也都说在看星星。”
　　慕容紫英望着他痴痴的神情，知他又开始惦记那人了，不禁深悔自己说错话。
　　“天河，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云天河正想得出神，楞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啊……紫英你要问啥？”
　　“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师叔的下落……会怎么办？”
　　“找不到就继续找啊。”
　　“不，我是说如果……到了最后，你还是找不到他……”慕容紫英颇费了点力气才将这句话凑足，“到那个时候……你会怎样？”说完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似乎不太敢看云天河的脸色。
　　“不会找不到的。”
　　“……什么？”
　　“我会一直找下去，不管花多长的时间，哪怕是找到寿命到头的那天。”少年毫不犹豫，回答得极为理所当然，“不过，就算是寿命到头也不要紧啦，人界找不成了，我就去鬼界继续找，鬼界找不到，我就在那里等着他来为止。”
　　慕容紫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