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无极》醉昕

15、三年，嬉乐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时间，世间万物敌不过时间的摧残。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逝。
　　三年间，莲花开了一次又一次，后宫受宠的妃子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后宫势力分割整合，犹如前朝旧事，得失分明。
　　三年间，太子殿下渐渐显出殿下风华也不缺少年的肆意张扬，学业、骑射两不误，处理政务亦得心应手
　　三年间，率直勇猛的大阿哥早已打出他在军部的天下，肆意红尘笑看河山。
　　三年间，四阿哥一步一步的修复着他两个额娘的关系，学着友爱兄弟，钦慕父母。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的时间足够给这个紫禁城添上几个小阿哥，三年的时间足以使几个年幼的小阿哥明白在这个皇宫里靠谁不如靠自己，足以让那些斗红眼的宫妃明白：在这个囚牢之中，帝皇是他们的依靠，然帝皇是无情的，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在这三年间，八爷渐渐长大，额间的莲花印欲开，身边也发生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就比如现在……

　　八爷将近八岁了，年前才搬到阿哥所，说起这阿哥所，这倒是清朝才有的制度，皇子年满六岁即将入学时，必须从母妃殿里搬到这阿哥所里，美其名曰锻炼皇子的自立能力。
　　说什么锻炼自立能力，派那么多侍女嬷嬷，别说自立了，估计自理也不劳皇子亲自动手。
　　现在八爷就在这阿哥所院子里的卧房里沉睡着，不过看他微微皱着的眉，想来应该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尊上，尊上，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尊上，主人在哪里，我们想主人了。”
　　“尊上，快回，那人给主人设了一个万恶的劫。”
　　“尊上，小心，那人已经控制了这个时空。”
　　……………
　　很吵，很吵，不知道它们说的什么意思，他只能模糊的看出那些吵闹的似乎有赤金的苍龙，火红的凤，踏火麒麟，玄天狐。
　　作为曾经的第十天之主，他当然知道这些存在于远古的神兽是多么的地位尊崇，即使是晔骅也要俯首，可是现在，它们在叫着主上，还有什么主人，虽然那似乎都是凡间的称呼，但是作为四大神兽的主人？
　　额间的莲花印记，忽隐忽现，梦境是否真实？

　　“八哥，八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齐喊着跑来，九阿哥一头撞进八爷怀里，八爷无奈但好心情的展臂把九阿哥收拢进怀里，初春还有些寒，却觉得怀里似有暖炉般温暖。
　　小九六岁半了，却还像长不大的孩子，不过八爷宁愿护着他，希望他永远也不要长大，虽然八爷明白那根本就是妄想。
　　小十倒不像八阿哥记忆里那么亲近，不过可能还小，总觉得他九哥被人抢走了，不过也因了小九的缘故，倒是也不曾甩脸色摆他的皇阿哥架子。
　　“都是上书房的年纪了，怎么也没有一点皇阿哥的自觉。”八爷捏了捏九阿哥水嫩嫩的脸，取笑。
　　“再怎么大，在八哥面前，我不是还小了那么一两岁？”九阿哥挣脱不了他八哥的魔掌，只好把脸整个的埋进八爷的怀里，使劲的蹭了蹭。
　　“也不见着你和二哥、四哥他们这么闹，怎么轮着八哥就海上天了？”八爷双臂一动就把九阿哥抱了起来，虽然已经习武三年，但是九阿哥竟然从团子变得这么麻杆，八爷非常不满，他在想那个洛梵究竟有没有趁机虐小九以报复爷没有拜他为师。
　　“八哥？”小九猛然被抱坐在八爷手臂上，双手下意识的搂紧他八哥的脖颈，不满的娇嗔。
　　“羞羞……”小十刮着脸颊吐着舌头羞他九哥，但是心里却很不舒服，为什么九哥和八哥总是把他忘在身后呢，八哥有二哥、大哥、四哥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九哥？
　　跟在身后侍候三人的内侍善意的微笑着，他们的爷就是那么的可爱。
　　八爷不在意的微微笑，手臂却是向上颠了颠。爷的小九，爷就是要宠上天！
　　“哟，小八。”太子爷单手负后，穿一身杏黄蟒服，即使一声悠悠然的招呼，也尽显皇太子的凤仪。
　　“二哥。”三人各自脸上不同表情的和不该出现在此的皇太子殿下打招呼。小十是欢喜的，二哥来了，八哥就不会和他抢九哥了；小九是不满的，又一个和爷抢八哥的家伙；八爷是欣喜掺和着郁闷，二哥果然还是在意弟弟们的，可是现在他不是应该去无逸斋吗，怎么会在他们去上书房的路上？
　　因了早上怪梦的缘故，八爷瞄了瞄太子爷额间的莲花印，氤氲，飘缈依旧。奇了怪了，他明明就能看见太子额间的莲花印，可为什么单单看不到自己额间的，偏偏却又能感觉得到？
　　太子爷摸了摸光滑的额间，眼神怪异的睥着八阿哥，今天八弟竟然多看了爷两眼，难不成早上吃坏了东西？还是小九、小十又说爷的坏话了？
　　其实，就以三人的礼仪来说是很不合格的，但是……现在的太子，少年的太子，和兄弟亲慕父慈子孝的太子，还不需要靠兄弟的君臣礼来显示他尊贵的地位。
　　双方的侍从相互向几位皇阿哥请安，然后退居各自主子身后。
　　太子殿下不满的看着被八爷抱着不下地的九阿哥，孤千辛万苦的找了一个机会特地绕道来此等八弟，你们竟然这么光明正大的玩闹？！
　　“二哥怎么来这里了？”不懂就不要想，“是不是特意来看弟弟的？”
　　“当然，”虽然不是这样的，但是出口……，想了想，似乎八弟的生日快到了吧，“八弟的生日这不是要到了吗，二哥来问问，八弟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哦，爷的生日？八爷侧着头看太子殿下，“二哥只要肯赏脸移驾，弟弟我就无上欢喜了。”
　　“咦，八哥的生日。”九阿哥转眸亮晶晶的看着八爷，“八哥你生日送我什么礼物啊？”
　　“咳……”几人忍不住呛笑，不禁想起来这个小九敛财的戏码。不管什么节日，礼物都要拿来，生日你要送生日礼给他这个寿星公，自己生日他不送礼不说，作为寿星公的你还要送礼给他，礼物他还要挑三拣四，专门挑你收藏最好的拿，真真一个财迷。
　　“小财迷，”八爷揪着九阿哥的鼻子宠溺的扭了扭，“八哥请你到龙源楼大吃一顿可好？”
　　龙源楼？太子殿下眉一挑，凤眼微眯。说起这个龙源楼，也就是这一两年才显眼起来的，内里布置奢华内敛而别有乾坤，菜式精致华丽，美味而不可多得，就是那小小糕点也是人间难得一偿的美味，甚至比得上大内御厨的佳作，偏偏又是别有风味。
　　太子爷觑了八爷一眼，他可不相信这小小的龙源楼背后没有皇家势力的撑腰，然而皇阿玛并没有插手且连皇阿玛自己也没有查出它幕后的势力。再想想开始时貌似也是八弟推荐孤那几个死心眼的兄弟的，要说这龙源楼完全和这八弟没关系鬼都不会信，更何况孤！
　　“二哥，我们好久都没有聚一聚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大吃一场如何？”虽然小九爱娇，但是八爷也不会完全的忽视太子殿下，毕竟……
　　所以太子殿下那不甚华丽的窥觑，八爷还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龙源楼？龙源楼当然是曾为皇上效力现今归为八爷属下的舒穆禄佛保奉命所为。那内里设计全是当世顶级建筑设计师呕心之作，媲美御厨的大厨也是他寻遍大江南北高薪聘请而来。
　　作为皇家之子怎么会没有自己单独掌握的秘密势力？开在紫禁城最黄金地段，内里为各种食客、雅客而设置的不同楼层雅座，全国除了御膳房之外美食的集中地，各种讯息、各阶层人士的集散地，无疑……龙源楼是最好的选择。

　　八爷一行人到上书房的时候，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在了，如今大阿哥早已分府娶妻，二阿哥又有独立的书房、特有的太傅单独授课，五阿哥在太后身边教养，六阿哥已逝，其他阿哥还小，这书房里也就他们兄弟六人以及各自的侍读书童，不过侍读之类的他们是没有坐着的可能的。
　　“三哥、四哥早安。”兄弟三人向三阿哥、四阿哥请安，落座。
　　“八弟、九弟、十弟早，”毕竟他们才开始到书房学习，再加上小十三、小十四已经一岁多会叫哥哥了，四阿哥欣喜之余又多问了一句，“春寒，不知三位弟弟可习惯早起？”
　　因了立场不同，三阿哥只是礼貌的回礼，没有多问，在他心里，八阿哥身份地位，九阿哥额娘受宠，十阿哥额娘身份地位以及母族都尊贵显赫，但却因为全和那个他看不起的小阿哥交好并且宜妃和温僖贵妃时常和他的额娘不对盘，因此三阿哥每次见了他们都摆足了兄长的架子。
　　八爷习惯性的忽略三阿哥，瞥了一眼老四，曾经他怀疑这四阿哥和他情况大致相同，不过看着老四欣喜上脸的表情，八爷动摇了，如果真是老四的话，他应该知道这小十四可是八爷党核心的中坚力量之一。
　　小十四，如果不是八阿哥强拉他入八爷党，也不知结局会不会因此不同。
　　“多谢四哥关心，哥几个还是比较喜欢这春天的寒意的，毕竟皇阿玛说过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万物开始发芽生长的季节。”
　　四阿哥僵了那么一瞬，这个回应……
　　“八弟，这两天就是八弟的生日了，不知八弟喜欢什么？”
　　怎么送别人贺礼前都问别人喜欢什么，不是他们自己用心去感受去挑吗？
　　“四哥，八哥喜欢你佩戴的玉佩。”还不等八爷开口，小九就死盯着四阿哥腰间的挂饰了。
　　四爷这时完全愣住了，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佩玉，血红色的，上刻有名讳的盘龙佩，那是身份的象征。
　　“才不是，八哥喜欢龙源楼的糕点。”还不等四阿哥表态，十阿哥立即提出反对意见，这完全是一个吃货提到美食时流口水的讪讪声。
　　这两个弟弟哟……两人都不好意思说。
　　小九是个财迷，说起刚过完的春节，四爷和八爷忍不住想喷笑。
　　因为春节，开年宴的缘故，爱新觉罗一族的血脉齐聚这宫中，年幼的原因，每年小九都能收到很多长辈给的压岁钱，这年他也准备着给小辈们的贺岁礼，没想到爱新觉罗一脉的长辈多，小辈更多，不光他收藏的宝贝被分发一空，就连八哥为他特制挂在身上的金锁玉佩也被那些五六岁的小辈们一哄而上洗劫一空，因此他也不顾宜妃的嘱咐、不看场合，仰起脸就哭。最后还是皇上忍痛割爱把他喜欢的古玩字画赏给小九，小九才拉着他八哥的衣袖，哭着鼻子停止大哭，从此就在宗室中落下了财迷的外号。不过只要能得到喜欢的东西，他是完全不在意的，更何况有八哥在，那些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嘴多舌。
　　小十？小十就完全是一个吃货了，不信就看他那圆滚滚的身子，什么都不要说了。在这皇宫之中，他是走到哪吃到哪，就连皇上的御书房也不例外。说话时，三句不离吃。可偏偏他见到美食时，又是摇头晃脑，又是啧啧有声的，可爱的不得了。
　　四爷无语，“这个玉佩不能给你，九弟，赶明四哥再送你一个更好的，”转而一本正经的看着八爷，“你生日那天，四哥请你到龙源楼，任你挑，吃不完可以兜着回来。”
　　“耶。”小十欢呼。
　　“小十，四哥可没有请你啊。”八爷逗弄小十，这个弟弟，唉。
　　小十高举的手还没放下，雀跃的声音还在高昂时，中断了，小九他们喷笑了，就连一直漠视他们存在的三阿哥也不禁扬了扬唇。
　　“八哥坏，你们骗我。”知道被取笑了，小十羞恼，扑向一直宠着他和小九的八阿哥。
　　小九在小十扑向八爷之前，扑到了八爷怀里，继续取笑他十弟，“羞羞……这么大了，还向哥哥撒娇。”说着还不忘在八爷怀里蹭了蹭，扮鬼脸。
　　八爷抚额，“小九，小十是弟弟，要宠着，让着。”瞥一眼由哭丧着脸转而就得意洋洋的小脸，八爷真想仰天长啸，不过窗口一闪而过的青衫解救了即将陷入狮子吼的其他阿哥们。

　　踏马扬尘，箭流光，一声吆喝，笑痴狂，最是少年风光。
　　八爷一行六兄弟到演武场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副画面：滚滚烟尘，赤红的骏马闪电般疾驰，扬蹄而立，英姿飒爽的大阿哥稳稳地张弓射箭，流光般透过移动的红心，癫狂笑红尘。
　　小十他们痴了，呆呆的看着马上的英雄，那是展翅欲飞不被红尘羁留的雄鹰，是军中的年轻战神用双手为他们大清撑起打不破的保护伞，是他们的大哥。
　　“哈哈，大哥，好厉害，不愧是我大清皇室的骄傲，军中的战神。”太子殿下一声长笑，毫不吝啬的给予盛赞，也得体的表达出自己的羡慕。
　　“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吉祥。”大阿哥下马接过侍从递上来的湿毛巾擦擦脸，随意的丢给身后的侍从，“你们也来了。”
　　“给大哥请安，大哥吉祥。”几位小阿哥也照着大哥给太子的礼给大阿哥请安，心里却在嘀咕，大哥也真是的，二哥都不在意，偏偏他较真，害得他们不管在什么时候也跟着受罪。
　　“大哥，你那一箭真厉害，我们比比如何？”太子殿下完全不在意那几个小弟弟如何想，他也不再提不让大阿哥行君臣礼的话，他们是不在乎，可不代表他们各自背后的势力不在乎，就拿索额图和明珠来说，他们就能拿那什么规矩在大殿之上从祖宗家法到社稷民生，从兄弟情到君臣礼，从国家大事到民间打油买菜等等，斗嘴斗上几天。
　　“大哥，我刚才看你策马疾奔，马立射箭，箭若流星，真是酷呆了帅毙了，我要像你那样，长大后可以保护八哥。”那样子真是酷呆了，我要是能像大哥那样，八哥会不会喜欢我，同意嫁给我呢。他还记得八哥小时候说过的，他没有二哥帅，刚才大哥那样比二哥帅多了，如果他像大哥那样……
　　“我也要像大哥那样，当大清的巴图鲁，策马扬鞭，驰骋战场。”小十也跟着表态，这样，他就能和九哥一起玩了。
　　四爷没有表态，但从他那炙热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再怎么说他也多活了一世，上一世论武功，他不如大阿哥驰骋疆场多年，打下如画江山，也不如他亲母弟弟小十四，被皇阿玛亲封大将军王，安定边疆，论文治，他不如太子殿下治国严谨，三阿哥文采风流，智谋方面偏偏又有一个八阿哥处处与他相当，用一个词形容他那一生，那就是憋屈！谁也没有他憋屈，虽然最后他圈禁了八爷一党，打压了其他兄弟，可是……最后却也沦落到一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既然上天给了他机会，他就要改变，兄弟他要，亲情他要，追随者他也要，他要像大阿哥和小十四一样，在战场驰骋，洒下青春的热血，要像太子殿下武可定国文能安邦。
　　三阿哥看一眼那沐浴在金色阳光中肆意飞扬的青少年和那凤仪华章谦逊却不掩张扬的少年，再看一眼众位小阿哥眼中羡慕渴盼炙热的望着那军中的战神，轻哼一声，“文章千古事，武夫一时荣。”再轻瞥一眼众位，冷冷哼出一声：“莽夫！”
　　穷酸！
　　这里能听不懂只有小九和小十，于是眼巴巴的看着八爷，请求解释。
　　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无奈的抬头望天，今儿个天真蓝，云真白啊。
　　四爷不甚在意的弹弹衣袖，歪着头看着八爷，爷就看你怎么和你的宝贝弟弟解释。没想到这一世，又被你抢个先，小九小十都被你拉拢了去。
　　八爷不动声色的轻咳一声，貌似他们是来演武射箭的吧，那三阿哥是什么意思？
　　小九小十眼看着他们八哥不解释，大哥二哥同望天，于是他们那圆咕噜的大眼睛就瞅向了他们三哥，虽然吧，他们三哥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只战斗鸡，但是他们八哥说了，这论文采风流，他们三哥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他们是第一，想来是不差的。
　　三阿哥一看这架势，弹弹他那根本不存在灰尘的衣袖，折扇轻敲了敲手心，那玉色的扇坠趁着金色的阳光，那个耀眼啊。
　　双手朝着金銮殿一拱，“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小九小十傻眼了，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双肩轻耸，望天依旧，四爷和八爷憋笑。
　　三阿哥初看还以为他们被自己文采折服，继续摇头晃脑，“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仗剑劈几人，文刀管天下……”
　　“哈哈……”真的忍不住了，八爷一笑，兄弟几人也跟着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这个三阿哥哟……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你……”三阿哥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手指乱颤，“你们……”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笑得满眼都是泪，还是大阿哥和太子殿下记得他们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好了，好了，别忘了，你们来此是为了练武学箭不是论诗玩笑的。”
　　三阿哥气得咬牙，好你个太子，竟然把论诗和你们的玩笑相提并论！他甩袖就想离开，奈何远远的就看到他们皇阿玛的銮驾，转眼就能来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