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江湖旧闻录》漂舶

8、第七折

　　“碧痕跑的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呢？”

　　背后传来的熟悉少年嗓音中带着笑意，搭在楚碧痕颈间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收紧，楚碧痕惊惧之间几乎忘记自己并不是毫无反抗能力，只像最普通的人类一样拼命试图拽开纪谌之仿佛箍死在她颈间的手，少年并没有和她一样浸在污脏的海水里，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栈桥上，带着愉悦的浅笑用十指紧紧掐住了楚碧痕纤细的脖子。

　　“碧痕不是说过，要和我好好相处吗？明明这样说了，现在却为什么想要逃掉呢？我啊，可是相当的讨厌言行不一的人呢。”

　　楚碧痕的脸由于呼吸困难而涨得紫红，头发由于激烈的挣扎从发带中散落了出来散乱的披在肩上，满身上下都沾染了污黑的血渍，看起来狼狈不堪，由于喉咙被掐住，楚碧痕不断的试图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纪谌之注意到她的意图，稍稍松开了手。

　　“我就让碧痕留下最后一句话吧，作为纪谌之，我还是，很感激茶小乖曾经的友善呢……”

　　“……长，咳咳，长琴……”楚碧痕用力扳着纪谌之细瘦修长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勉强发出声音，“除去渡魂，你……你是第一次杀人吗？你这次其实……其实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其实本身……并不想这样的……是，是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背后传来低沉的笑声，然后渐渐变成了抑止不住的大笑，“碧痕竟是如此天真么？你当太子长琴在这人世间苦苦挣扎的漫长岁月里，还有什么黑暗没有见过？你当我……还是那个温和沉静擅弹琴曲的仙人吗？！”

　　脖颈间冰凉的手指复又收紧，呼吸再次被掐住，由于缺氧楚碧痕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的心底猛然涌上巨大的恐慌——她直到现在才有了身后这个少年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真实感。

　　楚碧痕用力抓挠着掐在她脖颈间的手指，然而少年细长的手指却仿佛是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意识快要远去，灵力涣散了起来，她渐渐无法维持人类的形态，额头上显出若隐若现的龙角，而下身渐渐变成了巨大的青色龙尾，楚碧痕无意识的挣扎着，青色的龙尾在水下翻滚着，然后抽断了栈桥的木墩。

　　脖颈间传来让她后仰的力道，楚碧痕仰面跌进了水里，喉咙的压力突然变轻了，加上冷水相激楚碧痕回复了一点清醒，她突然意识到这大约是她最后反抗的机会，楚碧痕本身是水族眷属，在水中呼吸并不成问题，她用最后积蓄起来的力气掰开由于突然落水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纪谌之缠绕在她颈间的手指，然后用力把他往水下按去。

　　少年用力挣扎着，除了不断的踢打着楚碧痕，攻击的仙术也不断的向她砸来，楚碧痕不管不顾的只死命的按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冒出水面呼吸，她仗着自己是龙，满身都是坚固的鳞甲，硬生生抗下了所有的攻击，鲜血从她累累伤痕中涌出，将附近的海水染得腥红，终于渐渐的，纪谌之的动作迟钝了下来，然后慢慢的，他的四肢失去了所有了力道漂浮在了水中。

　　楚碧痕小心翼翼的轻轻松开了纪谌之。

　　没了压制的少年由于海水的浮力向海面扶浮上去，失去了束缚仍旧是被动的模样，让楚碧痕依旧充满了惊惧的心少许的安定了一些。

　　大概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楚碧痕强忍着恐惧和惊惶，颤抖的捉住失去意识的纪谌之的手臂，将他推到近海岸处，海浪安静的冲刷着他平躺在沙滩上的身体，依旧维持着半人半龙模样的楚碧痕仿佛逃一般一摆尾巴，几乎是用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游开，向着西海的方向再也没有回头。

　　她没有注意到岸上那个少年脸色青灰，再也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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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碧痕狼狈不堪的回到西海龙驹城，幸而楚随风青珩还有楚寒镜都不在城里，她一回到自己房间里就用被褥把自己捂了个严丝密缝，被纪谌之掐住的喉咙依然火辣辣的疼着，在挣扎间她似乎伤到了咽喉，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惊吓过度的连带反应是难得病倒的楚碧痕发了高烧，迷迷糊糊还睡不安稳，梦魇中尽是即墨鲜红的地狱一般的场景，楚碧痕在梦中惨叫着，翻来覆去的发着冷汗，服侍她的桃姬聘文不眠不休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了整整三日，她的烧才退了下来，醒过来的时候楚碧痕真心觉得自己就像是死过一回一样。

　　龙的恢复能力本来就强悍，楚碧痕烧退了，伤也好得差不多，精神也渐渐缓了过来，那天她就那么无视了尸横遍野的即墨转身就逃，楚碧痕不信纪谌之会把他们一一掩埋，西海龙驹城因为青珩是人而一半在海面上一半在海底，楚碧痕坐在龙驹城上层的高台上望向即墨的方向，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过去将那些被曝尸荒野的村民们好好安葬。

　　……毕竟，能为他们收尸的人，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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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碧痕是从空中过去的，从天空中向下望去即墨的景象可怕的让人心悸，楚碧痕勒令自己不要去回想那天地狱一般的经历，她压下了高度想要降落，却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即墨遍地都是断肢残躯，分不清哪些属于哪些人，甚至几日下来有些尸体已然被阳光晒的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楚碧痕默立半晌终于在附近尸块少些的隐香山用仙术轰出一个大坑，把尸块一点一点往里搬，她熟悉即墨的人们，然而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她却不再认得他们是谁，楚碧痕麻木的忙碌着，直到她在栈桥边发现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那是她唯一能认出是谁的一具尸体。

　　尸体由于的海水浸泡已然发白发胀，他是睁着眼睛的，空洞的望着天空，眼神似乎带了三分自嘲七分不甘的忿恨，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楚碧痕呆然立在纪谌之的尸身旁边，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原来那天……她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