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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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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詹家二少也是个命途多舛的苦人。他出生之时天上云霞变换其美不可方物,家人还都说这是吉瑞祥召;找来城北徐半仙掐指那么一算,竟然说他是什么邪魔命数;最好是放到穷乡僻壤里头养着,不然老呆在京师天子之所在被王气那么一养,迟早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
左相可不信这邪,想他詹家三代忠良,后世子孙平庸中和的是有这可能,要说祸国殃民他可绝计不信。要说把他送回乡下养着也不是不行,可是毕竟小地方少廉教化,放着不管说不定真能成个祸害,还不如留在身边严加管教来的放心。
好不容易詹二少逃过了被送到穷乡僻壤的歹运,到了百岁抓周,他文不好抓,武不好抓,偏偏抓住了宾客手腕上的一串佛珠不肯撒手。
詹相爷急眼,怎么还天生是个孤寡命不成么!这孩子怎么这般可怜!为了这二儿子的终身大事,詹相爷也开始留意着身边同僚谁家生了小闺女,想给老二许个娃娃亲。谁想众臣都顾及着当初徐半仙的话,没有敢攀这门贵亲的。
有一段时间詹相爷为了老二整日愁容满面,终有一日新任的右相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不就是个娃娃亲嘛,詹国相何必这般哀愁,小弟我新婚不久,等内人有了消息,咱们这街里街坊的指腹为婚不也是喜事一桩么!”
其实詹相爷那会儿顶看不上老狐狸,觉得这人华而不实,没什么大学问尽靠着小聪明耍手段,本来没想答应。回家同三个夫人一提,没想到夫人们竟极力赞成。
大夫人说:右相家我去过,那新媳妇漂亮得很呢!性子柔的像水!将来生了女儿肯定也错不了!
二夫人说:我听人说了,人家右相新夫人是个江左大富商的女儿,打小没看过那些劳什子的书,只懂得相夫教子;针织女工没得说,出嫁时的红盖头还是人自己出的活儿呢!这种女人能持家,将来留在家里头放心!
三夫人说:错不了!错不了!咱家少霖是个闷筒子性格,将来右相家的姑娘,女儿随父,肯定是活泼些的,跟少霖正是互补!
詹相爷教她们说的乱了分寸,再见老狐狸时候,被太阳那么一晃,就答应这亲事了。
果然没过几年伍夫人有了身孕,月头够了找来几个婆子看肚皮,都说一准了是个姑娘;把对门给高兴的,孩子还没生,聘礼都准备好了。
结果天不遂人愿,下着鹅毛大雪的日子,两位国相在雪地里冻了几个时辰,稳婆咧着大嘴出来报信,竟然是个带把的......
詹相爷听见心里头咔嚓咔嚓的都是碎冰碴子的声音,老狐狸瞧着他也是一脸尴尬“这回不是,还有下回......”
没想到伍夫人生了这回就坐下了毛病,没过两年一撒手去了。老狐狸也是伤心过度,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想照顾也是有心无力,小狐狸就托给对门养了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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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娃娃亲的事就此结束,詹相爷愁眉苦脸的坐在院子里头揪花撒气,老二的亲娘三夫人竟抱着小狐狸过来了。
小狐狸在詹家也呆了一段日子,詹相爷一直愁着别的倒也没仔细瞧过“这就是那只小狐狸?来来给我抱抱。”
相爷抱着孩子玩,三夫人心中早有了计较,就把下人都支开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连口奶都没得喝。”
詹相爷捏捏小狐狸的脸蛋,这孩子一双大眼睛乌溜溜,也不哭闹真个讨人喜欢“这不是先养在咱家么,咱家有奶娘,多带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这孩子长得像他娘,将来准是个美男子;我找人给看过了,都说是个福相大贵之相,万里也挑不出一个的!”三夫人仔细观察詹相爷的态度,也是喜欢极了这个小狐狸“老爷,我想既然咱们家跟右相家有缘,这亲也结了,生也生了,虽说是个男孩,不是也有结双子亲的么,咱们要不就把这孩子许下来,结个双子亲吧!都说少霖命数不好,跟这孩子配亲,说不定能冲了喜!”
原来三夫人是这等打算,詹相爷犹豫良久“双子亲怎是那么好结的!这小狐狸要是个普通人家或下等人家的孩子,咱们倒是能说了算的;他可是对门那老狐狸独一份的呀,他能舍得才怪!况且,这双子亲向来是要个两厢情愿的事,如今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将来看上谁了可都是保不齐的事。”
“这有何难的呀!”三夫人笑道“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在一块久了自然有感情!现在右相对这孩子也管不来,既然咱们收着,就把他和少霖放一块养着。一块吃一块睡的,小孩么,还不都想有个伴,日子久了就有情了!将来长大了,右相就是再不愿意,只要两个孩子有情他还能生生给拆散了么!老爷,这是好事,您得好好想想呀!”
三夫人算盘打的不错,詹相爷也确实被她说动了;怪只怪,詹二少在这人生第二件大事上又倒了霉!原先说给他的‘小媳妇’,没两年就让自己哥哥勾搭走了......
那时的詹大少对此还耿耿于怀“对不起,弟弟,可我是真的挺喜欢他......”
詹二少放下手里的《战国策》冷冷说“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早点把他领走,整天傻笑我见了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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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都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么,可是詹二少的仕途竟也颇为不顺!
被小狐狸抢了他的太子侍读的位子,再进官场唯有科举之路。自那日见了泽绵之后,詹二少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没命的读书。当年科举,他偷偷跑去看了,众举子怀揣梦想欢欢喜喜的来,一场考试,大部分人是要凄凄惨惨的回去,待三年后再来比试。
詹二少愤愤回府,翻了几页书,想写些什么,提笔良久心绪烦乱;就啪的一声把笔扔了。
适逢詹相爷路过见他摔笔,怒骂“小畜生,书房重地,怎容你如此放肆!”
詹二少爬上凳子和自己的爹平视“大丈夫胸怀天下!封王拜相自当在金戈铁马沙场点兵!谁有这闲工夫都投在三年一回的博弈之上!我看这劳什子的科举根本是骗人的玩意,我不考了,我要去从军!”
詹相爷看着气势汹汹的小儿眼里直冒星星,心说这孩子颇有先王遗风啊!好好培养说不定他詹家几世书生,到他这里能出个武将!于是不顾家人反对,将詹二少拜在了一个世外高人门下做了弟子。
几年以后詹二少学成出师报名从军,以为终于可以报效国家;没想到招人的官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他是国相的儿子,一个马屁把詹二少给拍到御林军队伍里了......
谁都知道,御林军听着威武霸气,其实就是一群靠着长相家事插科打诨的公子哥,皇帝陛下的仪仗队,根本没有投身战场的机会......
詹二爷一气之下退了伍,骑马涉猎,过上了游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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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他在城郊钓鱼,有个晦气的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嚎啕大哭,害他一整天都没有收获。看天色渐晚,詹二少收拾了鱼竿篓子准备回家,那人嗓子都嚎哑了却还是哭的没完没了,不见离开。
詹二少寻着声音过去一瞧可不得了,这不是他指腹为婚的‘小媳妇’么!
小狐狸一身黄色衣裳坐在地上,脸上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头发也乱了,鞋子也丢了,那样子倒真像个迷了路的杂毛小狐狸!
“你怎么在这?”
小狐狸见来人是他,哭的更凶,手里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他身上招呼。詹二少也不理他这厢胡闹,提了东西扭头便走。没一会听见后面有动静,知道小狐狸跟着他呢,倒也放心不少。
小狐狸小他五岁,又在他家呆了这么些年,感情还确实是有的。只不过是把他当淘气不服管教的弟弟。以往相处,詹二少总板着脸不是教训他就是欺负他,弄得小狐狸见他就跑;后来想想恐怕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叫自己那仁厚的大哥把人给拐带跑的。
心里想着心事,脚下不自觉的越走越快;小狐狸丢了鞋,本来就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太能跟上,这会儿詹二少越来越快,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了。天已经全黑,回家的路他又不认识,想到这又哇的一声哭起来,一声声二哥叫的可怜。
二哥,二哥,你在哪......呜呜呜......二哥......
詹二少转回来找到他,一把揪起来扛在肩上“别哭了,我带你回去。”
小狐狸抽搭着,不敢乱动“我爹去外省了,府里头没什么人,我不回去。”
“那就回詹府。”这小狐狸向来去他们家比自己家勤快得多“让我哥哄哄你。”
小狐狸一听詹大少,又嚎起来。詹二少拍拍他屁股“怎么了,你和我哥吵架了?”
“他......他......他不要我了啊......呜呜呜......”
印象中这小狐狸一向都是爱笑的,有过几回变脸好像也都是为了詹大少爷;这一回哭的这样凶,恐怕矛盾深刻;只是他却不想多做过问“这也不回,那也不去,你想去哪?”
“你带我进城就行了,我回东宫,太子那。”
“这个时辰,宫门早就关了。”
“我有腰牌,太子给的,随时出入宫禁。”
詹二少眼色变了变,没再多问还是把人扛到了宫门口。临走小狐狸抓住他衣袖“二哥,我知道你入仕不顺,我在吏部有些熟人,你投个拜帖过去,会有人给你安排的。”
詹劫文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若走这条路,他早几年就能靠着左相的关系进兵部了,何苦等到现在!
小狐狸也知道他的为人,思想一会,又给他指了另一条路“我知道京畿驻扎着李广德李将军的守京部队,他们每月都有些比武摔跤类的活动,二哥你师承高人门下,武艺了得,可以去闹一闹的,李广德将军也是求贤若渴。”
詹劫文给他捋了捋头发“我会去的,我这个作哥哥的倒劳你费心了。詹府你该来还是来,我哥哥文人脾气,嘴硬心软,他其实......挺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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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二少听了小狐狸的话投身李广德军下,颇受赏识;可惜好景不长,当年底先皇驾崩,九皇子起事逼宫调的就是李广德的军队。
后来被太子镇压,九皇子一朝失事成了阶下囚,太子仁厚登基后免了九皇子的罪过,把错都推到了李广德和晏周身上,判了个全家赐死,李广德的军队解散永不征用。
詹二少,又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