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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夭兮我儿 ...

  •   京城中近几个月的喜事特别多。继罗成和我的大喜之后,八月底有程咬金和裴翠云的婚礼,而同时,梅姐姐也答应了尉迟大哥的求婚,择日十月中。那边厢,风流倜傥的天策上将李世民也是不甘寂寞,更与寡居的隋开府仪同三司郧国公韦圆成的女儿——韦珪,双双堕入了爱河,让人惊叹乍舌。
      并非黄道吉日都集中于这几个月,只是自七月中窦建德于长安被斩后数日,他的旧部刘黑闼便起兵,连月来竟攻城掠地,还在饶阳大败李神通和罗艺的夹击,声威大振,并传檄黄河两岸,号召窦建德余部和民众反唐。
      在如此不利于唐军的形势下,这些猛员大将们心里都有数,做好了随时出征支援的准备。这仗一打起来,少说也得去个一年半载,岂非耽搁了身边的如花美眷?
      况且,若非在九月初四时,突厥入侵原州,尉迟大哥被任命为行军总管出征,也不会把初定的婚期延后至十月了。因此,不趁着眼下稍有闲暇,快点把好事办了,更待何时。
      这日梅姐姐的婚宴上,同席的秦叔宝正坐在我的对面。只见他从入席开始,便于身边的翟长孙等人谈笑风生,讲到欢处更是酒到杯干。想到一个多月前在程咬金的婚礼上,他依然有些郁郁寡欢,时隔一个多月,眼下的他言语间甚是开怀,只是有意无意地,仍旧躲避着我的目光。
      这使我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于是轻抿了一口茶,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他,暗自想:若是他不再介怀,那就最好了。
      此时,秦叔宝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掠而过,旋即垂下眼去,看着眼前的酒杯,轻咬了一下嘴唇,仰面干下一杯酒。
      也许仍需要一些时间吧。我遂不再看他,低头专心吃菜,听着这群大老爷们酒过三巡后不一般的聒噪。平时人前沉默寡言的、自命清高的、冷面无情的,此刻一个个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口若悬河起来,这番景象,确实也让人大开眼界。
      此时,尉迟大哥携着梅姐姐上前来敬酒,说道:“招待不周,大家就请多喝几杯水酒。”
      梅姐姐站在尉迟大哥身侧,眼光流盼,如此喜气洋洋的神采,已经许久不曾在她脸上显现了。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程咬金更干脆斟满了一大碗,“咕噜咕噜”喝掉,喊道:“近来喜事连连,真是畅快!”忽又转向秦叔宝,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指指翟长孙说道:“秦老弟,我们四人中,就剩你一个落单了!你那位神秘的姑娘,究竟何时才能现身?”
      我不禁大为奇怪,居然连程咬金也知道这茬儿。不过转念一想,肯定是梅姐姐跟裴翠云说起过,真是哪儿有女人,哪儿就有八卦。看来茶社那件事,还是不要跟她说才好。不然传到程咬金耳中,又被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就更让人尴尬了。
      秦叔宝竟也不以为意,嘻嘻一笑漫不经心地答道:“尚未到时候。”
      “此言差矣!”程咬金摇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如此耗着。改日老哥去求王爷,赏你几个如花似玉的,先败败阳火。”
      我闻言“噗”地一声,把口中的茶都喷了出来,看到秦叔宝的眼光扫到,知道失态,急忙掏出手帕捂着嘴巴。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裴翠云在一侧拉拉他的袖子,警告他勿要再胡言乱语。
      那一刹那,秦叔宝的眸子似隐没在迷雾之后,教人看不清,但随即也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大哥你自己想要,却故意拿小弟来说事,也太小看嫂夫人了!”
      裴翠云果然中计,向程咬金瞪瞪眼睛,程咬金慌忙摆手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一时间,大家都唯恐天下不乱般开始起哄,闹腾得连邻桌的房玄龄也忍不住回头笑道:“程将军居然有此二心,该罚!该罚!”
      忽听得那边厢王君廓阴阳怪气地说道:“房大人必定是为此受罚过许多回了。”
      房玄龄的惧内是众人皆知,王君廓这么一说,整个厅堂都顿时哄笑了起来。我看到房玄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禁笑得弯下了腰,半趴在罗成身上直喘着气。
      房玄龄见我如此夸张,翻了个白眼,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若是罗将军想要……”
      罗成用手搭着我的肩膀,笑着摇摇头:“色字头上一把刀,在下可不敢乱碰。”
      此言一出,立时被老奸巨滑的房玄龄抓住了把柄。只听得他哈哈笑道:“只是不敢,而非不想。想而不敢,实在……”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忽想起其时,李世民看到中原局势趋于稳定,便建立起文学馆,受命房玄龄、杜如晦、孔颖达等十八名饱学之士,分为三班日夜值守,研读各种书籍,着力于文化建设。这十八学士,便是人称的“登瀛洲”。遂举起茶杯朝他眨眨眼说:“听说房大人近来常在文学馆中轮夜,研读各种书经,实在令人敬佩。我以茶代酒,聊表敬意。”
      房玄龄见我笑得诡异,自然明白我这番恭维之话背后,所隐藏的要挟意味,于是把后半截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讪讪笑道:“为秦王办差而已,言重了言重了。尉迟将军正是新婚燕尔,却说些纳妾填房之事,实在是大煞风景,我自罚一杯。”
      见他果真有所忌惮,生怕我放出些闲言闲语,让他妻子生疑,我不禁在心里窃笑,心想: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唐小雅才不屑于干这种不见的人之事。
      不过目的已达到,也随他怎么去想了。
      尉迟恭忍住笑看了我一眼,说道:“岂敢岂敢!难得欢聚一堂,本应不要拘束才是。”
      程咬金若有所悟,点点头说:“房大人所言极是,秦老弟之事,待下去我再与他详谈。”
      秦叔宝见话题又转回到他身上,无可奈何地看着程咬金,苦笑着说:“多谢大哥关心。”
      正是酒酣言欢之时,我夹了两口菜,却觉得胸口有些堵闷。又有反应了,我心想,于是放下筷子用手帕轻捂着嘴巴。
      罗成低头关心地问:“怎么?又不舒服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没事,一阵一阵的,过去了就好。”
      “可别累着了才好。此处酒气熏天,对腹中胎儿也不好,我们还是先行告退吧。”
      我点点头,于是两人起身告辞了出来。
      算来怀孕已有一个半月了,我边走边摸着尚还平坦的小腹,轻笑问罗成:“不知这是个何样的小家伙?”
      罗成呵呵笑道:“无论像你还是想我,都必定是个俊俏风流的人物。”
      “不羞!”我朝他皱皱眉头,“样子可以像你,人品可不能与你一样,油腔滑调,实在惹人讨厌。”我说着讨厌,嘴角却笑意浓浓。
      “无论像与不像,我保证你不会讨厌他的。”罗成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嘻嘻一笑,问道:“罗成,你可喜欢小孩?”
      “当然。”罗成点点头,不忘教导说:“是相公。”
      我忍俊不禁,噗哧一笑,说道:“好,相公,若是日后孩儿出世了,你可会只顾着他,就不管我了?”
      罗成白我一眼,好笑地说:“这算什么话。”
      “不行,你非要表个态不可。日后你抱着我睡,还是抱着他睡?”我干脆跟他胡搅蛮缠起来,就着他的袖子不停摇晃。
      “你抱着他,我抱着你,可好?”罗成无可奈何,只好说出这么个折中又没创意的办法。
      “一言为定!”我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腻在他身侧,满足地笑着。
      说着已来到大门前,我看了一下软轿,便说:“我与你一起骑马可好?”
      罗成脸容一正,拒绝说:“这怎么行。骑马颠簸,你眼下的身体可受不了。”
      我噘起嘴巴,嘟嚷着:“才一个多月,又不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一个人坐在轿子里闷得慌,”
      罗成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口气一点也不松懈:“不行。这个一定要听为夫的。”
      “好吧。”我撇撇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后这数月,肯定要闷出病来了。”
      罗成见我皱起了脸,不禁笑了起来,软着口气说:“最多为夫骑着马走在窗边,你要说话时掀起帘子即可。”
      我心里满是甜蜜,却笑嗔地瞪他一眼,嘴里说道:“谁又想跟你说话来着。”言毕,低头钻进了软轿。
      轿夫们似是预先得到罗成的旨令,走的是慢条斯理,几乎能踩死蚂蚁。轿子晃悠晃悠,我坐在里头只觉得越来越困。我打了个哈欠,伸手掀起帘子些许,却只看到罗成坐骑的肚子,以及他踩在马蹬上的脚。
      “罗成,”我随口喊道。
      他立刻弯下腰来,凑到我窗前问:“何事?”
      “没事,随便喊喊。”我摇摇头,笑着又放下了帘子。过不得一会,却又忍不住向窗外喊了一声。
      罗成只好又弯下腰。由于轿子颇矮,他骑的又是高头骏马,他的腰折得都成了锐角,偏偏又要抬起头来才能正式着我,模样甚是滑稽。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重复说道:“没事,随便喊喊。”
      罗成闻言,又好气又无奈地瞪了我一眼:“居然敢戏弄为夫!休想我在理你。”说罢直起了腰。
      我忽地童心大起,遂换了一副娇滴滴的口吻,唤道:“相公,相公。”
      罗成对我的撒娇完全无法免疫,再次辛苦地低下腰,无可奈何地说:“怎会有你如此顽皮的人?”
      “难道你不喜欢我喊你相公?”我只管吃吃地笑着。
      罗成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说:“平时怎么不喊,偏偏此时来折腾。”
      我做了个鬼脸,斗嘴似地说:“谁刚才自告奋勇地要给我解闷的?”
      “好,好。”罗成彻底被我打败,垂头丧气地说,“就看在那几声‘相公’份上,我就算这样一直走到家也认了。”
      我咯咯地笑起来。正在我胡搅蛮缠之际,忽然听到前边有人大喊道:“让开!让开!”接着是马蹄得得,在一片惊呼声中便已到了跟前。
      罗成立刻坐了起来,双脚一蹬,整个人往前飞扑了过去。只听到一声马嘶,前面的轿夫似被撞倒,轿身狠狠地震了一下便往下沉,前倾着落在地上,随即又被人用力撑了起来。我忙扶着轿身稳了稳身体,钻到轿外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罗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抬着轿子,肇事的马匹的双蹄犹在原地不停地踏步。
      罗成立刻上前来扶我下轿,急切地问:“可有伤到?”
      见我笑着摇摇头,又怒眼看着马上那名驿使:“你岂可在街道上如此横冲直撞?视人命如儿戏吗?”
      那名驿使似是认得罗成,忙下马跪答:“军情十万火急,刘黑闼反军已攻陷瀛洲。请将军赎罪!”
      罗成见他说得严重,便挥挥手说:“快去吧。欲速则不达,不要再鲁莽了。”
      那人慌忙应是,跨上马匆匆而去。罗成遂又扶我上了轿,说道:“不能再胡闹了,看来为夫还是在前面开道的好。”
      我也不敢在调皮,吐吐舌头乖乖地坐定。
      一路无事便回到了家。我刚在床上坐定,便觉得腹部有些酸痛,不禁皱了皱眉头说:“怎么似要拉肚子?难道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走到痰盂前褪下裤子,却发现其上由点点血迹。我不禁感到脚底一阵冰凉,惊呼一声,坐在痰盂上心里一片慌张。
      罗成闻声掀开遮挡的帘子,见我脸色发白,急忙问究竟。我把裤子拉下了些许,罗成看到不禁大吃一惊,把我扶起来复系上腰带,抱到床上,大喊道:“快请郎中!”
      听到四喜儿在门外应了一声,快步而去。我心惊胆颤地问:“罗成,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莫怕!郎中很快就来了。”罗成紧搂着我,安抚着说道。
      以我些许的医学常识看来,这应该是流产的先兆了。我忍不住一阵心痛,抱着他喃喃地说道:“我不要他有事,他是我的孩子。”
      “放心,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罗成轻抚着我的头发,也只能想出这么几句安慰的词语了。
      很快郎中便来了,问明了情况,又细细地把了脉,眉头轻蹙地说:“夫人怀上一胎时,元气太伤。就这一胎而言,怀得已是过早,本来就存有危险。现在又经了这一振荡,恐怕难以保住。”
      “轿子就轻轻晃了一下而已,这胎如何就这么脆弱?”我听他这么说,觉得心都要碎了,眼泪禁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郎中摇摇头,捋捋下巴上的几根胡子:“若是寻常人,也不至于如此。上回的情况,夫人实在是凶险万分。只是当时在下也没想到,会遗留下这么远的祸根,因而才未提醒将军。”他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又说:“在下先给夫人开几剂药。这几天夫人可千万不能乱动了,在床上好生歇着。若情况还不能好转的话,也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事不宜迟,赶快开方!”罗成说着,急忙摆好纸笔,亲自在桌边研墨伺候。
      我知道这郎中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夫了,他既然这么说,恐怕这胎儿是难保住了。吃这几剂药,恐怕也只是尽人事而已。我怔怔地看着肚子兀自伤心,听得郎中又说:“万一这孩子保不住,夫人在这两三年内,最好不要再怀孕了。”
      罗成闻言,忍不住怒喊一声:“没有信心的方子,也感开予病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郎中无奈地苦笑,说道:“在下无能,请将军恕罪。”
      我擦擦泪水,叹了口气说:“不要为难大夫了,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就依大夫的方子去抓药吧。”
      只是才喝得一剂药,到了晚上,血竟有愈多的迹象,还伴随着阵痛。郎中立刻又被传了过来,其实也看得出来他也已经一筹莫展了。左思右想之下,他从随身箱子中取出了针具。
      他在我身上多处施下了针,阵痛似有了些缓解。可过得不多时,血竟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我的裤子。我惊叫着,感到□□流出大量的液体,与血混在一起,在床褥上晕了开来,满床一片鲜红。
      我浑身虚弱,只觉得腹部的阵痛越来越剧烈,忍不住呻吟起来。罗成连骂的心思也没有了,只坐到床沿上不停地小声安慰。
      郎中缓缓地拔出金针,执起我的手腕把了把脉,叹了口气说:“在下实在有负将军所托。”
      “果真没能保住?”罗成干涩着声音问。
      “在下不才。”郎中摇了摇头,把针具收好,坐下写了方子说:“这是固本培元的汤药,夫人一定要好好调养,这一年半载,是断不了药的。”
      血流过之后,肚子渐渐不那么痛了,我已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虚脱无力。郎中走后,罗成命丫鬟来替我换下污秽的衣物和床褥,我看到满是血迹的裤子之上粘黏着组织物,却无法从中找到我的孩子。
      我想大哭却没有力气,仅能静静流淌出两行清泪。
      “我们的孩子真的死了?我竟是杀害他的凶手之一。”我抽泣着,声音若有若无。
      罗成把干净的褥子在我身下垫好,盖好被子说:“别胡说八道,都是那差役惹的祸!改天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天意如此,一次如此,两次亦如此,难道是老天爷不许我有自己的孩儿?”我把头埋在他的大腿上,嘤嘤地哭着。
      罗成拍拍我的肩膀:“大夫不是说了,只要休养得两年便可痊愈了。眼下是要好好养身体,而不是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十月怀胎是如此的漫长,如何才能保证平安地生下?我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个信心了。”
      我抬头看着罗成,想到这不久前,他还常俯在我肚子上听,然后高兴地叫:“我能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那时的他,也如个小孩子一般兴奋。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种急于当父亲的情绪,使我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寄予了万般的期待。罗成对我的好、对我的爱,是如此的浓,让我觉得只要能让他高兴的,我便乐于去做。
      一直都未对自己很快便能成为一位快乐的母亲感到怀疑,即便是在下午时,我还是那么幸福地与他谈论未来的孩子。然而,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在此时也化为乌有了。
      我一阵心酸,把头埋在被子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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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食人草 & 土豆:
      其实我也不喜欢小雅这么做,痛恨too。不过不能因为她是女猪就不让她有私心阿,呵呵呵!想敲她的头就敲吧,不要给我面子。

      To sping:
      其实还没完结,不知道大家看完这段之后会不会骂我呢?

      To hh:
      上一章忘了谢谢你的挑错,不好意思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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