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哪得几回穿》醉墨花间

26、第二十六回

　　那人也不恼怒，反而笑吟吟的道：“真的不知道忘情宫主风息在何处？”

　　刘玉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觉得有点不妙，连忙堆起天真无邪的表情说：“你找我师傅风息？为何要说是什么‘忘情公主’，我师父明明是男人，怎么会是什么‘公主’呢？难道师傅是哪个皇帝的女儿吗？”

　　那人听了，笑得直不起腰，墨色的袍子随着他周围的风翻飞起来，然后又落下，同色的长发也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的。

　　刘玉一愣，这人一眼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文士，不想一笑之下竟然令人惊艳得很——不过踏云而来，本身就应不是什么凡人。还未等刘玉想很多，那人又眯了眯眼睛道：“好不带我去见你师傅？”他凭空点了点刘玉的额头，仿佛是极为温和的道：“玩笑开过头可不好。”

　　她歪了歪头，瞬间觉得大大的不妙，于是果断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说：“您跟我来吧。”刘玉的动作似乎显得有些不礼貌，但是在对方眼里却显得极为识趣，刚刚因为刘玉卖弄小聪明而带来的一点点阴霾顿时消隐无踪。

　　“这忘情宫主是你师傅？”那人问。

　　刘玉“恩”了一声，笑眯眯的回头说：“恩，我比较好命，有幸能得到师傅收留。”

　　“哦？”那人挑了挑眉，显得颇有兴趣。“看不出风息也是会收徒弟的人。”

　　刘玉突然“啊”一声，猛地回过身说：“对了，还没问你你是谁啊，该不会是我师傅的仇人吧？”

　　那人笑出声了，她失了失神，只觉得这人笑得令人头晕目眩地，眼前明晃晃的就是一片艳色。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心里忍不住赞一句，啧啧，这男人怎得生的如此，放出世间想必也是个妖孽。
　　“我生得可好看？”

　　刘玉愣愣的回答：“好看。”

　　那人笑了笑。“看够了便带路吧。”

　　刘玉转过身，揉了揉眉心，自觉失礼，乖乖带路。

　　其实刘玉不觉得这个人需要自己带路，但是莫名其妙的直觉告诉自己，要带路，而且还不能带正确的路。这个人稀奇古怪得很，到底是不是她师傅的仇人还不清楚，师傅现在在闭关，刘玉说实话对这方面一知半解，但是她也知道一般在闭关的人不是被打扰的。

　　总之，不管是敌是友，先带到其他宫中休息，到时候就算是被问起来也不算是失礼。

　　凭着她这几天对忘情宫的摸索，她带着这个古怪的人越走越偏僻，走得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到底要往哪里走。只好装得像模像样的推开一扇门，说：“这位仙人长途跋涉来此，还请暂且在这里休息一番，我这就去请师傅来。”

　　“小姑娘，你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他说，然后用眼神指了指除了四面墙什么都没有的宫殿——刘玉傻了，她刚刚推开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这里布置得很豪华啊，怎么一眨眼之间就家徒四壁了呢？

　　她迅速掩去眼里的震惊，低着头行了个礼：“还请仙人勿要戏耍与我。我这就去请师傅来。”

　　那人低低的笑开了，微微拂了拂袖子，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顿时又出现在刘玉的视线里，只听他说：“小丫头也算是聪明，把我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风息，你这徒弟收得也算是不冤。”

　　刘玉一惊，身后传来一股力道，她下意识的感觉到应该是她师傅，也就没反抗，顺着这力道向后滑了一步，这一退，便被一道衣袖掩了。她仔细一看，原来她已经到了风息的背后，风息一手负在背后，搭在刘玉的背上，将她扎扎实实的掩在了背后。

　　“风息，数年不见，近来可好？你不在的日子里，在下着实想念你得紧。”那个男人绽开了个温和的笑容，微微一拱手，显得极为斯文的道。

　　刘玉在她师傅背后也看不见她师傅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但是还是觉得应该是那副冷冷淡淡、万事都不在心上的样子。

　　“你不请自来的风格也没有改变。”风息微微叹了一声，音调里带了些刘玉从未听过的情绪。“无敛。”

　　“怎么，不欢迎？”那人挑眉问道。

　　风息撤走护住刘玉的袖子，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句。“不敢。”

　　虽是冷哼，但是刘玉却不觉得她师傅生气或者不悦，反而有些和朋友开玩笑的感觉。她很识相的没有去插嘴他们之间的对话。

　　很快的，他们的话题就扯到了刘玉身上。

　　“这小姑娘，你从哪找来的？”无敛问她师傅说。

　　“紫明峰，清虚观。”风息顿了顿，然后转身带着他向外走，刘玉乖乖的跟在两个人屁股后面跟着她师傅走。

　　刘玉耳朵竖了起来，这个似乎和自己有大大的关系，她还记得那时候是说她喝了那里的水，就是那里的传人——好吧即使到了现在她都觉得她师傅是在胡扯——但是不可否认，的确是很好奇有关于那个道观的事情。

　　“哦……？”那人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刘玉一眼，笑了笑，伸手探向她，可是手腕在空中被风息隔了一下，柔滑的衣袖拂过刘玉的脸，黑色的绸缎之下露出来的是莹白得如同羊脂玉一般的手腕。

　　刘玉愣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风息不悦地看了一眼对方，道：“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他笑了笑，收回手腕，说：“是我考虑不周。”

　　他又看了刘玉一眼，眉目舒展，神情清倦。“我看这丫头对紫明峰清虚观好奇得很，你没告诉她？”

　　风息点了点头。“她喝了那里的水。”

　　这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

　　尼玛喝了那里的水怎么了？赶紧说啊亲！

　　那人笑眯眯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蹲下-身对刘玉说：“怎么，想知道那是什么水吗？”

　　刘玉：“……”

　　她抬起无辜的眼睛，万分肯定的道：“恩恩！”——想看卖萌吗？卖给你看啊亲！记得全给好评啊亲！

　　那人站起身来，旋身继续与风息的脚步，衣物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含着笑意的声音自她耳边流过。“不告诉你。”

　　刘玉：“……”师傅，你朋友欺负我，嘤嘤嘤嘤！

　　风息以前没告诉她，现在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就当没听见。他继续与无敛走向主厅的地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怎会想到要来？”

　　那人说：“没什么，想到就来了。”

　　三人又无声地行走了一会儿，才听那人说：“只不过我想到我前几年埋下的酒正到了最醇美的地方，就来找你喝酒。”

　　“……”风息没有说话，反而摆手让刘玉停下。“静室之后有一寒潭，寒潭之上我做了记号，你去将东西取出来送来。”

　　刘玉停下脚步，行了一礼道：“是。”

　　她错开一步转弯去静室，而风息和那人继续向前方走去。

　　不久之后，她到了寒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没想到静室之后居然还有个寒潭，她仔细的找了找，果然在寒潭水面上找到几个珠子，很是神奇，居然浮在了书面上，散发着幽幽的光。

　　她想了想，在寒潭附近找了个树枝，将珠子勾了过来，大概是珠子下面还搭着线，刘玉自然是不敢去触碰水的，将珠子勾出水面后用衣袖笼着手抓住了珠子下方的线头，猛地一提，居然是个酒坛。

　　居然……也是酒？

　　等到刘玉取出第三坛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月光很明镜透彻，将忘情宫中照得犹如仙境一般。她提着酒坛循着风息给她留下的信号一路走了过去，居然走出了忘情宫中，来到了一个片山谷中。

　　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就像是榣山仙境一般，水流缓缓，奇石林立，在那之后，又是一大片的树林，苍翠欲滴。

　　在一块巨石形成的平台上，风息正摆弄着一张雪白的琴，应该是玉制的，显得极为光滑。那个人坐在风息的一侧，他们之间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些蔬果和点心。

　　“放下，你可以走了。”风息缓缓道。那个男人低着头，并未看刘玉，手里摩挲着一支笛子。

　　刘玉行了一礼，放下酒坛，转身离去。走到一半，却又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就找了个能够朦朦胧胧的看见他们的地方坐着。

　　月光如水，流淌过烟雨和苍松，滑落山崖，刘玉坐在极远的地方，琴声和笛子的声音传得极远，也极为清晰。

　　她闭眼倾听，微风轻拂过了天空和流水，带来了若有若无的微凉的雨丝。那些酒不知是什么酿的，香味飘得极远，清香凛冽，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浸下去，连她站得那么远的地方闻着都觉得微醺。虽然她不知道，让她沉浸的是那琴声笛声，还是那些酒的味道。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

　　这种感觉，当真是十分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