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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6章 波谲云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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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不是洛帆的声音!夏莞来不及细想,门再次被打开,走出一个娉婷纤细的身影,梳双髻,着白裙,正是御风山庄婢女的装束,至于容貌就看不清了。透过半敞的门,隐约可见烛火下一条身材修长的白影负手而立,淡淡月华下,在他侧脸上投下朦胧光影。辨其身形,分明是洛帆,但听其声确又不是。
夏莞还来不及仔细辨认,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名唤绛衣的婢女,拎着灯笼朝北而去。
室内又陷入死寂,窗纸上的影子渐渐往下移动,直至再也看不见。月上柳梢,时间在沉默中推移。
夏莞拽了拽秦思放的手,见他偏过头来,无声地说道:“我们走吧!”
秦思放会意,迅速地抱起夏莞闪身到照壁后。
夏莞只觉脚底酸麻,半靠在他怀里,苦着脸道:“脚都麻了。”
秦思放静了片刻,轻轻环住她:“我们先回去。”
回到房间,夏莞再也没了睡意,坐在床上,脱了袜履,揉着酸麻的双脚。
“那个灵堂里的人是洛帆吗?”
“我也不确定。”秦思放点燃蜡烛,眉目间平和无波。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御风山庄有近百年的历史,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秦思放语声淡淡。
夏莞手一顿,他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少情无欲。于是她开玩笑地说:“只有神仙才没有七情六欲的,思放,你是不是从天上来的神仙?”
秦思放摇头:“我爱琴成痴,这难道不是情吗?”
“这也算?”夏莞吃惊,掩口失笑。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旋即各自移开。
白烛静静地燃烧,夏莞靠在床头,开始和秦思放说起童年趣事。他很少回应,但听得专注。看她妙语如珠,侃侃而谈,笑容灿烂。
从夜半三更讲到了曙光乍现。
翌日,御风山庄庄主封棺大葬之日。空前浩大,集合了各大门派之首,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皆有。但对死者神态无一不恭,有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对洛帆赞誉有加。哀钟响起,场面顿时寂静下来。荀止走到台上,念起千篇一律,冗长繁琐的悼词。洛帆垂首跪在黑色棺椁前,白衣孝衫被风带起,愈显萧索。
气氛肃穆沉重,夏莞处在其中觉得压抑,悄悄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默哀。心念一动,她慢慢地往后退。
“你去哪?”清冽的嗓音低不可闻。夏莞吓了一跳,微侧过脸,指了指眼下的阴影:“我想回房睡觉。”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秦思放愣了下道:“去吧。”
夏莞“哦”了一声,转身走出人群。柳絮纷飞,回廊漫绕。庭院里那片山茶花开得极其妖冶夺目。本是春暖花开,色彩缤纷的季节,这里却到处悬挂白幔,蔚蓝天空下,白幔飞舞,不胜凄凉。
庄主大葬之日,防守亦松懈了。夏莞一边想着,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玄衣身影,夏莞迅速地侧身躲到廊柱后,悄悄探出头望去。
那道身影黑衣蒙面,衣摆下角用银色丝线绣出鹰形徽记,阳光下闪闪发亮。
慕晨曾说鹰纹是七雀阁的标记,那么眼前之人是七雀阁的?
想到思放昨晚的提醒,夏莞手足发颤,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那人在原地派徊许久,匆匆离开。夏莞刚想松口气,眼前陡然掠过一条青衣身影,沿着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莞如释重负,靠着廊柱轻轻吁气。脑中想到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于七雀阁和御风山庄的纠葛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一些秘密老是被她撞见?看来这里要有大事发生了,她还是趁早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
夏莞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秦思放也无意久留。当天三人便离开了御风山庄。第二天便传来七雀阁倾巢而出,夜袭御风山庄却惨遭败北的消息。而御风山庄乘机攻入七雀阁巢穴,端了七雀阁的老窝。
一个庞大的江湖杀手组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灭迹。慕晨听后惊叹连连:“这个洛少庄主,原以为他胸无城府,没想到却是个狠角色。”
夏莞正埋头吃饭,闻言抬眸看他,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
慕晨一点也不恼,凉凉道:“这顿饭你自己付钱。”
夏莞忙低头扒饭:“就当我没说。”
慕晨扑嗤笑出声来:“小财奴。”
夏莞不理他,转首问秦思放:“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秦思放搁下竹筷,取了帕子擦手:“去荆州。”
“去荆州干嘛?”慕晨接口道:“离家多日,回去看看。”
酒足饭饱后,三人来到了京都最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茶楼酒肆,畅轩画坊,商铺密集,鳞次栉比。
途经成衣店,夏莞进去随便挑了件简单朴素的男衫,跑到后堂换下,然后将头发打乱,用手梳理一番,用缎带高高束起长发,插上骨簪,看起来和一般男子无异。
素帷被撩开,走出一位朴实无华,气质清灵的翩翩少年。秦思放直盯着她:“为什么要着男装?”
夏莞耸耸肩:“方便。”她嫌弃女子的发髻繁琐,懒得天天摆弄来摆弄去的。
秦思放哑然,诚如她所言,女扮男装确实会减少不少麻烦。
出了成衣店,秦思放去牵马。慕晨和夏莞站在原地等候。
慕晨始终皱眉看着夏莞的装束,调侃道:“你真够懒的!难不成还穿一辈子男装?”
“有何不可?”夏莞气定神闲。
慕晨仰天长叹:“可怜的思放!”
夏莞不解:“这跟思放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慕晨好不讶异,合拢折扇,托着下巴,目光转了又转,“你若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夏莞隐约明白,笑啐道:“不正经!”
慕晨嘻嘻笑着,目光一转:“我看到了熟人,过去看一下,你在这等着!”
夏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豆蔻少女,绿衣娉婷,风华婉约。她笑着揶揄:“故人原来是俏佳人。”
慕晨笑了笑,举步去追绿衣少女。
夏莞转眸一笑,不经意看到熟悉的身影,玄衣散发,银制面具,正朝她这边走来。
七雀阁不是被灭门了吗?夏莞心跳漏了一拍,忙背过身。
上官淳经过夏莞身边时顿了下,她呼吸一紧,他越过她走进了成衣店。
夏莞松了口气,哪还敢站在成衣店门口等思放,回头一看,慕晨也不见了人影。
思放往东,慕晨往西,她要往哪走?想了想,朝西而去找慕晨。
沿西走了会儿,前面出现岔路,她该选哪条路走?还是回去吧,说不定思放和慕晨已经回来了。
夏莞抱着一丝侥幸往回走,刚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上官淳朝她走来,她骇了一跳,急忙掉过头,心里暗骂他怎么阴魂不散!选了右边的岔路走了下去。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夏莞不敢回头,直直地往前走。后来终于忍不住回头一看,哪还有上官淳的身影?
夏莞苦笑,身子瘫软,一手撑着墙,慢慢平复喘息。抬起头,不染纤尘的蓝色衣角陡然映入眼帘,下一秒闪身进入了一家酒楼。
是慕晨!夏莞大喜,定睛望去,
三重楼宇,红墙黑瓦,飞檐翘角,斗拱绘彩,雕花门窗。
匾额镌刻“天泉楼”三字,字体飘逸,龙飞凤舞。
底下附有小楷书写的落款:湘王楚琰于太兴二十三年书。
夏莞来到门口,正要进去,门口两个护卫横臂拦住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神轻蔑:“这可不是你能进的地方。”夏莞穿着朴素,以男子标准来看过于清秀文弱。在小二眼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出入天泉楼的多是京都权贵,富豪商贾,名流雅士。自然免不了一些阿谀奉承,攀龙附凤之人趁机混进巴结,所以天泉楼对于出入的客人也是有限制的。
夏莞不明就理,只觉对方狗眼看人低,她急着进去找思放,但见对方人高马大,不宜来硬的,只得压下怒火:“我进去找人,两位可否通融一下?”
两人见夏莞彬彬有礼,脸色稍缓:“你要找何人?”
“刚才进去的蓝衣公子。”
“天泉楼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我们哪知道你说的哪个?”
夏莞心中烦躁:“你们让我进去找不就得了!”
其中一人沉了脸:“哪有什么蓝衣公子,我看你分明是胡说八道,想混进天泉楼!”夏莞暗自咬牙,突然灵机一动,压低声音对两人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湘王府之人,两位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天泉楼招牌既然是湘王亲题的匾额,自然跟湘王关系匪浅,她姑且一试,先进去了再说。
闻言,两人面面相觑,耳语了一番,左边那人冷笑道:“敢冒充湘王府的人,你胆子不小!”
夏莞面不改色道:
“说我冒充?两位可敢随我去湘王府对证?”
两人见夏莞气定神闲,谈笑自若,不由将信将疑。
“湘王殿下此刻即在二楼雅间,你可敢随我去拜见?”
湘王在此?夏莞心里叫苦,但已是骑虎难下,先进去了再说。拿定了主意,她傲然扬起下巴:“有何不敢?”
“好,赵四,你带他进去见湘王殿下!”左边那人吩咐了同伴,又转首看向夏莞,“你若是冒充,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船到桥头自然直,夏莞一点也不担心,尾随赵四进去。
大堂内陈设精雅,古色古香。高雅却不奢华,富丽而不庸俗。入目处彩锦冰纨,冠袍佩玉,觥筹交错,丝竹绕耳。
夏莞惊叹,果然是上流社会啊。她穿着朴素,身处在满堂华彩之中有鹤立鸡群之感。甚至有人投来轻视的目光。
夏莞视而不见,目光迅速地在堂上转了一圈,没有慕晨。该死的慕晨跑哪去了?思放肯定回来了,说不定就在成衣店门口等她呢!
“快点!”赵四见夏莞慢吞吞的,恶声催促。
夏莞咽了咽口水,赔笑道:“这位大哥,我突然有急事,就不去见湘王殿下了!”说完,转身就跑。
后领猛然被人揪住,夏莞呼吸难受,不停地挣扎。
赵四恶狠狠道:“想逃?门都没有!”
就这样,赵四轻松自若地拎起夏莞上了二楼,只见两名男子迎面走来。
前者锦衣玉带,身姿挺拔,面容俊雅,嘴角带笑,尊贵非凡。后者高大挺拔,五官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赵四忙拽着夏莞侧身让道,恭恭敬敬道:“湘王殿下,有人冒充湘王府之人,被小人所擒,还请殿下发落!”
楚琰身形一顿,瞄了眼被赵四箝制住手腕的夏莞,淡声道:“打发他走即可。”
夏莞刚松了口气,
陡然耳侧一声低喝:“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