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星塵

1、天下无双

　　晚上，明月如盘，星光漫天。

　　从窗子的间隙看去，蓝衣青年正提著书卷，那俊秀的脸容在跳跃的火光下忽明忽暗。

　　青年的神情专注，但眼角的余波却不时的飘向门板的方向。直到深夜，青年抬头再看了一眼房门，终是叹了口气，吹了灯，和衣睡下。

　　拉过被子，青年不禁心里一阵轻颤，上面有那人身上独有的清香。

　　“死老鼠...”低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最后又回复了原来的安静。

　　又过了半晌，一道白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然后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看到被拉到肩下的被子，白衣人眉头一皱，伸手就把被子重新盖了个严实。

　　凝视着床上之安睡之人，白衣人一脸宠溺的笑容，眼中充满了无限温柔。

　　轻轻抚过青年带点苍白的脸颊，那人的眼神却渐渐的黯淡起来，嘴角的弧度也跟着褪去。

　　“猫儿...”

　　白玉堂低头在展昭的额上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吻，然后便退出了房间，并没有发现那修长的睫毛小小的抖动了一下。

　　天方微亮，展昭便清醒过来，换过大红的官袍，执起床前的巨阙，正要出门的时候，便看见刘婶端着个盘子朝他走过来。

　　“刘婶，这是...？”展昭不解的看着盘子上那个精致的锅。

　　没有理会展昭的疑问，刘婶只是笑着把锅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阵浓浓的粥香便扑鼻而来，展昭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燕窝莲子粥。

　　“刘婶，这太麻烦你了。”这粥虽然好吃，郤花工夫的很，展昭有点不好意思。

　　“展大人，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这巧手儿也不是我做的出来。”刘婶一边说，一边把碗子盛满。

　　“不是刘婶做的，那么...？”展昭本也奇怪，开封府里知道自己最爱此粥之人，就只有那人。心下一转，当时了然。

　　“今早儿啊，我才刚进厨房，就看到白大人在里边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刘婶抱着盘子，笑呵呵的说着。

　　外人只知道白玉堂嘴挑，吃的喝的必定是最好的，却不知其实他会品更会做，手艺可比得上宫中的大厨。可不愁吃喝的他自是甚少亲自下厨，想去年那人一时兴起所做的一席蟹宴，那滋味叫开封府上下无不想念。

　　“展大人，你就好好把这锅吃完，我先去忙其他活儿了。”说着刘婶便关门离去。

　　“有劳刘婶了。”展昭赶紧谢过。

　　展昭回到桌前坐下，那粥正冒着阵阵的热气。拿起匙子吃了一口，果然香绵软滑，说不出的美味。

　　粥的味道虽然鲜甜无比，但此刻展昭的心中却是五味交杂。

　　“玉堂...”

　　............

　　用过早食，展昭便如常和张龙赵虎去巡街。虽然已是初春时节，但此刻正值正午时分，一路走来众人也有几分疲累。

　　当他们走过一间药材铺的时候，展昭眼光一闪，便纵身而起，一把抽出巨阙，朝那正在店中的男子直刺过去。

　　男子闻得脑后一阵风声，立时闪身躲开。当知来人是展昭，脸上一惊，但仍定住心神，脚下几下轻点，赶紧逃去。

　　展昭也不怠慢，一路追出，在数个起落之后两人便到了城外。

　　“花无尘！”展昭一下燕子飞落在男子跟前，提剑指道。

　　“好一个展昭，我这番改装易容还是被你认了出来。”男子也不慌乱，抬手甩掉面上一层薄皮，露出了原来的脸容。

　　此人正是采花大盗花无尘，他作案无数，每到之处皆有女子受害。有消息指他最近来到开封，包拯便派展昭追查此人。

　　展昭明查暗访多时，终觅得他的行踪。前晚他守在那目标女子的房外，果见花无尘又欲行凶，展昭当下飞身而出，阻止他那禽兽所为。花无尘的武功虽也不差，但和展昭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展昭本能将他拿下，可花无尘竟冷不防向早已瑟缩一旁的女子施袭，展昭为保护那女子而中了他的道儿。虽然最后因白玉堂的到来而脱险，但终是让花无尘给逃脱。

　　“容猊可改，声音可改，装扮可改，可神态习惯却不可改。为免更多的姑娘受害，展某今天定要拿你归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堂堂南侠还不是一个样子？”

　　“沉迷色相，害己害人。花无尘，你虽然可恶，可罪不至死，还是及早觉悟吧。”

　　“哈哈哈......展昭，前天你中了我的牡丹红，要不是跟哪个姑娘春宵一度，现在还怎能在这里惺惺作态？”

　　听到花无尘的说话，展昭顿时一个激灵，寒光飞闪，手中巨阙已然出鞘。

　　“花无尘，你今天绝对逃不了，还是早点跟我回开封府吧！”

　　展昭一剑击去，运剑如风，花无尘立刻提刀而挡，相交之处，火星四溅。

　　只见花无尘低笑道：“展大人，如果开封府也有几个小美人，本大爷倒可以考虑考虑。”

　　“花无尘，你既然不知悔改，展某只好得罪了！”展昭虽然天性温和，但对此等无耻之徒却是最为生气，当下再无保留，加快了手中挥剑的速度。

　　眼见展昭来势越加猛烈，花无尘淡然一笑，借势后跃，竟从身后拔出多一把大刀。

　　“展昭，本大爷行走江湖，采花无数，使得我亮出双刀之人，还不出三个，算你利害。”花无尘说着已把内劲连于刀上，向前疾挥。

　　本来以速度和招式来说，展昭都胜于花无尘，但剑速虽快，却比不过刀的力量，此时花无尘双刀同舞，招招狠辣，加上他的内力也不差，两人一来一往，挥剑如电，一时间展昭也无法攻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抹白影跃进两人之间，硬生生的把花无尘手中大刀挑了开来。

　　“花无尘，今天白爷爷就要把你五花大绑的送进开封府！”

　　只见来者一身白衣飘飘，眉飞入鬓，俊美不凡，面上笑得无比灿烂，眼中又透露着肃杀光芒，此人不是白玉堂是谁？

　　自前晚展昭受伤后，他便代展昭接替此案，展昭虽然不愿，但看身上之伤，也只得应允。这两天他走遍开封，却苦无头绪，刚才惊见展昭所留暗号，一路跟来，便见了两人。

　　白玉堂一晃至展昭身旁，见他身上无伤，才抒了口气，但眼光一闪，又别开了脸，一个飞跃又向花无尘攻去。

　　展昭方见白玉堂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拉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见他眼中隐忧之色，心里又沈了下来，只是敌人当前，再无暇他想，收了心神，也纵身而上，手中三尺青锋翻挑撩刺，无一不和白玉堂配合得天衣无缝。

　　花无尘在二人之间，全神贯注的接招拆招，见来人是白玉堂更是心中一颤。单是一个展昭已让他筋疲力尽，哪来余力再应付多一个白玉堂？本来前日逃脱，就易容等着机会离开开封，岂知展昭竟这般轻易的认出了他。此刻他心中焦急，只期以说话引开两人注意，再伺机逃走。

　　“白五爷，你既是天下风流我一人，想来我们也是同道中人，你我何不联手，采尽天下美丽花朵？”花无尘笑着说，但手下动作不敢丝毫松懈，好不容易才挡住了二人的攻击。

　　“混蛋！你少把爷爷跟你混为一谈，白五爷我若非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就是天姿国色也不屑多看一眼。”白玉堂本来就对他这种淫邪之人最为讨厌，又想到他之前伤了展昭，更是恼火，当下手中画影便更凌厉，剑光闪闪，幻出千点寒光，连绵不断。

　　展昭听白玉堂此言，不由得转头看他，只见白玉堂一贯的云淡风轻，一双凤眼熠熠生辉，令人目眩。

　　就在展昭沉思之际，忽闻两道破空之声，直冲二人胸口要害。只听得“叮、叮”两声，画影巨阙同时挡下两道袖箭，但想不到花无尘在袖箭中运入了不少内劲，两人不禁皆顿了一下。

　　乘着这个瞬间，花无尘赶紧全力施着轻功逃去，转眼间已飞离数丈。可就在他心下稍宽之际，左肩突然一阵剧痛，再来是左腿和右腿，而下一刻那大红的身影已一个翻身在他身前落下，颈项闪过一道冰凉。

　　“小贼，比暗器才是爷爷的强项，你这是自掘坟墓！”背后传来白玉堂得意张狂的声音，而眼前是展昭浅浅淡淡的笑：“花无尘，请跟展某回开封府。”

　　...........

　　把花无尘押回开封府，向包拯和公孙策交待好一切，用过晚饭后，两人便回到了展昭的房间。

　　白玉堂倒了杯茶给展昭，又搬来了几个火盘，最后从箱子里提出一团绵被。

　　“你这只病猫，上次的伤还没好，今天又动了不少真气，快快休息休息。”白玉堂边说边拉着展昭样和衣躺下，然后细心的替他把被子盖好。

　　展昭看着白玉堂那关切和爱护的样子，心中感动，却见他没有像平常那样挤到自己身旁。

　　“猫儿，好釨睡上一觉，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说着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亲他一下。

　　“玉堂！”展昭心下一紧，伸手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

　　白玉堂显然被他的这个举动吃了一惊，展昭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怎么了，猫儿？”白玉堂坐到床边，眼里仍是满满的温柔。

　　看着白玉堂的笑容，展昭犹豫了一会，终是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声道：“玉堂，那日之事，实是情非得已，你可后悔和一个男子...和一个男子...”

　　前天当展昭在追捕花无尘时，不小心中了他的独门毒药“牡丹红”，这不单是普通的毒药，更是极利害的春药。中此毒者如不在一个时辰内进行交合，就会毒气攻心而死。

　　白玉堂方才办案归来，知展昭去了捉花无尘，便立刻前往相助，但赶到之时展昭已然中毒。

　　展昭虽以内功强行反抗，但却不得要领。当白玉堂把他带回开封府的时候，已是神志不清。白玉堂给他灌了茶水，又喂他吃了大嫂的“清心丹”，都没有效果。一阵犹豫之后，白玉堂终是褪去了两人的衣物，解下了床前的帐幔，把展昭拥入怀中......

　　两人相许多时，情动之时耳鬓厮磨、亲亲摸摸是有，但因为白玉堂不想展昭有半点委屈，故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展昭的头渐渐的低了下去，一半是因为他实在说不出余下的字句，一半是因为他害怕看到白玉堂的表情。

　　其实展昭何尝不知道白玉堂的苦心和忍耐？只是同为男子，无论身理或心理上，始终难免有所抗拒。直到前天自己中了牡丹红，才和白玉堂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玉堂没有说什么，只是细心的为他洗刷身子和更衣，然后替他去巡街。

　　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身影，他的心里有点迷网，有点害羞，还有点不安。

　　然后这两天白玉堂那似有还无的相避，更叫他心中发闷，恍然若失。他当然相信白玉堂对自己的感情，但这毕竟有违伦常，自己对情事又是几近空白，那个自称“天下风流我一人”之人，可真的能够接受同为男子的自己吗？

　　白玉堂猛的捉住展昭的手，并抬起他的脸庞，让他兴自己相对。

　　“猫儿...昭...于你的情，于你的约，我白玉堂永生不悔！我只悔我的急躁鲁莽，折刹了你的铮铮傲骨，辱没了你的赫赫威名。”

　　这两天白玉堂心里也是堵得慌，对展昭那无法言喻的深情，直教他时刻想把眼前之人融入血骨，不再分离。但每当他看到那双清亮无尘的眸子，那张坚定峻毅的面容，和那个清瘦笔挺的身子，便是万般的不忍。虽然那天情况危急，也是迫不得已，但却不能说自己全无私心。

　　事后他心中懊悔，知非展昭所愿，又怕他心生介蒂，故一直避而不见，却没想到这竟让他心生不安。看着展昭低垂的眼廉和带点苍白的脸庞，白玉堂不禁心里一阵心疼和难过。

　　展昭抬眼看去，白玉堂的一双凤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精光，当中又夹杂着不安和愧疚，心中一阵激动，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在喉间里的苦涩和心中的疼痛却使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见展昭欲言又止，白玉堂想他还是不能接受，心中更是不忍。他双臂一紧，便把展昭整个的搂进怀中，低头在他耳边低说：“昭，我答应你，今后除非你全心愿意，否则我永远不会再对你有半点越矩之举。生生世世，我只求能够和你永远相伴，守你左右。”

　　刹那间，展昭几乎不能反应，被白玉堂抱住的同时，脑海里只有不断的重覆着他的话语。

　　那个总是飞扬洒脱，我行我素，身随心行的白玉堂，竟为了他思量至此！

　　心中一阵抽痛，展昭猛地把白玉堂推开，然后拉过他的双手，紧紧的扣住。

　　“与玉堂之事，展昭无怨无悔。展某若非心甘情愿，就是生死关头，又岂会让你...让你如此待我？”

　　脸上的燥热远比不上此刻心中的激荡，展昭竭力的抬头，直直的看着白玉堂，一双闪烁的星眸温和而坚定。

　　白玉堂微怔半晌，怀中他今生最爱的人，以和他相对的深情，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相许，从生命以致灵魂。

　　“昭，有你相伴，夫复何求？”白玉堂拥住展昭，身体竟不住的的轻颤，声音也有几分沙哑。

　　“玉堂，展昭亦然。唯当玄度月...”展昭靠在白玉堂胸前，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白玉堂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搂过展昭的腰，捧住他的脸庞，在那上面一吻再吻。

　　“猫儿...昭...”

　　被白玉堂吻得喘不过气，但展昭并没有推开他，只是闭了眼睛，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了白玉堂。

　　不止今生，来生，再下一生，世世生生，他都要与白玉堂执手同行。

　　唯当玄度月，千里与君同。

　　番外

　　又一个月朗星辉的晚上。

　　展昭刚把一名朝廷重犯捉拿归案，日夜兼程的从杭州赶回来。

　　才方踏进房门，就被白玉堂一把拉到桌边，本人却是一阵风的跑了出去，转头回来已抬了满桌饭菜。

　　放眼看去，桌上小菜无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再看白玉堂晃来晃去忙着为自己满饭夹菜，盛汤奉茶，展昭只感到心中满满的都是温暖和甜蜜。

　　在看到展昭吃完两大碗饭菜后，白玉堂才满意的笑了，然后一下子提了个坛子出来。

　　“猫儿，我们好好地喝一场！”说着白玉堂已满了两人酒杯，一双凤眼笑得花枝招展。

　　“展某自当奉陪。”说罢头一抬，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渐渐的一大坛酒已见了底，展昭酒量较浅，虽未曾醉，颊上却已染上了淡淡的红霞。白玉堂慢慢的靠了过去，轻轻的把他带进怀中。

　　整个身体被抱住，耳边拍打着温热的气息，展昭不禁燥的低下了头。

　　白玉堂就这样紧紧的拥着展昭，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身前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和体温，紧贴的身体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那强烈的心跳。展昭淡然一笑，然后抬手回抱住白玉堂。

　　“玉堂......”

　　展昭慢慢的抬起头，拉过白玉堂的双手，轻轻的把手指扣进当中，微笑的看着他，眼中的光辉就像月亮那样的清澄柔和。

　　“猫儿...我的猫儿...昭......”

　　望着展昭那淡淡的笑容，白玉堂也笑了，然后深深的吻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没有言语，只因他们的眼中，满满的只有对方的身影。

　　青纱幔帐下，两个身影越靠越近，辗转交缠，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晚风轻拂，吹走了初夏的暑热，可吹不散一室的温情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