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GL）》暮成雪

46、第二章 半年（上）

　　一切结束的很干净。
　　云烈搬走了。因为陪伊父伊母的凌辕压积了不少工作，于是没有遇到要解释现象的搬出了凌上家。说是搬，其实并不适当，带走的不过些衣物，除此以外，云烈并没有放什么在凌上家。
　　所以走的时候是很干脆而干净的。
　　只是走前几个常来看彩电吃冰棒的小孩曾天真地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那时云烈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只能步伐加快地离开。
　　这是伊父伊母走的第二天。头一天说过分手以后云烈很轻易地在电台里找到了宿舍，因为有食堂所以连吃饭都不成问题。住食曾是与伊父伊母一起去台里的那次碰到台长时台长提到过的，云烈那时很爽快地说不用，脸上兼有隐藏的笑意。但现在立刻又反悔了，台长也并没有问什么原因的答应了。
　　于是生活开始走入另一个极端。
　　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拒绝与同事一起吃饭，拒绝上街，拒绝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因为心里的黑暗使得周围都变得阴沉起来，只有带上耳机时，才是宣泄的出口。
　　所以工作越来越顺，褒奖越来越多，而云烈却知道自己越来越寂寞。
　　其间，凌辕并不是没有来找过她。
　　在凌辕把手中的事处理后，他没想到回到家里时只看见凌上一个人。
　　略微等了一会儿，终是没看到云烈的人影，家里也仿佛空了许多。所以凌辕还是禁不住地问：
　　“云烈呢？”
　　“走了。”
　　“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凌辕忙追问。
　　“搬走了，不会再回来。”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搬走？”凌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为什么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大概——为了更好的工作。”
　　“……她，为什么不住在这里？”沉默了会，凌辕才问。似是问妹妹，又似反问自己。
　　“……她很重视工作的。”
　　“……凌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最终，凌辕苦笑了。
　　“……”

　　原来这句话，谁都会问到，但却不见得能找到答案。

　　在凌上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凌辕想凌上一定是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想刺激和伤害自己。
　　难道之前两个人的合谐全是云烈的忍耐？对伊父伊母的殷勤反而使她厌烦，厌烦到甚至连招呼都不愿跟自己打一个就走了？

　　越想越不能接受的凌辕坐不住了，于是开车来到电台。
　　和守门的大爷说了，一个电话打上去，好一会儿云烈才下来。
　　云烈一出来，凌辕便迎上去：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
　　云烈看着他。这个令自己和凌上都很辛苦的男孩，却什么都不知道的付出着。
　　很恶劣的，云烈甚至有种冲动要告诉他一切。
　　但是想到那天凌上的眼神和说绝不原谅她时的口吻，云烈的心中就掠过一阵一阵的痛和无奈，她知道，她永远也开不了这个口。
　　沉默中云烈坐上凌辕的车，直到随意来到某个路边停下。
　　这路上云烈一直是以肘抵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过往风景。
　　仿佛是条自己也走过的路，却又没有太多的记忆，好像是和凌上一起。那时，凌上用自行车带着她，不用想去哪里，只要跟着前面那个人就好，这样的想法自情根悄种起就一直是云烈心里的念头。只是现实中，只跟着凌上的想法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苦么，是的，苦。
　　爱么，是的，还是爱。
　　在同一个城市里，不见面，不联系，是不是就算分手？相同的城市里，如果不刻意，如果不执意，会在如何漫不经心的情况下偶遇那个人，那时，她的身边又会有谁？而自己身边呢？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云烈对自己说，不，自己的身边，不会是他。

　　车外依然炎热，车里摇扇翁翁作响，算是平静到有一点尴尬的空间里的唯一声响。
　　云烈不说话，她甚至有点儿冷漠的，如果可以，她甚至恨身边的这个人。
　　“伊云烈，你在逃避我吗？”
　　凌辕终于说话。
　　云烈转过身来，看着这张与凌上神似的脸，她再一次悲哀的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恨这个人。
　　多奇特的感觉，凌上没办法，自己也没办法，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
　　“不是的，我不是在逃避。”
　　“那么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走？”
　　“凌大哥，我说我不是在逃避，但是，我在离开。”云烈静静地开口，凌辕的心急她看在眼底，这个会认识凌上的根由的人，自己也不想继续伤害他。“这些天我很感谢你，真的。我爸妈在这里的日子里，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是感情不是拿来回报和交换的，我只能说抱歉。”
　　“你还是——坚持你上次的决定。”凌辕微微惨白了脸，云烈的冷静让他很无力，又很冤枉。果然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但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对她父母好，这点，似乎没有必要再说明。
　　“就算你不想接受我，只要说清楚了，还是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凌上还——”
　　“做不了朋友的。”那个名字突然响起，云烈也突然激动起来，话不经大脑就说出了口，即使是口不择言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只知道，无法自动屏蔽那个名字所以听到时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因为没办法呼吸所以才要挣扎。
　　而云烈突然的打断令凌辕愣在当场。他知道云烈不喜欢自己，但没想到竟绝对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凌辕别开眼，“一切是我太自作多情。”
　　“没关系，”云烈缓缓地说，“不见面就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就真的不可以吗？是你不想爱还是只有我不行，你在我们家住那么多天，和凌上关系——”
　　“别说了！”云烈再一次的打断凌辕的话，狠狠的。
　　凌辕再一次愣住，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个让自己无比心动的伊云烈。
　　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再说了，我对不起你，凌大哥。”云烈木然地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以后，永远。”
　　“我有这么让你讨厌吗？”凌辕呵呵笑开，只是很不自然的，很僵硬的，“好、好，我也不愿做个始终让人讨厌的人，在你对我感觉更坏前，我离开。
　　“不过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孩，我想我会比较难以忘怀。不管你之前到底敷衍了我多少，总之和你相处的日子里我很快乐，和你的父母相处也很快乐，我答应你不再和你见面，不过——”
　　云烈看着他。
　　“不过你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我而影响了你和凌上的友情，如果她对你有意见那也只是暂时的，以后你们多见面吧。”
　　云烈听着听着眼睛慢慢睁大，然后笑了。
　　笑得很难看，是哭一样，唯一相差的，大概是没有眼泪。

　　这么好的大哥，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伤害。下了凌辕的车，看着他的车开远后，一边慢慢往回走的云烈心中一边想着。

　　只是这样想着想着眼前就又模糊起来。

　　就这样，凌辕再没有找过云烈，云烈也从不曾偶遇凌上。在同一个城市里失去了机缘，人与人不过是些平行线。

　　不过很快的，随着九月的到来，一切变得不一样。

　　九月，开学了。
　　在云烈还没有这个意识的时候，见到来找她的何姝才知道，已经到了九月。

　　何姝已经来了几天，工作的事包括分院分课的都落定以后，才有时间来叙旧。
　　“找你真不容易。”一见面何姝便笑咪咪地说，一脸的阳光明媚。
　　一个多月生活的阴暗这才得以见到一点阳光。
　　虽然本市里还有老同学，却远不是何姝这样贴心的朋友。
　　所以云烈一看到她便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鼻子又酸了一下。
　　“哟，这是怎么了？”何姝大笑地推开她，“这么想我，好让我受宠若惊哦。”
　　“上课的事都安排好了？”云烈拉着她去自己的宿舍。
　　“嗯，好了，早知道你这么想我，我就早点来见你了。”何姝继续不放过的调侃她。
　　云烈回头白了她一眼，感觉何姝比以前爽朗了很多。看起来一个暑假而已，原来变了的又何止是她呢。
　　“你真搬来电台住啦？”何姝在她的宿舍里东摸摸西看看，“我还以为你住在凌上家呢，害我跨院跑去找凌上。”
　　仿佛已经能淡定了呢。
　　倒着茶的云烈想。
　　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像上次一样激动。
　　“不过没找到她，到是看见她的背影，坐在林谱的自行车后。”
　　茶水瞬间泼洒出来，云烈连忙拿抹布来擦，整个手忙脚乱。
　　“对了，老支书身体还好么？学校怎么样？我好久没去呢，没什么变化吧？”
　　“暑假而已，能有什么变化，你当你毕业十几年了啊。”何姝奇怪地看着她。
　　“是啊，只是暑假而已。”说着说着，云烈又发起呆来。
　　“喂。”何姝过来撞了撞她的肩。
　　云烈这才打起精神来。
　　“什么时候我们聚聚吧，你，我，凌上，林谱啊凌辕什么的，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吧。”何姝数着手指说。
　　“何姝。”云烈放下抹布，拉着何姝坐下，“我没和他们在一起，也不会和他们去聚聚的。”
　　“怎么了？”何姝屏息，然后又问，“你和凌辕闹矛盾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云烈疲惫地打断她。
　　只是云烈看起来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所以何姝瞬间白了白脸，然后沉默。
　　“我没有在和凌辕谈恋爱，我和他们闹僵了，甚至和——凌上也没有来往了。”云烈闭了闭气干脆说完。
　　“怎么会这样？”何姝心中一时很复杂，但是云烈的一个请求的眼神又让她问不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知道云烈早就在这儿了，那么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这个疑问，又眼见着云烈此刻不太愿说话，何姝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个点，但至少是她刚才提到的人。
　　似乎，只能是他了。

　　而后，何姝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何姝走后，云烈一个人坐在窗子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那棵茂盛的树。
　　树上深绿的叶子因微风而摇动得哗哗作响，云烈拿过搁在窗台上的口琴，轻轻地擦了擦，然后吹了起来。

　　只是，曲不成曲，调不上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