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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26回:尔虞我又诈只因利当先,干戈起萧墙怎可怨红颜 ...

  •   鲜兆林抬抬眉毛,慢条斯理道:“都听见了?”
      唐仨点头道:“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同时,极擅察颜观色的他偷瞧了眼鲜兆林的脸色,似是瞧出了什么,接着又道:“鲜老大可是有任务要交待给我?”
      沉吟片刻,鲜兆林道:“你马上跑一趟聚点,通知钟老二,叫他找两个手脚利落的兄弟到城里,把那个名叫宫露白的女人解决掉。否则,留下这么一条尾巴,迟早总要出事。”
      唐仨连点了几下头。
      鲜兆林又叮嘱道:“另外,这二日你可得把招子放亮,拿出点儿真本事来,查出那个骑紫骝马的小子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落了脚。我怀疑他和骑黄膘马的小子在一起。”
      “刚才方香主不是说他们可能已经分道扬镳了吗?”唐仨道:“说不定那两小子因为分赃不均来了个窝里斗,结果闹翻了,结果一拍两散。”
      鲜兆林‘哼’了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早不散伙,晚不散伙,偏偏这时候散伙?我倒觉得,骑黄膘马的小子消声匿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可能藏在暗处,欲行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唐仨摇了摇大拇指,道:“鲜老大不愧为咱们的老大,想的就是比咱们深远。”
      接着,他眼珠子一瞟,又道:“‘南华帮’在韶州城里的眼线众多,可目下还没能把他们的落脚点找出来,可见那个落脚点一定不在城内。”
      鲜兆林满意地笑了笑,道:不错。所以,还要麻烦你到城外的大小村落走一遭,尤其是那些极为偏僻的,去问一问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骑黄马、红马的过客临时投宿。此事关系重大,切记切记。”
      唐仨用力点头道:“我明白,‘如意宝’还在那两个小子身上,自是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想到黄、韩二人,鲜兆林恨意不止,咬牙冷笑道:“哼哼,天堂有路他们不会走,地狱无门他们倒是挺敢闯,居然跑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混事了,当真是瞎了眼。若是不能叫他们有来无去,我们岂非妄称‘三杀’?!”
      唐仨‘啧’了声,道:“如果开始时,‘聚宝堂’的郭掌柜能替我们把‘如意宝’换到手,也就没有这许多麻烦事了。”
      鲜兆林‘哼’了一声,面露怨毒之色,道:“都是那个姓郭的办事不力,才令得我们如此头疼。等事情完了,总要寻寻他的晦气,叫他吃点儿苦头,付出点儿代价!”
      唐仨应了一声,试探道:“不过,‘南华帮’后天就要夜袭‘解剑园’了,我们是不是该帮着把‘解剑园’的事处理完,再去做掉那个什么宫露白,对付杀了‘黄膘紫骝’二位兄弟的那两个贼子?”
      鲜兆林奸滑笑道:“赵元节不是已经要帮‘南华帮’的帮了嘛,所以,咱们就没必要太上心了。”
      唐仨不明其意,为难道:“马国梁可是二统领的朋友,而且为人仗义,帮了我们不少忙,连兄弟们呆的地方也是他给找的,以后在韶州怕还要仰仗他吧。”
      鲜兆林嘴角一斜,道:“马国梁那小子看似面面俱到,其实一肚子坏水。你道这一次‘南华帮’和‘解剑园’之争是谁挑起来的?”
      唐仨好奇道:“谁?”
      鲜兆林阴狠一笑,道:“就是马国梁。”
      唐仨惊道:“真的?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探听消息的本事十分了得,是以一旦发觉身边有自己完全不知道之事便大感不安。
      “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之前,马国梁可没透底。马国梁这人城府极深,就像钟老二说的,不到最后关头,没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鲜兆林道:“总之,他这次搅这么大的事,说到底是要祸害他的老大,咱们适当地帮衬他一下确也无妨,但为他卖命则大可不必。”
      唐仨狐疑追问道:“马国梁不是郑坤一手提拔起的吗,为何要祸害郑坤?再说,‘南华帮’与‘解剑园’火并,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南华帮’获胜,郑坤不是反而因此得利了吗?”
      觉得对唐仨说得已经过多了,鲜兆林大而化之道:“这谁知道。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夺回‘如意宝’,其他的容后再议。赵元节可还等着把‘玄阙宝箓’带回去转交给李自然呢。”
      唐仨道:“全凭老大做主。”
      鲜兆林情不自禁地阴笑了几声,道:“等赵元节助‘南华帮’把‘解剑园’的事情办妥后,我们也应该把那两个兔崽子给结果掉,拿到‘如意宝’了。届时,便可以顺利取出‘玄阙宝箓’,试一试这件道家法器的威力。至于之后要如何,再做定夺吧。”
      话音一了,鲜兆林便发出一连串尖锐、嚣长的笑声。
      唐仨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顷刻间,这座空寂的宅院里只剩下二人的笑声在诡异地、不停地回荡。
      他二人笑得畅快,当然想不到离宅院不远的松林边缘,使用谛听符的韩若壁已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约摸盏茶的功夫后,渺渺天幕、茫茫树影下,一条人影正提纵起轻功,小心翼翼地、远远地跟在长耳唐仨身后。
      这条人影就是韩若壁。
      韩若壁的身边没有黄芩。

      原来,方才,他施展‘谛听符’,和黄芩一道伏地听音,成功地偷听到了宅院内鲜兆林和方志皋的谈话内容,并发现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人。考虑到黄芩不通道术,如果韩若壁离开去跟踪方志皋,黄芩就没法子施展‘谛听符’继续偷听屋子里的动静了,于是二人决定由黄芩负责前去跟踪先行离去的方志皋,韩若壁留下,继续盯住宅院内的鲜兆林和另外一人。当韩若壁听闻鲜兆林吩咐‘长耳’唐仨马上动身去‘聚点’找他们口中的钟二统领时,不免动了私心,果断决定舍下鲜兆林,跟踪长耳唐仨,找到‘三杀’的据点,以方便‘北斗会’日后的行动。

      按说,虽然韩大当家并非专门从事盯梢、跟踪活计的斥候,但是以他高深的修为,超凡的轻功、身法,跟踪个把个江湖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今天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耳’唐仨却出乎意料地把他累得够呛。
      韩若壁没有想到,这个‘长耳’唐仨虽然名气不大,但一身轻功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而且,此人行事极为狡诈,在前面每奔行一段后,就会回头四下张望,以防止有人跟踪。如果,瞧见后面无甚异样,他又会猝然发力向前疾奔,看样子好似要一口气狂奔出老远的架势,可没跑出多远,就猛地再次回头查看。
      唐仨知道,似此种忽快忽慢,跑跑停停,随时回头观察的跑法,虽说在一定程度上会减慢自身的速度,但却令跟踪之人十分尴尬。因为,如果跟踪之人贴得太近,难免会被他发现;而如果远远地吊着他,在他发力疾奔之时,又很可能一个不小心被他甩掉。
      饶是韩若壁的轻功身法已臻化境,跟踪起这么个滑如泥鳅般的家伙来,还是不免出现了好几次差点儿被他察觉的情况,由此,韩若壁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提起百分百的重视。纵使和一流好手对阵,怕也没有他今日追踪这般谨慎了。
      不过,韩若壁已然得知这伙人就是‘三杀’成员,而且同‘南华帮’还有勾结,于是本来一头雾水的事情目下渐渐明朗了起来,这一点令得他的心情格外愉悦,是以追踪的辛苦也就暂时忽略不计了。

      一路跟出了‘丹霞山’,韩若壁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只要上了大道,长耳唐仨就是轻功再好,也很难把他甩脱了。毕竟,在大道上,他可以放心地、远远地吊着对方,不用再担心目标会在某次转弯抹角之间就失去踪迹。
      又跟出去几里路,韩若壁远远望见唐仨的身影就要离开通往韶州城的大道,转到边上某条似乎通向某个村落的小道上去了。
      这一点并没有出乎韩若壁的预料。
      因为,此刻,黑天摸地的,城门早就关了,出入极为不便,并非进城的时候。

      在道上混的汉子们都知道,但凡需要昼伏夜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江湖朋友,就算在城里选好了落脚点,也要在城外另辟一处聚点。这处聚点可能是某座不起眼的庄院、农宅,也可能是荒山上的一片洼地,一个山洞。如此,城里的风声紧了,还有可能躲到城外,不单行事方便,更有利于在最后关头远走高飞。至于城里的据点,当然是以备城外不太平时用的。比如,江湖上硬碰硬的黑吃黑,或者厉害的□□敌手跑来寻仇等。这类情况下,就可以从城外躲进城里了,同时,还方便利用城里公人的力量作为一定的庇护。毕竟,愿意和公人起正面冲突的江湖人少之又少,因而,只要躲进城,至少能减少一多半江湖上的麻烦事。

      这时候,长耳唐仨已把轻功施展到了极限,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刺。
      想摆脱盯梢之人,冲刺是非常好的一种手段。
      唐仨为人素来谨慎,虽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迹象,但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还是习惯性地加快了步伐,用来引出或摆脱虽然瞧不见,但仍可能存在的‘尾巴’。
      瞬时间,就见一片熠熠星光下,唐仨的身形几乎要消失了,只剩下极淡的一条宛如青烟般的影子--那速度快得让人乍舌。
      韩若壁的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一望而知是即将到达目的地了,但同时也明白,目的地暂时还瞧不见,可能要再有一二个拐弯,或三、四个岔路才能瞧见。
      这时刻,如果不跟紧,就难免被目标甩掉,但如果跟得太紧太急,又极易被目标发现。
      韩若壁不慌不乱,只将盖世绝学--‘蹈空虚步’毫无保留地、尽情施展了开来,一边利用小路边上枝繁叶茂的树木隐藏身形,一边如同鬼魅似的紧紧吊在唐仨身后。
      果然,又过了三个岔路口,长耳唐仨的身形‘唰’的一下消失了,而一座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月的大宅院进入到了韩若壁的视线中。
      韩若壁心下了然,暗自喜道: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巢穴了。
      因为没法知道里面藏匿了多少高手,韩若壁不敢造次,只远远地绕着那座大宅观察了一阵子,又记下了周边的地形方位。待把一切都查看妥当后,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南华帮’这几年在韶州风生水起,声势大振,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财源滚滚,好事连连。这不,身为副帮主的马国梁也发达了,不但在城里购入了多处产业,还在城外靠着威逼利诱、强买强卖,置办下了大片良田庄院。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可马国梁还没有睡下,而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一张紫檀木摇椅上,瞪大了眼睛,一面无精打采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摇椅,一面盯着天上的星星。
      这几日,他没有住在城里,而是一个人住在城外的这座庄院里。
      此刻,他的心也和摇椅一样,起伏不定,难以平静。
      说起来,每当临近重大事件前,他总喜欢不受干扰的一个人呆着。很多精灵古怪的主意、办法,都是这种时候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的。
      这一点在‘南华帮’尽人皆知,已是不算秘密的秘密了。
      不过,这会儿,马国梁脑子里想的可不是‘南华帮’即将同‘解剑园’开战的事。虽然,明日面见郑坤时,他会说这件事令他想了一宿都没合眼。
      他想的什么,从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将近半个时辰前,方志皋从‘丹霞山’赶来向他复命,因为时候太晚,城门已闭,方志皋骑着马的目标又太大,很不方便,所以被他留下,安排在偏厢暂住一晚。
      当然,这也没什么打紧的,一来,他马国梁至今仍是光棍一条,无家无口,偌大的宅子里除了几个负责打扫洗涮,烧火做饭的仆丁,再没什么其他人了,空余的房间有的是。二来,方志皋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大战临近之际到他家里,听他的吩咐,同他商讨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本就毫不稀奇,帮内不会有人因此产生任何不利于他的想法。

      摇椅很舒服,马国梁躺在上面感觉很惬意。
      他的手里正把玩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白玉做成的狮子。
      这只白玉狮子的雕工极为精致,手感温润滑腻,让人忍不住想不停地抚摸它。
      在轻轻地、不断地抚摸中,马国梁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忆起了那如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
      指尖在那样雪白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上滑过时,是怎样的一种愉悦和悸动呀!
      想到这里,马国梁的喉头动了动,嘴里感觉有点儿渴。
      他摇了摇头,努力想把这种带着几分罪恶感的愉悦和悸动从脑子里赶出去。
      但是,这种努力显然是徒劳的。
      那副雪白的肌肤,火热的胴体,已深深地印刻进了他脑子的最深处,再也没法子抹去了。
      说到底,他是忘不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马国梁身为‘南华帮’的副帮主,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到手?何至于这般念念不忘?
      的确,他一向对女色不是很感兴趣,因为那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容易获得了。
      至少,在见到‘那个女人’以前,马国梁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唉,如果从没见过她,该多好啊。’马国梁禁不住想,‘那么,眼前的这些麻烦事也就全部消失了。’
      不过,这就好像白纸染上了墨汁,再也回不到一尘不染一样,马国梁已经见过那个女人,也就再也回不到当初没见过时了。
      如果帮内的兄弟得知马国梁的烦恼,一定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轻松地说一句:“这有什么难的,你可是咱们‘南华帮’的副帮主,瞧上谁家的姑娘了?弄来身边就是。”
      听上去,这件事似乎一点儿也不困难。
      但是,那个女人,偏偏是马国梁不能碰的。
      因为,那个女人不是‘谁家的姑娘’,而是‘南华帮’帮主郑坤的夫人。
      那一夜,也许马国梁是真的喝醉了,又也许他只是借酒装疯。
      关于这一点,就连马国梁自己,直到现在也还不能确定。
      当然,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
      他碰了郑坤的女人!
      那件事之后,马国梁就再也没见过郑夫人。而且,连续好几个月,他都一直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的,连觉也睡不安稳。
      他害怕。
      他害怕郑坤。
      整个‘南华帮’,没有人不害怕郑坤。
      或者更准确地说,整个‘南华帮’,没有人不害怕郑坤的刀。
      据说,郑坤的刀很快,也很凉,如果划破你的咽喉,你都不会觉得痛。
      又据说,郑坤的刀能让血喷射而出,一直喷到房顶那么高。
      每当想到这些,马国梁的喉咙总有一种凉凉的,还有点儿漏风的感觉,同时,全身的血液也都仿佛涌向那里,哽住了。
      郑坤却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马国梁一如既往的信任,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国梁都以为是郑夫人顾及颜面,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如此看来,岂非应该没事了?
      可是,马国梁又不能这么以为。
      心底里,他坚信,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己现在的状况就好像坐在了火山口上,明知火山迟早要爆发,却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发。
      但是,有一点,他明明白白地知道,那就是‘一旦爆发,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不想粉身碎骨,更不要万劫不复。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虽然已经得到了‘三杀’信守承诺,依约办事的保证,马国梁仍觉忐忑难安。他让‘三杀’在韶州落脚,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的。要知道,‘三杀’那伙人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一举动无疑于引狼入室。
      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要先发制人,绝非如口头上说的那般简单。
      马国梁心知,除去郑坤的武功强他十倍不说,‘南华帮’的那些老老少少大多数很信服郑坤。虽说如果没有他马国梁,‘南华帮’绝对不可能像今天这般有声有色,而且他也培植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但在‘南华帮’里,马国梁的分量显然还不够重。
      远没有郑坤那么重。
      此番,马国梁挖空心思,精心策划,挑动了‘解剑园’与‘南华帮’之争,就是想在这样一场看似势均力敌,又合情合理的火并中,结果掉郑坤的性命。从而可以把郑坤的命算在强大的‘解剑园’头上。如此一来,即不会引人起疑,又可借着报仇之机,在吞并‘解剑园’的同时,想法子上位,当上‘南华帮’的帮主。毕竟,如果帮主郑坤在火并中丧生,这种危难时刻,‘南华帮’是需要一个极具能力的人来指挥的。而他,作为副帮主中最有能力的一个,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郑坤的武功,他太了解了,堪称高手,至少是他望尘莫及的,因是之故,想要干干净净地在火并中做掉郑坤,又不露出马脚,他很需要‘三杀’组织里高水准的杀手。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向‘三杀’提供隐匿之所,并为‘三杀’的各项行动大开方便之门。而作为交换,‘三杀’要派人潜伏进‘解剑园’,并在火并时,出奇不意地杀死郑坤。由于是在众人面前下的手,‘南华帮’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对他起疑,只会对‘解剑园’恨之入骨。到那时,他马国梁再带领‘南华帮’灭了‘解剑园’,为郑帮主报仇雪恨,从而一举登上‘南华帮’帮主之位,说不定还能进一步染指郑夫人......
      想着想着,马国梁不免有些想入非非了,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微笑。
      旋即,他又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小鸡没孵出来前,还是别算能卖出多少钱的好--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
      实际上,他还有许多棘手的问题没能解决,所以,现在还远不到乐呵的时候。
      转瞬间,他想到了‘小天师’赵元节。
      有了赵元节相助,也许只需一战,就可吞掉‘解剑园’,如此无疑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事。
      本来,在马国梁最初的计划里,至少要火并两次。第一次火并时,郑坤必须死在‘解剑园’的手上。事后‘南华帮’必然全力复仇,到时如果‘解剑园’的实力太强,他再借助‘三杀’的力量吞掉‘解剑园’。而如果在一次火并中,不但郑坤死了,而且又吞掉了‘解剑园’,就太顺心了。毕竟,‘三杀’可不是好说话的,每求他们办一次事,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马国梁想,如果事情的进展真像预想得这般顺利的话,事后一定要尽快着手让‘三杀’的人离开韶州,就算为此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吞并掉‘解剑园’带来的潜在利益,足以使‘南华帮’在两三年内不用为银子发愁。何况,到那时,他已是‘南华帮’的帮主,暗中付出一些代价打发掉‘三杀’还是较为容易的。
      把脑中的计划又反反复复地盘算了好几遍,深觉再无半点错漏了,马国梁才心满意足地摩挲着那只玉狮子,渐渐地感到了一丝困意。

      大战在即,睡不着觉的人显然不止马国梁一个。
      ‘南华帮’的帮主郑坤也同样睡不着觉。
      此时的郑坤躺在那张铺着水牛皮席,无比舒适、凉爽的大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位软玉温香的美人儿。
      尽管如此,郑坤仍是一点儿也睡不着。
      睡不着,是因为担心。
      毕竟,和‘解剑园’这样的一方豪霸冲突,即使对‘南华帮’而言,也是风险极大的事,倘若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把这些年积攒下的家业全都给赔了进去。
      是以,郑坤没法子不担心。
      郑坤睡不着,郑夫人也就睡不着了。
      拖着惺忪的双眼,郑夫人悠悠坐起身,咕哝道:“你们男人的事情,按说我是不该插嘴的。不过,要我说,你也太过信任那个马国梁了。我倒觉得他狼子野心,不是个好人。”
      郑坤随口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
      迟疑了一瞬,郑夫人道:“你听他的鬼主意,要和‘解剑园’打打杀杀,也不知为的啥。现在,咱们‘南华帮’赚的钱难道还不够多,不够咱们花吗?你还想怎样,难道想做皇上不成?你就听我一句......”
      郑坤‘嗤’了一声,连“妇人之见”这四个字都懒得说出口。
      其实,他知道郑夫人为什么总是在他耳旁说马国梁的坏话。
      郑坤知道的,远比郑夫人以为的要多得多,当然也包括马国梁和郑夫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件事。
      其实,刚知道那件事时,郑坤的确很光火,立时就想把马国梁五花大绑了捉来,一刀给宰了。可是,当他强自冷静下来,又想清楚了很多事。在他看来,马国梁当真是个人才,而且堪称他的左膀右臂。实际上,马国梁虽然还算不得国之‘栋梁’,却绝对算得南华帮的‘栋梁’。没了马国梁,就没有‘南华帮’的今天,也没有‘南华帮’的明天。没了马国梁,官府里那些‘南华帮’的‘朋友’,很可能转眼间就成了‘南华帮’的敌人。‘南华帮’需要马国梁,郑坤也需要马国梁。郑坤更知道,江湖上多得是像自己这样武功高强的蛮横之辈,而似马国梁那样能同官府说得上话之人则少之又少。郑坤相信,如果杀了马国梁,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马国梁’来代替了。至于那件事,他暗中也查过,相信只是马国梁喝醉了酒一时犯的糊涂。再说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现在的这个老婆,足足比他小二十多岁,愿意嫁给他,与其说是因为他的才和德,倒不如说是因为他的钱和势。是以,他思虑再三,终于决定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自断如此得力的一条臂膀。说到底,只要有钱有势,他郑坤就永远不愁没有年轻貌美的老婆。若非是面子上过不去,就算把这个老婆送给马国梁,又有什么打紧的?
      想到这里,郑坤不免有些懊恼。如果他当年不是被这个女人的美貌迷昏了头,冲动之下把她娶进了门,而是一直养做外宅,就好办多了,也就没有这些麻烦了。那样一来,事发后,他只需把马国梁叫来斥责一番,然后做个顺水人情,把人送给马国梁,如此反倒成了收买人心的美事,之后自己再重新找个年轻貌美新鲜的女人就齐活了。

      郑坤的懊恼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郑夫人之所以是个香饽饽,自然和她被郑坤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地位有关。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个道理,千古不易。他郑坤不缺女人,难道马国梁就缺女人?其实,马国梁不是搞不到女人,马国梁只是搞不到郑帮主的夫人罢了。如果郑夫人只是郑坤的外宅,马国梁还会对她这般念念不忘,日日悬想吗?这个难题,是谁也化解不了的。

      对于郑妇人说的‘钱够花了’的说法,郑坤简直嗤之以鼻。一个女人哪里懂什么血债还须血来还的道理?在他看来,‘义气’是只有男人才懂的事。而且,现在的‘南华帮’也很需要扩张。虽然在旁人看来,他的‘南华帮’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到了吹口气,韶州的地皮就跟着沸腾起来的地步,有使不完的银子,派不尽的人手,可身为帮主的郑坤却很清楚‘南华帮’的难处--家大业大亏空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坤想,其实照这么推算,就是皇帝老儿,怕也有为银钱发愁的日子,也有难过的关啊。
      目下,‘解剑园’就是‘南华帮’的一个关,很难过得去的关。
      但是,天天难过还不是天天过?刀来剑架,脚来腿挡,随他去吧!
      郑坤狠了狠心,侧过身去,背对郑夫人,显是不想听她啰嗦了。
      郑夫人见状,也只得躺下睡了。
      过了良久,郑坤仍是睡不着,但一直努力地强迫自己闭眼躺着。
      他想,睡不着,多躺几个时辰也是好的吧。

      城外的那间农舍内,正在吐纳调息,进入半睡半醒状态的黄芩突然间惊醒了。

      原来,此前,他一路跟踪方志皋跟到了马国梁在城外的宅院后,又攀上墙头细细查探了一番,见再没什么值得流连的,就调头走了。回来时,他发现韩若壁已先行回来了。不过,黄芩并没有着急去问韩若壁后来听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而是径直来到自己的屋里,开始盘膝打坐,吐纳调息。
      韩若壁应该也听到了响动,知道是黄芩回来了,却同样没甚反应,仍旧端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
      这并非是二人互不关心对方得到的信息,而是深知事有轻重缓急。
      原来,似他们这般彻夜不眠、以轻功往返赶路,对内力、精气的消耗极大,虽然二人俱是内家高手,也着实有些经受不住。再者,目前他们身处险地,首要的任务当然是尽快恢复,如此这般,才能应付各种可能突然到来的未知的变数,而互相交流得到的信息这种事迟早都能做,当然应该放在精力充沛,随时可以应付突发险情的状态时比较好,没必要为了一点点的好奇心,冒不必要的风险。

      只从这一点上,便可瞧出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同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之间的明显差异了。如果换作是两个冲劲十足的江湖新手,八成心里存不住事,这种时候肯定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就要彻夜交流了。而江湖老手则不然,任何时候都会重视行事的合理性,务求不让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例如,与敌人拼命搏杀,如果真力损耗超过一半,江湖老手首先会想到退开,而不是耗尽真力和敌人死磕,因为如果那般,即便勉强战胜了敌手,再遇到其他突发状况时就完全没法子应付了。总之,江湖经验这种东西,一定是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吃过亏,受过伤,才能学得到的。

      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黄芩走到窗边,瞧了眼外面的天。
      天边已有点儿泛白了。
      这时段天亮得早,卯时还没到。
      黄芩侧耳又听了听,屋外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强忍下跑去敲韩若壁房门的冲动,转又回到床榻上,继续耐着性子打坐吐纳了一番。
      毕竟,他不知道韩若壁是不是已然恢复了精力,这时候去找他,也不知合不合适。
      眼见着又快吐纳了一个周天,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为细小的动静,如果黄芩此刻不是正在凝神打坐调息,恐怕也无法听到这么细微的声响。
      几乎与声响同时,窗子上传来轻轻的几下扣击声,不等黄芩去到窗边查看,只听得门闩一响,门栓竟然被从屋外轻巧地打开了。
      稍后,进来的人是韩若壁。
      前脚刚踏进门内,韩若壁立刻反身又把门栓好,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连鞋袜都没脱,正在床楬上盘膝打坐的黄芩。
      黄芩睁开眼,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笑了笑,道:“你那精灵古怪的法术还真是不少,这做的又是什么手脚?入室行窃专用的咒符吗?”
      韩若壁先做出一副蒙受了不白之冤的表情,随即‘噗’地一笑,道:“少来,这可是隔空控物,正宗的内家功夫,我不信你不知道。”
      黄芩起身,哈哈笑道:“我只知道‘擒龙手’,‘控鹤功’,你这个‘控门闩功’倒是头回见到呢。”
      由此看来,二人的心情俱是不错。
      韩若壁捧腹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昨晚跑了趟‘丹霞山’,你我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捡到宝了!前两天,我们还在发愁,要到哪里去找‘三杀’的踪迹,结果‘三杀’就这么跳出来,砸到我们手里了。”
      得意洋洋地又笑了几声,他道:“刚才,我琢磨了好久,总算弄明白了。我想,那个‘玄阙宝箓’虽然落在了‘三杀’的手里,但也不知‘玄阙宝箓’上是不是有什么禁制,令得他们拿到了手里,却吃不到嘴里。”
      目光闪了闪,黄芩接口道:“这么说,只有拿到我们手上的‘如意宝’,才能解开‘玄阙宝箓’的那个禁制?”
      韩若壁点点头,道:“我跟踪到了他们的巢穴,就在‘丹霞山’下不远的一个村落里,地点和方位我也都打探好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块骨头有够硬的,仅凭你我二人未必啃得下来。”
      黄芩微微敛眉,轻轻颔首,表示赞同道:“此种情况下,一般来说,只有把他们引出来逐一消灭才是上策,想要冲进去犁庭扫穴,风险实在太大。”
      韩若壁道:“我们手上有‘如意宝’,足可以吸引他们出动,但是,他们都是极富袭击、暗杀经验的高手,必然不会随便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黄芩道:“不错,他们定会在暗中观察,找准时机,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则石破天惊,确实很难对付。”
      韩若壁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马国梁好像还想让‘三杀’帮他对付郑坤。另外,‘三杀’已受马国梁之邀,准备出手帮‘南华帮’对付‘解剑园’。”
      黄芩疑道:“怎么?大战在际,‘南华帮’还要窝里讧吗?”
      韩若壁道:“具体怎样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听他们说的,是有这么回事。”
      黄芩沉思良久道:“我想,马国梁和‘三杀’间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勾结‘三杀’对付‘解剑园’和郑坤,‘三杀’也利用他做事。不管怎样,难怪‘三杀’能在韶州安顿下来,原来是有‘南华帮’的副帮主庇护着。”
      思忖了一阵,韩若壁道:“要不这样,干脆我们等他们向‘解剑园’下手时,和‘解剑园’一起联手对付他们好了。”
      黄芩冷笑了一声,道:“和‘解剑园’联手的话,不但要对付‘三杀’,还要额外对付‘赵元节’和‘南华帮’,赚便宜还是吃亏,现在可不好说。”
      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韩若壁问道:“你去追的那个方志皋,有什么线索没有?”
      黄芩摇头道:“别提了,那小子一路下山,没回城,直接去了城外的一处庄院。”
      韩若壁道:“什么人的庄院。”
      黄芩道:“我听他问出来替他开门的家仆说‘马副帮主歇下了没有?’由此推断,庄院的主人就是‘南华帮’的副帮主马国梁。当时,马国梁在后院纳凉。据我观察,他的武功不是很高,看来就和传言一样,是‘南华帮’里类似军师的角色。当时,我听他和方志皋说话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捣什么鬼,就感觉他们似乎还有什么阴谋。”
      韩若壁挑起眉,道:“既然马国梁武功不高,你怎么没进去抓他出来逼问一番?”
      黄芩摇头道:“和‘玄阙宝箓’没甚关系的事,我可没兴趣多管。”
      韩若壁一边寻思,一边点头道:“你没这么做,倒也不是坏消息。至少,我们不必和‘南华帮’干上了。老实说,这种地方上的霸主难缠得很,倒不是说他们的实力有多强,而是他们黑白两道通吃,结交了官府。真要干上了,他们必然会动用官府的力量来搜我们的根,让我们没法在此地落脚,并且造出许多不大不小的麻烦,让我们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阻挠。”
      叹息一声,他又接着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除非不怕杀公人的江湖凶魔,或是疯起来什么都不顾的恶煞。不过,那类江湖人的名声也实在太不好听了。”
      忽然,黄芩道:“你杀过公人没有?”
      韩若壁没直接回答,只是笑道:“一旦杀了公人,难免就成为全天下公人的敌人,走到哪里,都要小心被人揭老底。因此,一般江湖人是不愿明目张胆的和公人作对的,否则就要被通缉。真要被通缉,滋味可是不好受,后半辈子怕是连个安稳觉都没的睡,那种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黄芩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道:“不一定吧,我就知道某人被通缉了,可好像活得还挺自在。”
      韩若壁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你不懂了,中间很有技巧的。我不会动普通的公人、捕快什么的,我动的是连公人都恨的‘公人’。他们嘴里说要通缉我,背后却会挑起大拇指,称赞我是一条好汉。而且,我可不是光天化日和公人为敌的凶徒,我和你这个公人,不是一向合作得挺好吗?”
      调皮地冲黄芩眨了眨眼,他嘻嘻又笑道:“月黑风高的时候,蒙着面行事,没有哪个江湖亡命徒会怕公人的。这种道理,你肯定比我明白。”
      打了个哈哈,黄芩道:“闲话少说,现在首要之事是通知宫姑娘,‘三杀’已经把她列入暗杀目标了,从眼下开始,她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要赶紧撤离险地。”
      韩若壁摇头道:“她已经陷得太深,没法脱身了,你让她往哪里撤?就算回到‘朔雪庵’,难道就能摆脱‘三杀’的追杀吗?再说,以她的性子,通知她这个消息,只会令她更加坚定留在此地会一会‘三杀’的决心。”
      默然了片刻,黄芩道:“目下我们自顾不暇,宫姑娘留在韶州,实在太过儿戏。要不这样吧,正好我们知道‘南华帮’就要夜袭‘解剑园’的消息,不如让宫姑娘赶去归善,代为向‘解剑园’传个信,叫‘解剑园’做好提防,也可支开她,令她暂时离开韶州这个危险之地。”
      韩若壁更是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解剑园’马上就会成为‘风暴’的中心,你让宫姑娘去‘解剑园’避难,可真叫‘才出龙潭,又入虎穴’。若非我了解你,简直要以为你打算借刀杀人了。”
      黄芩面色一窘,道:“也不能这么说,赵元节和‘三杀’都不是好请的,‘南华帮’必定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试想,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请到赵元节和‘三杀’帮忙,可见‘南华帮’自身并没有战胜‘解剑园’的信心,加上‘解剑园’又占了地利之便,宫姑娘本身的身手又不弱,还是有些自保之力的,此番去‘解剑园’助阵,怎能说是送死呢?”
      韩若壁沉声道:“‘三杀’的可怕,你我已经领教过了。”
      黄芩点头道:“的确。不过,‘如意宝’毕竟在我们手上,‘三杀’一旦得知我们的行踪,便不会集中所有的精力去对付‘解剑园’了。所以,我们就等于为‘解剑园’和宫姑娘吸引走了一部分火力。”
      略加思索,韩若壁道:“嗯,也有几分道理,但我们若是明打明地和‘三杀’周旋,也未免太过危险了。倒不如......”
      说到这里,他的眼光闪动了一下,继而缓缓地咧开嘴,笑了。
      黄芩疑道:“你笑的什么?莫非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韩若壁道:“我已召集了附近能找到的‘北斗会’的会众,来增强我们的实力。”
      “你‘北斗会’的弟兄?”黄芩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韩若壁,一脸狐疑的神情。
      韩若壁意气昂然地动了动眉毛,道:“是呀,怎么了?不可以吗?”
      旋即,黄芩也笑了,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差点儿忘了,你自己就是黑吃黑的祖宗,招来‘北斗会’的大批人马,就是想像‘南华帮’吃掉‘解剑园’一样,一口气吃掉‘三杀’吧。”
      韩若壁佯装出义正言辞的模样,道:“果然是做公的人,栽赃的水平一流呀!可惜,我的胃口没那么大,只是要吃掉三杀的‘玄阙宝录’而已。”
      黄芩瞧他一眼,讥讽道:“怎么?先前在扬州还义愤填膺地同我争论什么为了‘三杀’的财物去消灭他们没什么不好,现在却又敢做不敢承认了?这可不像你‘北斗会’大当家的行事作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第26回:尔虞我又诈只因利当先,干戈起萧墙怎可怨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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