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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正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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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样姐,千样姐你在哪呢?”
昏昏欲睡当中,凌千样就听到邱玉的大嗓门忽远忽近的唤着她。
这午饭刚过,归属于她们烧火丫环的工作业已完成,她找到了这处清静的地方想睡过这炎热的正午。不是吧,这大邱丫头又找她有什么事啊?自从她来以后,这丫头跟找到了知音似的,有事没事死缠着她,都已经打扰了她好几个安稳的午睡了。
想她这个烧火的工作说辛苦也真是辛苦,还记得以前曾学过描述卖碳翁的词——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这词明明也是描写烧火工作者的嘛,满面都是灶间的烟熏火燎还有木屑灰,两鬓汗津津的亮着白光,纤纤玉手与烧火棍相差无几——她出生在偏北方的地带,那里的夏天可是很多怕热人的避暑胜地了,所以这南方的热度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如今又‘享受’了这样‘热情’的工作,可想而知她的煎熬。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工作也有轻松的一面,她的工作时间就是一日三餐外加偶尔的宵夜或者频繁的宴席而已,只要过了这些时间几乎上她就可以无所事事的清闲到底了。
在这郭府的厨房也工作了二个多月了,因为有钱婶的介绍费要扣,她是毛钱也没见到呢,她的动力啊就是第三个月底的时候那微薄的收入了。不过一想那一两六十钱的月薪,她的动力又减半了。唉,她的思想被曾经的富有腐蚀了,胃口变大了,以现在的薪水可是一时半会填不满的。至于她那五两银子,还是当成养老本吧!
所幸,在这郭府,她过得也很顺风顺水。
余大娘就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很和善,笑口常开的。在厨房中指挥若定,任何大小宴席她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在这有如战场的厨房,余大娘就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很是让人佩服。而且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只要不犯大错,她是不会发挥她热辣的毒舌让人落荒而逃的——在厨房的日子,她有幸见过一次,大厨刘师傅就因为喝酒误了事而让余大娘骂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样子,即想反驳又不敢,即想上吊又没胆,还真是很可怕啊!那幅情景让凌千样看得小心肝直疼,果然沉睡的母狮子不能惹吧!
在大府的厨房当管事,有能力不行,还得有魄力啊!
她跟厨房的其他人相处也很和谐,秉持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还算得人缘。四位大厨是她常接触的人,平时就是她在灶台的一侧烧火,大厨们在灶台的另一侧掌勺,他们指挥,她听从,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她手忙脚乱了一些,但凭她无所不能的打工天从份很快掌握要领,跟大厨们就合作无间了。
而且他们都是大老爷们,除了工作是很少跟她这种少妇有任何言语的,避嫌嘛!
至于厨房的大婶们,那就不一样了,三四十岁的大婶们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呃~,各方面吧!道人是非、讲人八卦、勾心斗角、拉帮结伙、彼此推挤……总之,在这小小的厨房,女人多了那也是战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还好,凌千样这位小妇人与她们不是一个级别,在她几次装傻充愣以无法理解她们高深的‘智慧’的言语后,她彻底被排除在她们的群体之外——六个人,三个群体,有时结盟,有时分崩,果然够高深,她当真无法适应。
很好!很好!她保存住了自己的一颗纯洁少女心——尽管表面已经不是少女了。
四个小厮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据说是终身卖给郭府了,来了已有好几年,因为不识字而且办事并不机灵就一直在厨房打下手,估计以后——也没什么以后了,这厨房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们的终老之处了,剩余那百分之一,等待奇迹吧!
然后就是那些小丫头了,当真是三年一个代沟啊,在这里她得到了深刻的印证,她与她们早已经不是一国的了。平时点点头,打打招呼,不会深聊,也没有多大交情。小姑娘们平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又嘻嘻哈哈的,完全把她拒之门外,当然门外的还有人高马大又憨实的邱玉。
想想她十三四、十四五的时候在干什么?应该是读初中呢吧?每天除了课业就是回到孤儿院帮忙,在孤儿院的孩子很多,可也都是防心极重安全感甚少的孩子,很难交心,她几乎上是没过过嘻嘻哈哈的生活吧!
上了大学,离开了孤儿院后,她开朗多了,打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变得理所当然也让她积极的为生活奋斗着。那种日子,好像也从未抱怨过——也是没有时间去抱怨。
到底那种日子过去了!
现在的日子——恐怕是穷极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所以,在这里,邱玉变成了她的难姐难妹。邱玉在她刚来的时候是极尽所能的教她怎么生火,怎么把握火候,怎么使用带油的树枝条……超级有耐心不说,也从不会计较她什么也不会让她多分担了很多事,就像是厨房里的丫头们常常指使她帮忙着不是份内的事,却从不感谢她,她也从不计较一样。
这样的性子是好人,却也很容易让人利用欺负。
她平时无事会开导邱玉畅所欲言表达自己,也会教她怎么用最省力的办法去做事,教她怎样去拒绝其他丫环们的恶意指使,甚至在泥地里用树枝教她识些简单的字……总之,二人相处起来,她把邱玉当成一位妹子,而邱玉却是更感动的把她当成了亲姐姐。
凌千样无奈,只能担起了邱玉的心灵向导,二人开始了形影不离的日子。
不过说来这二个月里,凌千样最大的收获,就是她让厨房里的人都唤她千样了,那些年纪小些的就唤她凌姐,总算,她不至于被“凌嫂子”三字折磨得脱成皮了,噩梦的日子过去了。
话说,当日,她的请求是这样的——
“凌嫂子,晚上府上宴客,你帮着赵妈她们择些菜吧,我会告诉总管多算些工钱给你。”在主人们午饭结束,厨房众人开始填充胃袋的时候,余大娘突然对她说。
“好的,余大娘。”反正她没事,赚点加班费也好。“余大娘!”看着吩咐完事就要离开的余大娘,凌千样突然又叫住了她。
“还有事?”
“余大娘,是这样的,今天大伙都在,我有一事相求。”凌千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哦?跟我们也有关系?”平时厨房里最话唠的赵妈特别感兴趣的问。
“什么事,说吧!”余大娘特别好说话,厨房同仁们的请求几乎是每求必应,当然得在合理的范围内,凌千样来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请求的话呢。
“嗯——以后大家能不能唤我千样就好?”凌千样的表情充满着期盼,证明这件事对她是粉重要的。
余大娘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这算什么请求啊,以后就唤你千样吧。”
太好了,这余大娘答应了,这厨房的众人也会跟风改口的,凌千样心中充满了光明。
偏有人就是看不得人太得意,另一位平时就很爱拔尖的李大婶凑热闹的说:“人家识字的就是不一样,瞧这名多好听啊,千样,你娘家姓什么啊?”
“姓凌。”凌千样回答完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哟,瞧咱犯了多大的错啊,难怪千样不让咱唤她‘凌嫂子’呢,哪能还冠娘家姓的道理。那你夫家姓什么啊?”
李大婶啊,你说你咋就这么不消停呢?明知道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咋还问个不休呢?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心虚啊!她要怎么回答?要回答不知道吗?她又还没嫁,哪知道以后会嫁给姓什么的啊?这样一说,估计这厨房能让这几位大妈大娘大婶给抛了盖喽,她马上会被冠上形为不得体的罪名撵离郭府。
唉,谎言啊,果然是一颗大雪球,愈滚愈大。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青春偶像剧,叫什么‘看什么星雨’的,她陪着家教的初中小女生看过几集,那叫一个雷人啊,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可那小女生却迷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个端木什么的,天天好帅好帅的挂嘴边,她却觉得,好娘好娘,那时候她就知道,代沟是无法逾越的。不过,至少她是记住一个端木的姓了。
“端木。”她借鉴一下应该没人来找她抗议吧?
“哟,这姓我咋没听过呢?是大家吧?”
凌千样要崩溃了,李大婶,你能不说话了吗?你说你一家庭妇女,你哪那么博学多闻啊,没听过的事何止一个姓氏啊,你听过穿越吗?你就别自曝其短了行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为难,余大娘打断了李大婶的刨根问底。“大家吃饭吧,下午的活可不少。”
总算这茬是消停了。
呼——凌千样在心里吐了好大一口长气。
正名事件结束了,中间小有波折,结果却是好的。她凌千样就是凌千样了,虽然暗地里,她又成了端木嫂了,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耳朵里听着舒服就好,谁还管暗地里的事啊!
千样姐,也成了邱玉的专属称呼。厨房的其他小丫头,都称呼她为凌姐。
断断续续的呼叫声时有时无的传入耳中,凌千样的午睡估计是没戏了。
唉,她可就指着这午睡的时间来弥补一上午的水份流失呢,这丫头就会坏她的好事。
逼不得已,凌千样睁开还有些惺忪的双眼,身体斜斜的倚靠在百年大松树上懒得移动。这棵大松树长得好哇,枝繁叶茂不但能阻挡阳光的强烈照射,粗壮的体魄还能彻底阻挡住凌千样贪睡的身体被任何视线扫射到,一举二得,是凌千样午睡的不二场地,至今就她一位伯乐发现了此处绝佳的地理位置。
本来吧,她真的真的不是贪睡的人,就是这江南的炎炎夏日啊,就是这火烧眉毛的工作啊……情非得已啊!
从怀中掏出一条纯白色手帕,高举起让它迎着微风摆动,相信以邱玉的绝佳眼力定能由此找到她的。当然了,以她一贫如洗的状况是不可能有这样一件奢侈物品的,这是邱玉在她工作满一个月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上面是她亲手绣的牡丹,还真看不出来那丫头能有细此细致的绣功呢!
没一会,邱玉就顺着白漂漂的手帕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