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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魔鬼的第一课 ...


  •   夜色尚未褪尽,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林初岫蜷缩在行军床上,意识在浅层睡眠与高度警惕之间徘徊,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门锁发出刺耳的转动声,接着是粗暴的撞击。

      不是琴酒那带着死亡节拍的脚步,而是更杂乱、更不耐烦的动静。
      岩田诚一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沉默如铁的黑衣壮汉。

      “起来!”

      岩田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像拖拽一个麻袋般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林初岫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就被粗暴地推搡着往前走。

      一个粗糙的黑布头套猛地罩下,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布料上陈腐的霉味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林初岫被塞进一辆车的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引擎随即轰鸣。

      车子颠簸着驶上路面,近两个小时的行程里,林初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身体感受着车辆的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加速,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重的、带着潮湿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当车子终于停稳,林初岫被再次架出,脚下踩到了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
      头套被猛地扯开,刺眼的白炽灯光让林初岫瞬间眯起了眼。

      适应光线后,林初岫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工厂般的室内训练场。
      高高的穹顶下,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更有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陈年血迹。

      墙壁上挂着粗重的铁链、各种尺寸的人形靶,甚至还有一个角落里堆放着几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假人,断裂的“肢体”散落一地,场面诡异而恐怖。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味道。

      在林初岫前方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背对着她,正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那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他将手套与一把银色的□□手枪并排放在旁边的金属台面上,然后缓缓转过身。

      是琴酒。

      琴酒换上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黑色劲装,银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侧,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在惨白的灯光下,比枪口还要冰冷。

      “格斗不是打架……”琴酒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在空旷的场馆里激起阵阵回音,“是杀人。今天教你第一课: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让你的对手失去行动能力,或者,直接死亡。”

      琴酒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场地中央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方形软垫区域,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擂台。

      “上来。”

      命令不容置疑。

      林初岫的心脏疯狂擂鼓,四肢百骸都灌满了铅。

      打架?

      林初岫从小到大都是循规蹈矩的乖学生,别说打架,就连公司团建的拳击体验课都找借口躲得远远的。
      林初岫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被当作一个不合格的实验品,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林初岫战栗着,一步步挪上擂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就在林初岫双脚刚刚站稳的瞬间,琴酒动了。

      琴酒前一秒还站在五米开外,下一秒身影就如同鬼魅般欺近!
      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林初岫只看见一道黑色的残影,紧接着,一只手肘以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砸向她的太阳穴!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吞没。

      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求生本能却压倒了一切。

      林初岫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地猛地向右侧头,身体因为失去平衡而向后踉跄。

      “嗤——”

      坚硬的肘骨擦着林初岫的脸颊划过,带起火辣辣的刺痛。
      林初岫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在软垫上擦出一片红痕,耳边嗡嗡作响。

      “反应尚可。”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可惜,全是侥幸。”

      林初岫撑着地,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刚才那一击,如果林初岫慢上零点一秒,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站起来。”

      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对林初岫而言是地狱般的煎熬。

      琴酒没有再给她那种致命的突袭,而是像一头戏耍猎物的黑豹,不断地逼近、佯攻、再突袭。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快如闪电,却又总在最后一刻精准地停下。
      拳风擦过林初岫的鼻尖,手刀停在林初岫的喉结前一毫米,冰冷的指节贴上她的眼皮。

      每一次,林初岫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带起的风压,以及那股近在咫尺的、属于死亡的寒意。

      林初岫像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提线木偶,躲闪、跌倒、爬起,再躲闪、再跌倒。

      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肺部火烧火燎,但林初岫的大脑却在极度的恐惧压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不是在教她格斗。

      林初岫猛然意识到。

      这些招式没有一招是让林初岫学习的,全都是为了击溃她。
      他不出杀招,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测试她的应激模式,观察她在极限压力下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啧,这家伙根本不是想教你怎么防身。”只有她能看见的萩原研二,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擂台角落,吹着口哨,“他是在享受这个过程,想看你什么时候会崩溃、会尖叫、会跪地求饶。小初岫,你看,他每次发动佯攻之前,左眼都会极快地眯一下——那不是瞄准,那是在判断你的情绪波动,评估你的恐惧到了哪个层级。”

      萩原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初岫脑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

      琴酒真正感兴趣的,是人在极限恐惧下最真实的反应。
      他像个冷酷的科学家,正在收集关于她的“精神韧性”的实验数据。

      林初岫深吸一口气,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下一次,当琴酒的身影再次如影随形地逼至墙角,用一只手掌模拟利刃,贴着她的脖颈大动脉缓缓划过时,林初岫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闭眼或瑟缩。

      林初岫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绿色眼眸。

      林初岫的身体依旧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声音也因为恐惧而沙哑破碎,但林初岫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了那句在前世职场中被领导训斥时,说过无数遍的话:“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改正。”

      琴酒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这句话里没有反抗,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力量,却透着一种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职场顺从感”。

      就像那些经过长期驯化,已经将服从刻入骨髓的底层线人,无论遭受怎样的对待,第一反应永远是检讨自己的“工作表现”。
      这种反应,与琴酒预想中的崩溃或爆发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诡异的、程序化的冷静。

      琴酒缓缓收回手,那双绿眸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明天继续。”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金属台,重新戴上手套,“今晚,写一份三千字的《近身防卫心理分析》报告,交到我的办公室。”

      林初岫低头应是,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眼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林初岫赌对了。

      琴酒要的不是林初岫的格斗技能,而是她的服从性测试。

      这份报告,就是新的考卷。

      深夜,在那间没有窗户的储物间里,林初岫趴在摇摇晃晃的木桌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奋笔疾书。

      林初岫当然不会写什么真实的心理分析,那只会暴露她的思考模式。

      林初岫将报告变成了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林初岫回忆起大学时选修的《普通心理学》课程,将那些早已蒙尘的理论,如“战斗或逃跑反应”、“杏仁核情绪劫持”等术语,与前世职场做PPT时常用的那些空洞话术巧妙地糅合在一起。

      最终,林初岫写出了一篇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充满了专业术语,却对实战毫无价值的“论文”。

      写完后,林初岫犹豫了一下,用右手的小指指甲,在报告最后一页的页脚处,用力地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是一个人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下,无意识留下的抓痕。

      “呵,你还挺会演抑郁症的嘛。”飘在一旁的萩原看着她的小动作,笑出了声。

      第二天清晨,房门被准时打开,来人却不是岩田,而是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渡边课长。

      “报告。”他言简意赅。

      林初岫立刻站起身,双手将那叠还带着体温的纸张递了过去。
      林初岫刻意让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声音也带着一丝虚弱:“我……我昨晚一直写到天亮才完成。”

      渡边课长接过报告,推了推眼镜,快速翻阅起来。
      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合上报告,语气平淡地评价:“逻辑混乱,引用生硬,但能看出努力。”

      就在林初岫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却在转身之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补了一句:“琴酒先生很少会让人写这种东西……小心点,他可能在为某种‘特别用途’,筛选合适的人。”
      话音落下,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林初岫一个人怔在原地。

      特别用途……筛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林初岫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在通过一场场考核,而是在被动地接受分类和筛选,就像实验室里等待被贴上不同标签的样本。

      林初岫所有的挣扎和表现,都只是在决定自己最终会被用在哪个“实验”里。

      这份明悟带来的恐惧,远比琴酒的拳头更甚。

      接下来的一天半,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人再来带林初岫去训练,岩田送来的食物也只是粗暴地扔在门口。
      这短暂的安宁非但没有让林初岫放松,反而让她心中的弦绷得更紧。

      第三天傍晚,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岩田诚一郎出现在门口,但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
      那身油腻的西装被换成了干净笔挺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那副淫邪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仪式感的严肃。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搬进来一张沉重的黑色方桌,放在房间中央。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条崭新的、颜色鲜红如血的桌布,动作缓慢而郑重地,将其平铺在黑色的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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