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樱花树》薇风细羽

13、段樱琳失明了

　　2005年，段樱晴23岁，眼睛已逼近失明。雪婷接到电话，立刻赶回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她看见妹妹彻底蒙上纱布，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已经见不到世界任何一点光。

　　“妹妹，姐来了……”雪婷轻声呼唤。

　　“姐……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姐，樱花……樱花的叶子好香。”樱晴微笑着，仿佛还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雪婷望了一眼窗外的樱花树，树叶满天飞，如同粉色的雪，定格了她们之间回忆最深刻的记忆。

　　——粉色的记忆，是你我年少无知的证据，
　　——粉色的樱花，是我们追逐迷茫青春的过往。

　　那一首诗，是雪婷曾让林寒为她所作。可她却因唐逸轩而和林寒反目成仇，雪婷有苦难言。

　　这时，逸轩进来了：“雪婷，你妹妹还好吗？”

　　“逸轩，再找不到捐赠者，我妹妹眼睛会真的好不了的。”

　　“雪婷，放心，我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帮你。既然你嫁了过来……”逸轩试图安慰。

　　像雪一样的过往，我有必要再向世界提起成千上万遍吗？

　　窗外的樱花开得很美，可惜，不是苏州第十二小学门口外的那两棵野生樱花树。那两棵，才是她记忆里的珍宝。

　　“雪婷？你喜欢樱花？”逸轩问。

　　“不，以前很喜欢，现在不了。那个人，他心死了吧！”雪婷低声。

　　“林寒他不会再回来对你怎么样的了，放心。”逸轩安慰。

　　可樱花让她忘不了林寒。

　　林寒说过，他喜欢樱花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雪婷出生在三月樱花树正绽放的日子。他一生除了看樱花，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为什么偏偏是林寒？林寒已经在婚礼上和另一个女孩结婚，可心痛如割的，却是雪婷。

　　“逸轩，不用了……我知道找谁了。”雪婷忽然说。

　　“谁？”

　　“他啊！他一定不会拒绝吧！”雪婷眼神坚定。

　　每一个决定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坠下万丈深渊，永不复返。他曾为她付出那么多，却换不来一丝感动的眼泪。这样的人，对于我们尊敬爱情的人，有必要怜悯吗？

　　可是，离开了原来的那个人，你还会平静吗？

　　2005年，林寒带着严霜去了一趟日本。那里遍地是樱花，樱花不断飘零落下，像粉色的雪。

　　“亲爱的，你为什么喜欢樱花和日本呢？”严霜问。

　　“实话，霜，每个中国人都讨厌日本人和日本，但我仅喜欢樱花。日本的樱花是寒冬初开，而祖国却是春天。”林寒望着飘落的花瓣。

　　“林寒，你别忘了，我的名字因你而起，樱琳，一大片樱花树林……”樱琳在一旁轻声说。

　　“我没忘，樱琳，幸好有你，否则，我们不知会面对怎样的命运。”林寒感激。

　　一阵清风把樱琳粉色的头发吹拂起来，像一只没有归巢的小鸟，她忍着心痛，看着林寒幸福。

　　“林寒，只要你记住我的好就行。”樱琳微笑。

　　林寒看着樱琳，也笑了。

　　严霜说：“寒，你看谁来了。”

　　唐瑶推开那扇门进来了。林寒看见她，却毫无反应，曾经的一点余温也已冷却，似乎彼此已陌生了许多。

　　“亲爱的，为什么不去搭理唐瑶小姐？”严霜问。

　　“霜，你不清楚吗？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心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林寒低声。

　　可绝情的人终究还是林寒。

　　唐瑶看着林寒说：“林寒，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只要你知道，我心里有你这个朋友。我们做不了情人，至少做个朋友，也好吧？林寒！”

　　林寒的心抖了一抖。

　　做朋友？他只害怕会再次爱上唐瑶罢了。

　　林寒冲了出去，双手插在栏杆上，对着外面一个亭子喊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偏偏让我认识了你？”

　　严霜说：“你恨唐瑶？”

　　“不是，是我怕自己一旦与她接触，会控制不了自己。我怕我会爱上她……但为了你，我不能。严霜，答应我，一定要永远陪着我。”

　　“嗯……”

　　“日本的寿司和关东煮还有拉面，似乎很好吃。”

　　“我们去吃吧！”

　　“带上樱琳……”

　　“嗯……”

　　樱花林中的少女，是怎样的她在等他？樱花落尽的那天，他都看不见她在樱花林中等他。

　　错过的幸福，由此开始缓解。

　　一家日风寿司店，招牌上写着。里面的老板是中国人，精通日语、英语、汉语。

　　林寒点了拉面和寿司。这里的寿司特别，加上秘制酱汁。林寒吃上第一口是厚蛋烧。

　　“老板，这厚蛋烧，太好吃了。”林寒赞叹。

　　老板娘出来了：“好吃，多吃！这附近只有我们一家自家人在日本开寿司店。所以我家风味独特。”

　　“老板娘，你一个人经营吗？”严霜问。

　　“嗯，去年我老公去世，留下三个孩子。但孩子都大了，我也无忧了。我老公生前喜欢樱花，大儿子喜欢樱花，二女儿是朋友的女儿，三女儿在后厨……”老板娘笑着介绍。

　　“大娘，你能叫她出来吗？”林寒问。

　　“好啊！”

　　缩在厨房里的三女儿出来了，她叫林惠音。林寒看着她，对大娘说：“你大儿子叫林寒，二女儿是朋友的女儿叫严小菊，对吗？”

　　“对，你知道他们？”大娘惊讶。

　　林寒把身上定亲信物拿了出来：“这个，林方言他身上唯一的信物。他死了，你为什么不回去看他一眼？事情都过去几年了。”

　　“儿子……你是我儿子？”大娘颤抖着。

　　林寒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惠音说：“你说你是我哥？”

　　林寒看着林惠音，一言不发。

　　失散多年的母子重聚的时刻，林寒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雪婷打来的。

　　林寒接了。

　　“喂！”

　　“林寒，算我求你了，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妹妹失明了，急需视网膜……”

　　“哦，我明天马上赶回去！”

　　这番话却被惠音听到了。

　　惠音阻止了林寒：“林寒！不许捐赠！”

　　“让开！”

　　“我不想你失明，你不知道失明的可怕。你还要陪我去看樱花呢！”

　　樱琳推开门：“严霜，你哥……不，林寒他要做傻事了！”

　　“什么？”

　　“你不快去阻止？”

　　失去光明又如何，只要是为了那个人，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樱花林中又迷失了她自己，可他会帮她找回原来的自己吗？

　　严霜冲了出去：“寒，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决定？你知道这样对自己是不利的吗？”

　　“我知道，但是……”

　　林寒不忍心看雪婷的妹妹因此失明，所以他才决定做这唯一能做的傻事。

　　“林寒，别去……”

　　“可是……”

　　“没有可是……请记住，此生你只能爱我一个。”

　　一片樱花叶穿越了无数时空，却无法把彼此的心穿在一起。

　　曾经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而她却不希望他做傻事。希望做傻事的那个人是她，而永远不是他。

　　“我知道了，严霜。”林寒低声。

　　此时此刻，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阳光射进病房，樱晴醒了，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丝光芒。

　　“姐姐……”

　　“在呢！姐姐永远都在。”

　　幸福的人会得到幸福之神的祝福吗？

　　“林寒哥哥没来吗？”

　　“来了呢！在外面！”

　　“可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脸……”

　　那冰冷的弧线划过雪婷的心房，一缕暖阳从空中直射进来，她却突然发现，原来你爱我，从来是一场空。

　　她想他的每一天都在自我检讨，却找不到她爱他的踪迹。

　　“姐……我失明了吗？”

　　“樱晴……”

　　“姐！告诉我！”

　　樱晴的眼睛流着泪，淌着硕大的泪珠。

　　永恒的悲伤，非永不凋零的樱花。
　　她爱他的心，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那句承诺，是谁曾在我耳边成千上万次地诉说。

　　雪婷看着樱花，想着林寒。

　　在日本，林寒可以很容易忘记雪婷，可回到了上海，林寒会忘记雪婷吗？那个曾深爱的女生。

　　樱晴眼睛已经迫近失明，而林寒却在考虑世上最愚蠢至极的办法来救她。严霜却在阻止。

　　他们回不去了。

　　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樱花一样牺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