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老尔

3、三

　　月亮在这片开阔之地出奇的亮，波光粼粼，陆小凤一回头，双眼便盛了这光，亮亮的透着精神。

　　“多谢兄台提醒”，一抱拳，酒窝露得诚恳，“还没请教？”
　　“缘如朝露，聚复散。”对方以闲散的坐姿靠在河边大石上，抬头望星，“人海茫茫，何需姓名。”

　　陆小凤最好的一个优点，便是有自知之明。既然人家摆明了不想跟你套近乎，自己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只是，人身上有许多功能不受思想的控制。可以是酒鬼闻到酒香，可以是色鬼见到美女，上面说的这两点，陆小凤认为只要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心甘情愿的不受控制。不过，有些是从娘胎就带出来的，例如，肚子饿了。

　　陆小凤向来脸皮厚，所以即便现在肚子轰鸣声在只有水流花花鱼儿轻跃的地方响得不亦乐乎，他脸上连半点绯红都没有，还笑得坦然，自言自语的说：“不知这河里的鱼好不好抓。”

　　边说边已经挽起裤管，下到河里摸起鱼来，河里的鱼灵活，再灵活也灵活不过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只不过抓鱼时灵犀一指也派不上用场，靠得还是眼明手快。陆小凤这两样都不缺，不一会儿便往岸上抛上三四只鱼。

　　陆小凤双手叉腰站在水里甚是得意，凉风有时，烤鱼有时，虽无美酒，但也快哉。
　　人在得意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所以，陆小凤没快活多久，便“唉呀！”一声抱着脚跳到岸上。

　　对方倒也不是个全然冷漠之人，赶忙上前看是否需要帮忙。陆小凤连连摆手，“不过是水蛇咬了，不碍事。”
　　“我看看伤口，如果是水蛇咬了，我也带着药。”
　　陆小凤心想原来对方是个郎中，便也伸直了腿让对方瞧个仔细。

　　“咦？”
　　陆小凤听到‘咦’时心里便咯噔一下，不过接下来的事让他的心里咯噔了不只五下。
　　对方伏下身去，以唇吸他小腿肚上的伤口。
　　连接吐了六七口污血，见伤口流出的血转为鲜红，对方才行至河边漱口。
　　陆小凤难得乖乖的一言不发任着对方在他伤口上洒药粉，再用在他身上衣服撕下的布条扎好。
　　一切收拾妥当，对方抬起脸解释道，“如果这水蛇无毒，咬的齿痕当是一连排，而这个伤口是两个齿洞，虽然兄台还没有中毒情形发生，不过，我担心……”

　　陆小凤傻傻的坐着听对方解释，‘打住打住！怎么竟有人救了人后，还得解释的！这不是显得他陆小凤也太小家子气了点吧！’
　　一个忍不住，跳起身来，“在下陆小凤！敢问救命恩人大名！”
　　对方的话被生生打断倒也不气恼，反倒像看着什么新鲜事物般的看着陆小凤，旋即笑了笑，“江湖人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正是！”
　　“不知阁下找厉南星有何要事呢？”
　　“咦？”
　　“一般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到这号称布满了毒气的鱼沼林。”
　　“这里叫鱼沼林？”
　　“你连你在哪里都不晓得？”
　　“不是徂徕山下吗？这该死的司空该不会给错我地图了吧！”
　　“你是不是遇到个叉路口，往左便是徂徕山。”言下之意是指陆小凤错选了右边。
　　“不过，不管是要到徂徕山，亦或是到了这鱼沼林，多半都是来找厉南星的吧。看来你的消息收得慢，厉南星已不在徂徕山了。”
　　陆小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胡子，被人看穿是一回事，被人看出自己走错路是另一回事，而且这个人刚刚还很有义气的吸他脚上的蛇毒，而且现在看清楚了，还是个俊秀的年青人。

　　人多半是偏好美好的事物的，在挑选朋友方面也是如此，在不知根不知底的情况下，长得好看的人总能给人愿意亲近之感。陆小凤刚已经仔细打量过对方，又见此人面带微笑，更是心生好感，也就没注意刚刚问话中的讥讽。

　　“这么说来，恩人与厉南星很熟喽？”陆小凤一改先前着急寻人的模样，天大地大，也没填饱肚子的事大。边拖着腿收集柴火打算烤鱼，边开口问着。

　　“嗯。”对方许是看到陆小凤拖着腿不甚方便的份上，自动的帮忙捡来些枯枝，陆小凤也乐于空出手来去收拾鲜鱼。

　　等火升好了，鱼也串好在陆小凤的手里翻转着滴下油汁时，陆小凤始终没有再开过口。

　　“不问我知道他在哪吗？”
　　“不想是骗人的。”陆小凤不仅想，而且是很想，不过，想是一回事，为难别人是另一回事。陆小凤咧着嘴笑了笑，两撇胡子在火光中生动的一跳一跳的。

　　“你，挺实诚的。”

　　用在陆小凤身上的形容词太多，或是风流，或是无赖，或是酒鬼，或多情，或无情，或狡猾，却从未有一人说过他实诚，这一说法让陆小凤感慨良多，其实实诚才是陆小凤真正的性子，你可以说他不识趣，你可以说他敬酒不吃爱吃罚酒，但你不可以说陆小凤不老实。
　　陆小凤一直觉得自己最忠于自己想法的人，可偏偏没人夸过他这一点，现在有人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而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想结交认识的人，虽然到现在他连对方的名字还不晓得。

　　“咦，恩人不晓得陆小凤的外号就叫人见人爱吗？”
　　“呵，失敬失敬。”
　　“不敢当不敢当。可惜少了酒，要不能与恩人在这山野虫鸣中把酒言欢也是件逍遥之事。”
　　“可惜现在连鱼能不能好好吃完都难说。”

　　话音刚落，便从树林黑影里走出四个人，四个蒙面人。
　　陆小凤看看面前烧得正欢的柴火，叹了口气，想来便是这暧色升起的烟将人给招来。虽然不太想见，不过即招之则安之吧。

　　陆小凤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这四人便已经挥刀杀了过来，不过，对像不是陆小凤，而是陆小凤身旁的男子。

　　陆小凤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不过在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凭管箫与这四人对打也游刃有余的样子时更乐于看好手中烤得正欢的鱼。

　　四个蒙面人倒也不大意，而是各站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使利剑，将男子包围在齐中，一声尖啸，四剑同时刺出，却高矮不齐，看似杂乱，实则分攻了肩、臂、腿、脚。仔细分辨会发现这便是江湖中相传小剑阵法的火星阵。

　　男子的动作有点慢，却偏生慢得潇洒，先是一箫挡开迎面的一剑，再踩住专攻下盘的一剑，借力使力，避开随之而来的一剑，再堪堪从第三个蒙面人的左边穿过，一个跟斗翻到带头人面头，击出一掌，破了四人的火星阵。

　　这时一根燃着火星的木棒恰好飞出从对打的五人中穿过，只闻噔噔两声，再看落在地上的木棒上已多了两枚寸骨钉。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陆小凤两只眼睛好像从没离开过烤鱼般，口气好生无辜。

　　带头的蒙面人打量了下陆小凤，“撤。”只一声，四人便隐入林内，速度快得好像刚刚的一切像没发生过。

　　“多谢。”对方一抱拳。
　　“还好，差点焦了。”陆小凤蹙了蹙眉头，递过烤好的鱼。
　　对方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焦黄嫩香，“想不到陆小凤竟有这一手。”
　　“见笑见笑，不入流的手艺。”也是一百零一招陆小凤会的手艺，便是烤，人在江湖飘，懂得烤能不饿肚子便行。

　　“既然你请我吃鱼，我便请你喝酒吧。”
　　“酒？哪里有酒。”陆小凤眼尖，早就看到对方只带着一管箫，再无长物。

　　对方笑笑，摘了两片大叶子，卷成筒状，取来河头最清的河水，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笑着刚想说，‘以水代酒’却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混在水里，不一会儿，原本无味的清水竟飘出酒香。
　　陆小凤心中一喜，大口灌下，心满意足的啧啧嘴。
　　“想不到恩人有此秘技。”
　　“也没什么。”
　　“可否赠在下几包，此酒味道竟不失十年佳酿。”
　　“这种毒粉我带得不多。”
　　“毒粉……？”
　　“嗯。”依然是微笑。陆小凤却开始觉得有些发冷。
　　“阁下是……”
　　“厉南星，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