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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归楚 上 ...

  •   十月最后一天,林晴朗返回北程州州治安菀,她早在七天前就已经踏入程州地界,连续几天在壁山等地调动兵马。这一年来,北程州在壁山等难民聚集之地实施屯田制,所有受地的流民全部在程州入籍。同时,难民中十五以上,三十五以下的青壮年均为民兵编制,平素种田开荒,农闲时集中起来训练。一旦有战事,则立刻征集,发给兵器,就成为正规军的一部分。
      晴朗对屯田制寄予厚望,这样的乱世里,任何国家想要立足都要保存大量的军队,但是保存军队又会耗费民生,各国都困扰在这样的矛盾中。
      最初开始尝试屯田兵的是北赵,在草原上邢荻族的青壮年男子人人皆战士,进了中州,策马奔腾的男儿拿起锄头,可骨子里那点飞扬的血脉还在。他们半农半兵,一声诏令随时可以抛下家园拿起刀枪。不过,这种刑荻的风范只有在边关地区长久存在,进入了中州腹地的刑荻人穿上宽袍,学习了文靖人的语言风俗,再让他们抛弃一切东征西讨就不可能了。此后,留、东赵、郑都采用过屯田制,可都在边关使用,几乎没有在北程州这样的腹地进行的。
      晴朗也是逼得没办法才把这套东西拿来用,她又有更新的想法,文靖人重的故土,哪怕几十年没回去的,祖籍就是祖籍,那里撰写着家族的源头,埋葬着历代先人。恰如那些名门望族,哪怕南度后两百年不曾扫过祖坟,还是要做自己是汉南谢氏、豫阳刘氏。这些逃难到北程州的人,虽然迫于无奈在各地受田落户,可他们骨子里还是想着故乡的,他们的故乡就在北方,在中州,在两百年来被各路豪强蹂躏了一次次的地方。这样一群人是随时可以抛弃田地拿起武器,跟着他们打回去中州去的,至少在一代人的时间里。
      汉南之战,她势在必取,而且约定了将以长霆均为主力。廖云清也安排好,将以蒋拢为主帅,以钟长缨为副,调集长霆军精锐一万人,出征汉南。长霆军为主,北程州就只当练兵,晴朗虽然下定了归楚的决心,但是对到底归到什么程度,能归多久尚怀狐疑。她不想那么快就在长霆军面前暴露北程州州军的真正实力,好在之前长霆军与北程州几次小战斗中流民组成的屯田军都是主力,而且没让钟长缨讨到多少好处。这一次战斗,她准备让壁山那些受了一年训练,有战场经验的屯军上场。
      她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此时正当农闲,屯军集中训练,下面齐刷刷数千将士,虽不如正规军铠甲鲜明,可精神抖擞,气势如虹。晴朗的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陈、蔡交兵,汉南空虚,州府不日将兴师汉南。”
      底下瞬间震住了,短暂的安静后一下子炸开了锅,将领们也吓了一跳,心想两地交兵那是何等机密,这位刺史大人怎么就随随便便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
      待下面稍微安静,晴朗又道:“今天在这里各位弟兄,你们都是汉南儿女,因为战乱背井离乡至此。但是,你们的祖先家人都还在汉南,愿意和州军一起收复汉南的站出来。”
      又是短暂的宁静,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人人振臂个个高呼。
      北程州此次用兵,合计动员七千人,只不过正规军只有两千,剩余全是屯兵,依然以将军景牧为主帅。
      这是以后被称为“程州军”的威武之师踏出的第一步,这五千屯兵将有三成在汉南之战战死,剩下的都成了未来程州军的主力。后代的史官们叙述这个属于战争的年代,每提到程州军总要列出长长的一串名将目录,这其中大半都在这个冬日的早晨,立于壁山简陋的校场里,振臂高呼的人群中。

      林晴朗返回安菀,自然有大量事物要处理,昏天黑地的忙了四五天才总算能喘一口气。她天生劳碌命,忙完公务忙私事,早上一爬起来就问:“花娘子呢,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她?”花月娘和沈唐抵达安菀后,沈唐带着儿子租房住,月娘却回了晴朗这里,晴朗揶揄她说:“知明那孩子叫了你几个月‘娘亲’,你不回家带儿子在这里做什么?”月娘笑笑不答话,再问几句,她一扭身就走了。
      晴朗房里的大丫头是她从京城带来的,这年十七岁,比叠翠小一些,生的清爽又十分伶俐,十分合晴朗的心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字识不到一箩筐,晴朗曾说让她闲暇跟着账房认点字,那丫头笑笑说:“奴婢一个低贱人,学那个做什么,学了也当不了官啊,省下时间给大人绣个帕子、做几道中州菜色不好?”晴朗听了叹口气:“也罢,人生识字忧患始,不读也有不读的好处。”
      这丫环一边给晴朗挽发髻,一边道:“花娘子和沈大人住了。”
      “啊?这又是哪一出?”
      “成亲了呗。大人您走了没几天,媒人就上门了,这不是两家都没什么人了么,定了个日子,几天前成亲了。”
      晴朗愣住了,还没开口,便有人来报说沈夫人、王夫人来探望。
      王夫人,自然是王琅的妻子秋氏;沈夫人,便是成亲未满一旬的沈唐之妻花月娘。花月娘之前为李钦守寡,出了服依然多着淡色,饰品简素,当下却改成了北程州富家女子的常见打扮,加之薄施胭脂,看上去顿时年轻了几岁。晴朗斜眼看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待两人坐稳立马打发了从人,伸手掐了月娘一下:“之前一直说让你成亲成亲,怎么都不听,好啊,我才出门一个月就嫁了,这唱的哪出?”说话间又在她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该不会是……”
      秋氏掩着嘴笑,月娘脸上飞红,脱口道:“混说什么,我不能生的!”话音未落,三个女人都愣住了。晴朗知道她颠沛流离的过往,也不惊讶,轻轻拍了拍她,又道:“那又是为了什么?都等不急让我喝杯喜酒。”
      “恰逢良辰吉日,就这么着了。”
      晴朗见她说话间眉目里都带着喜气,这般欢喜的模样只有多年前她与李钦团聚后才见过,心想花月娘也不过三十三岁,来日方长,能得沈唐这样一个多情人相伴,又有沈知明承欢膝下,方能算美满。
      月娘也看着她,扑哧一笑道:“一进来就被岔开了话,来来,说说看,夫妻团聚的怎样?”
      晴朗白了她一眼,抿唇一笑。
      秋氏紧跟着也笑出声来:“未语先笑、眉眼带情,看来不但我们花娘子想明白了,林大人也总算想明白了。可惜齐大人没回来,不然倒可和沈大人把酒言欢。”
      “他俩有什么交情?”
      “以前没有,现下也能有了,一般样的多年心愿得偿,还不够两个男人浮一大白?”
      晴朗哼了一声,身子往后倒,侧躺在那里缓缓道:“是啊,睡过了,两位媒人这下能安心了吧?”
      秋氏刚喝了口茶,被这句话惊呛咳起来,她是名门闺秀、望族子弟,亡国后混迹于市井,平素在街坊里荤话也听惯了,可愣是没想到那么句粗话能从林晴朗口里冒出来。
      月娘看看秋氏看看晴朗,拍着塌大笑起来,指着晴朗道:“秋娘子,你想想她平素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什么话她不敢说啊。”
      晴朗也笑:“近来在军中久了,倒让王夫人见笑。”
      秋氏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率性风流才是林美人的真性情。”

      率性风流的林美人虽有着比大半男儿都要高远的志向和坚韧的精神,却也像大半女子那样喜欢和闺蜜们家长里短的闲话。秋氏和月娘都是中她意的女伴,一个大家闺秀、心胸宽广;另一个江湖侠女,目光独到。和这么两个人在一起,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都说得格外欢乐,而闺中女子的隐秘心事也能相互述说。
      秋氏和月娘本来就是打探晴朗“探夫”的情形,晴朗也不避讳,将到明安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叠翠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看看,这不是给我添了个大麻烦。”秋氏笑道:“这也还好,你将她带回来另找个本分人家嫁了便是。”晴朗笑笑,心想秋氏到底是名门望族的女子,她们决不会像土地主家的主妇那般与姬妾争宠吃醋,妻是主、妾是奴,高下尊卑不可逾越,对于侍妾,看得顺则留,看不顺或卖或赶都是当家主母的权力。晴朗无意批评这种做法,只是当年她自己在王琼手下吃过不少苦头,推己及人,对叠翠没法子这么决绝。秋氏看她皱眉的样子笑了起来:“不然还能怎么办?要不你当什么都没瞧见?”
      月娘道:“更不是个主意了。林美人啊,你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比男人还下得了狠心,这会儿倒慈悲起来,真难得。”
      “这是两码子事,那孩子才十七岁,什么也没做错过,怎能和战场上的事相提并论。”
      秋氏摇摇头:“你既要‘此情如一’的男人,再怎么也先把叠翠带回来放在身边。”
      “那倒不必。”
      “是啊,她林美人着意要收服一个男人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是不是?”
      晴朗微微挑眉,斩钉截铁甩出两个字:“自然!”
      晴朗先前找月娘并不是光为了说闲话,而是向过去一样想要向她嘱托家务事。她准备到前方去一次——一为接下来的战局,而来,去安抚一下宋县、孚阳县的官员百姓;其三,就是看看神宫举办了一个什么样的冬煦节。
      月娘还没开口,秋氏就拍着胸脯说:“刺史府的杂事交给我吧,月娘新婚燕尔,安心去相夫教子。”
      晴朗颇觉温暖,心想这些年辗转奔波幸而遇到这么些有情义的人。
      秋氏又道:“如今你们夫妻已经和好,难道还要两地相隔?不想个法子调过来?你是北程州之主,给齐大人安插个职务也不难。”
      晴朗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心中的顾虑和两人一说,月娘还没说什么,秋氏却道:“齐大人不会介意,能与林大人您团聚,他就够高兴了。”
      “呵,没想到秋娘子倒是燕之的知己。”
      月娘扑哧一笑,推推秋氏:“看啊,林美人吃醋了。”
      晴朗白了她们一眼,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终有那么一个男子,她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这是我的”,能光明正大为他吃醋;能与女友共诉家常,甚至可以期盼着或许能与他生儿育女。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脚步声疾,晴朗眼睛一亮,低声道:“楚国使臣来了!”
      果然,属官来报:“楚国吏部侍郎前来传达圣旨,一天前已过璧山县。”
      晴朗眼睛一亮:“来得好快!”
      楚国的这位吏部侍郎来得果然快,日夜兼程,五天不到就抵达安菀。
      北程州刺史府中,州府官员济济一堂。
      楚国吏部侍郎高奉展开圣旨,楚国皇帝郑堰下旨将原属汉南的宋县、孚阳并入北程州,仍任命林晴朗为北程州刺史,除刘呈之以外所有北程州官员均留任原职。招刘呈之入京听用,同时调动长霆军一万人,令北程州调集七千兵马,由长霆军将领蒋拢为帅,出兵汉南,目标是攻下汉南全境,为楚国在江北开疆扩土,从而恢复到陈睦屏湖大捷时的全盛疆土。
      林晴朗跪伏在地,朗声道:“臣,林晴朗,领旨谢恩。”
      赵国灭亡将近两年之后,林晴朗和跟随她的那些人终于又一次有了“祖国”,他们接过楚国的任命,将称郑偃为皇帝,至于这一次能走多远,所有的人都没有把握。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比如林晴朗、王琅、邢昭,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丧国之痛,在这乱世之中,也许能依靠的只有他们的足以游走于列国之间的出色才干。
      当日,林晴朗下令,北程州全境改换旗帜。
      在朝凤沦陷一年半后依然飘荡着的“赵”字大旗终于结束了使命,城墙上飘扬起“楚”字旗帜。
      这一日,包括安菀在内的北程州许多地方的百姓都张灯结彩、燃放爆竹。尽管他们在过去的两年中感于林晴朗的清明治理而与她同甘共苦,然而,他们毕竟是百余年楚国儿女,得以重归故土,他们发自内心的欣喜。

      十一月上旬,长霆军一万人自涌江城到壁山县,与在此集结完毕的七千程州军(其中一大半为屯兵)会合,将兵一万七千余人,号称五万,由蒋拢统帅,以景牧为副,钟长缨为先锋,出兵汉南。数日后,大军抵达安菀,于城外宿营。林晴朗、邢昭、丁源等人携粮草、银两前去劳军。
      晴朗与蒋拢、钟长缨早已相识,当下两相见礼,蒋拢传达了主帅廖云清的问候。晴朗微笑应对,目光掠过众人忽然眼睛一亮。
      蒋拢身后的官员众中,赫然立着齐燕之。
      齐燕之此次担任军中主簿,林晴朗归楚,他算是“圆满完成了郑旻下达的任务”,越王有意拉拢北程州众人,示意廖云清“让他立个功”。晋升最快莫过于军功,即便是随军文官,只要战役取胜,无过即封赏。对齐燕之来说,除却苏长安起兵那阵子,他作为特使在廖江城身边打了半年仗,此后就再也没有承担过前线勤务。反而是林晴朗,从攻陈之战、灭王仲道之战,多次以文官的身份出现在重大战役里;而在程州两年,更是身先士卒、攻城略池。
      长霆军在不打仗的时候将官们之间向来谈笑无忌,待到正事结束,坐下来吃喝的时候,便有人玩笑说“齐主簿今晚到城里住吧,反正明天开拔也要穿城而过,只要大将军同意就行。”蒋拢这一年也不过三十,与晴朗同龄,性格很是活泼,当下一本正经点点头:“无妨,明日晚间点卯能应即可。”
      齐燕之正色道:“职责在身,岂敢擅离,多谢各位好意。”
      又有人起哄道:“那么林刺史留在营中也好。”话音未落,蒋拢狠狠瞪了一眼:“不得放肆,这是刺史大人!”
      晴朗嫣然一笑,目光朝着众人扫了一圈,缓缓道:“出征之时,心无杂念;得胜之日,醇酒美人。待诸位凯旋归来,我再向蒋将军求这个情不迟。”
      众人愣了一下,抚掌道:“好一个林刺史!”
      翌日,大军通过安菀城奔赴汉南。
      一天后,林晴朗也离开安菀,前往宋县等地巡视。
      十一月十五日,大军抵达召县,在城外十里宿营。当夜,召县县丞前来大营——召县愿归顺楚国。
      汉南之战刚刚开始,大军就在不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得下一城。

      天佑二年十一月,楚国越王开始筹备对宋王等人的作战,他计划以一次漂亮的战斗结束对他统治可能产生的任何威胁,使得楚国内政成为铁桶江山。长霆军和北程州军队向着汉南腹地进发。司徒清的陈国享受着短暂的宁静,唯一让他烦恼的就是昔日永川王控制的地方并没有因为这位亲王的去世而顺利归陈,相反,他纵横中州的军队一次次在永川王旧部前败下阵来。
      蔡国蔡萱正处在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与司徒文茂一战,蔡国大获全胜,一举拿下旧晋地的三分之一。国土扩大了一州三县。同时,他的爱妃冯瑗则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位皇子,这是蔡萱的第四位皇子,在此之前冯瑗还为他生过两位公主,那都是在他还是赵国臣子的时候。这位皇四子出生的恰是时候,他降生的时候正好蔡萱与司徒文茂决战鸿源,一战告捷,这边正在庆祝胜利,那边喜讯传来——冯昭容生子。大喜过望的蔡萱将这位皇四子命名为“蔡捷”,以纪念他出生于鸿源大捷之时。鸿源之战前,两军长时间拉锯,转机来得充满戏剧性,连蔡萱都觉得是幸运。于是,他便觉得这次胜利象是这个四儿子带来的,忍不住对人说:“捷儿乃朕的福星。”说者或许无心,听者便有意了,在旁人听来,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皇四子有天命。”传言流出,第一个害怕的就是皇后韩氏。
      韩氏这一年仅二十五岁,少冯瑗两岁。她出于蔡国开国功臣家庭,公爵幼女,两个兄长都在少年时代即与身为太子的蔡萱交好。当年蔡国内乱,韩家长子保护蔡萱脱逃,屡次激战终于重伤,在国境附近去世。当时蔡萱拉着韩公子的手说:“倘能复国,与汝家平分富贵。”
      数年后,蔡萱靠着支持王仲道篡国重归蔡地,并很快安定各处,他蔡国皇太子的身份为他在故地赢得民心,归赵后先后被册封为侯爵、公爵。此时他果然没有忘掉承诺,迎娶韩家幼女为正妻。韩家虽然经历了几次动荡,仍然长盛不衰,韩氏的三个同胞兄长,除了长兄为救蔡萱而死,其他两名都是蔡国手握兵权的一镇之首。
      韩皇后出身名门,娘家争气,本人确始终不得蔡萱宠爱,原因无它,实在是因为韩皇后的容貌平平。韩皇后当然不难看,若在平民之家,定还能被称赞为“端正秀气”,可放到后宫佳丽中就整个不见了踪影。韩氏与蔡萱结璃数年始终无所出,一年前收养了蔡萱的长子,也就是产后不久病故的陈妃之子。这位皇长子聪明伶俐,很得蔡萱疼爱。韩皇后看着乖巧的儿子,常想凭自己的容貌,想要得蔡萱疼爱是没有希望的,但有这样一个孩子陪伴,将来看他当上皇帝,自己一辈子也就有了依靠。原本,皇后无子,以长为继乃是礼法正统,蔡萱也透露过立皇长子为储的念头,只是受到礼部尚书、中书令等的反对,理由便是——皇后还年轻,有生下嫡子的可能,所以不宜过早立储。
      这日早朝时间刚过,宫人来报“皇帝驾临”,韩氏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蔡萱,闻讯喜出望外,忙换过衣服重新打扮了在那里等。没多久蔡萱进来,往那里一坐,开口便道:“今日兵部尚书来见朕。”兵部尚书就是韩皇后父亲韩放。
      “兵部尚书来劝朕立皇长子为嗣。”
      韩皇后垂目道:“早日立储也是好事。”
      “是么?可是朕去年说要立柬儿,兵部尚书却是极力反对。”
      韩皇后一震,心想:“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韩尚书这番变化所为何来,皇后能告诉朕么?”
      “臣妾……臣妾不知。”
      “皇后不知道,朕倒是知道一些,冯妃生子不过月余,汝家就着急东宫之位了。”
      韩皇后鼓起勇气抬头道:“立储立长本是正理。”
      蔡萱冷笑道:“立嫡更是正礼,所以,朕不会立柬儿为储,朕等着皇后为朕生下嫡子。”说完,起身便走,留下韩皇后全身冰冷,颤抖着坐在那里。
      蔡萱气鼓鼓从皇后那里出来,转身就去了冯瑗宫中。冯瑗一眼就看出蔡萱心情不佳,也不询问,先亲手沏了茶,待他喝了一杯神色稍和,又笑吟吟的拉他去看儿子。蔡捷眉目颇像冯瑗,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摇篮里嗯嗯啊啊的叫着,逗得蔡萱放声大笑,出来对着冯瑗道:“朕四个儿子,只有捷儿最可疼。”冯瑗却叹了口气:“陛下莫在夸了,捷儿受不起的。”
      “怎么了?”
      “臣妾,留国叛臣之族,原就孤苦一人,而今妾与皇儿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人的恩宠。”
      蔡萱一听就知道这是说皇后所在的韩家气势熏天,她担心蔡捷过于受宠会引来韩家报复,而韩家是内控朝政、外掌兵权的存在。他更想到,就算他立蔡捷或者其他什么皇子为储,待他百年之后,只要韩家继续掌握权势,这个孩子也休想太平坐稳皇位。这样的事之前在留国、赵国都发生过,特别是留国王仲道之乱,那是近在眼前。
      想到这里就禁不住后悔当初念着韩公子救命之恩而对韩家封赏过重,尤其不该让皇后的两个兄长都掌兵在外。想到这里,他拍拍冯瑗:“爱妃莫说这般丧气话,你不是还有一个兄长么,朕封他为轻车都尉,到左威卫里去建功立业吧。”冯瑗眼睛一亮,慌忙跪下道谢。蔡萱在她这里坐了个把时辰,心情好转,这才又回书房办公,临走前亲了冯瑗一下,温言道:“朕过两日还要送你一份大礼,安心等着吧。”待到送走蔡萱,冯瑗这才开怀的笑起来,心想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兄长受封不过是第一步,等到她冯家的人在蔡国朝廷立稳脚跟,就是她冯瑗等上后宫之主的那一日。
      从留到赵,从赵到蔡,冯瑗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后宫中挣扎了十年时光。从苏长安身边娇滴滴的十七岁才人,到今天蔡国后宫中二十七岁的昭容。冯瑗靠着自己出众的容貌和聪明才智一次次化险为夷,她的目标始终坚定——要走到一个女子能达到的巅峰。如今,她知道自己能凭借容貌走下去的时间不长了,但是,现在她终于有了争宠的另一个法宝——她的儿子。往后的日子,她冯瑗的使命就是让这个孩子入主东宫,而她自己,自然也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四章 归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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