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陌生人》蓝泉

1、全文

　　3.21
　　展霆的好脾气人所皆知，只要他能力之内的事他都会答应。
　　只是，这十年来，他固执的不与妹妹展颜相见，不论家庭聚会、校友聚会、大大小小的社交场合，只要展颜在场，展霆都会默默退到一旁，接着寻路而逃。
　　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各中原因却只有少数人知道。
　　这天，熊宏伟来找展霆。
　　熊家与展家是世交。
　　熊宏伟说：“你家展颜已从演员升华为独立导演，今晚是她第一部作品首映，你不参加吗？”
　　展霆翻看着摆放在膝盖上那本寸多厚的书，不答他的话。
　　熊宏伟走上前夺走那本书，高高举过头顶。
　　展霆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干嘛？欺负伤残人士吗？”
　　“你明知道没人欺负你。我问你，刚才我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展霆仍笑着：“不，我不去。”
　　“你――”
　　“你要去就自己去吧，记得送她一束白色栀子花，”他伸出手，“书还我。”
　　熊宏伟无奈的摇头叹气，将书递给他。

　　第二日一早，熊宏伟不请自来。
　　“展霆，那束栀子花最得展颜喜爱，整晚都抱在怀里，”他忘情的描述着，“人美花美，美不胜收。”得意之余，又说：“还要多谢展兄提点，让我在众多竞争者中独占熬头。”
　　展霆只是淡然一笑。

　　3.22
　　这十年，展霆独自居住在这栋小小别墅当中，虽然要平日要借着轮椅才可以行动，但他始终不肯请任何人来照顾自己的生活，也不肯让家中负担生活费用，一切全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来打理。
　　刚打理完自己的网上小店，他又去股市上闲逛，丝毫没发觉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熊宏伟打来的。
　　“展霆，你家展颜上报了！看到了吗？”
　　“没有。”他把轮椅推到窗前，房前树下小小的信报箱里搁着一份报纸。
　　“我这就去拿。”
　　“等等再去，外面下大雨，你不方便打伞。”
　　“没关系。”
　　搁下电话，穿好外套。
　　打开大门，展霆突然想到一个形容――瓢泼大雨，一点都不过分。
　　他深吸了口气，奋力驰过屋前浅浅的草地。
　　轮椅忽然打了个滑，展霆心惊肉跳，这种天气要摔在草地上是十分狼狈的。
　　来回的路虽然短，展霆还是“走”得颇为费力。
　　顾不上被淋湿的衣服和头发，展霆迫不及待从衣服里拿出报纸，呵，一点没淋湿。
　　虽不是头版头条，仍占了很大篇幅。
　　展霆看着黑白报纸上展颜笑吟吟的照片就知道熊宏伟没有说谎，的确是“人美花美，美不胜收”。
　　报纸的点评十分中肯，一方面肯定了展颜的才华和用心，另一方面也评论了那部作品不成熟，观点全都从事实出发。
　　“熊宏伟，今晚带我去电影院。”展霆打电话给熊宏伟。
　　“展霆！那晚叫你去你不去！你真麻烦！”
　　“不带我去就算了，反正追展颜的人排长队，我大可以将展颜的喜好厌恶卖个人情给别人。”
　　展霆手握必胜法宝，熊宏伟只得悻悻答应。
　　看完电影回来，展霆觉得疲乏，不知不觉睡着了，熊宏伟唤了他几声才猛然醒来。
　　告别的时候，熊宏伟左右端详了他一番，说：“你脸色不好。”
　　“我的脸色没好过，”展霆笑笑，伸长了手拍拍他的手臂：“谢谢你今晚送我。”
　　“你还没告诉我展颜的喜好厌恶。”
　　“展颜不爱咖啡、红酒及可乐，她喜欢茶――别让她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好！我也喜欢喝茶呢！我最喜欢龙井……不过，就这么点吗？”
　　展霆笑笑，熊宏伟这个人，有时像个孩子。
　　展霆当晚给那个熟悉的邮箱发了信，尽管对方不知道他是谁。

　　展颜踏入这个圈子，浮浮沉沉，却有位影迷始终跟随着她，不断给她寄信发邮件送礼物，并且每封信并非写着“我爱你”或“我崇拜你”之类盲目的词语，而是对她的肯定、鼓舞和建议。
　　以至每次她都收到那个影迷发来的邮件，都如获至宝般细细阅读，从中获得不少灵感与启示，连这次做独立导演也是由这位影迷提议的。
　　她曾约他见面，想表示自己的谢意，但对方从来都拒绝，越发显得神秘。
　　当展颜看到那个影迷发来的邮件是关于她导演的首部作品时，她意识到，这个神秘人一定与她在同一城市，因为她的影片暂未向别的地方放映。
　　正琢磨着，熊宏伟打来电话约她去喝茶，正合她意，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杯好茶。
　　“这么说你很想见到他？”熊宏伟问。
　　“是，我很想跟他说声谢谢，要不是他一直鼓励我，我永远都是只花瓶而已。”
　　“你再跟他提一提，或许他会考虑的。”
　　“或许吧，”展颜感激的笑笑，“谢谢你请我喝茶，并且听我罗里罗嗦讲这么多。”
　　熊宏伟求之不得，连忙说：“不不不，我爱听你讲。”
　　此话一出，熊宏伟脸便热了起来，再看看展颜，她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熊宏伟送展颜回家，正好展母和展家大女儿展枫在家，展母盛情邀请熊宏伟留下吃饭，熊宏伟不好拒绝。
　　饭后，展枫与展颜去房间聊天，留下展母与熊宏伟在客厅。
　　熊宏伟是世家出生，虽然个性有些像孩子，但遇事有教养，不是那种大大咧咧惹人厌的公子哥，很得展家人喜欢，展父在世时就有意收他为婿，总之展家人不把他当外人。
　　“宏伟，展霆最近怎样？身体还好吗？”展母压低声音问，“他腿不方便，一个人住在城郊真叫人不放心。”
　　“他很好，”熊宏伟说，“我会时常去看看他的。”
　　“那就麻烦你了，有空到我家来玩，我看展颜跟你挺合得来的。”展母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如果展颜跟了熊宏伟她也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3.23
　　熊宏伟兴冲冲的来找展霆叙说那日与展颜喝茶的事，却发现展霆的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
　　展霆看到熊宏伟皱起的眉头便立刻转移话题：“跟展颜喝茶了？”
　　熊宏伟果然上当，喜笑颜开的说说：“约她喝茶，并去了你家吃晚饭，伯母也很高兴。”
　　“那不是很好，”展霆说，“喝茶时谈了不少话题吧。”
　　“是，聊了她工作上的打算，并且提到她一个相识五年却为相见的神秘影迷。”
　　“呵，看来她已视你为知己。”展霆替他高兴，“以后多帮我做事，再换取与展颜相关的信息可好？”
　　“当然好，”熊宏伟拍拍展霆的肩，“不过你家那群女同胞十分担心你，你可有打算回家去住一段时间？”
　　“不不不，绝无此打算。”
　　“虽然与你认识这么多年，但始终不明白为何你要避开展颜达五年之久，表面上，你们兄妹都平易近人，不像心存怨结的死对头。”
　　展霆听后，怔怔地盯住空气中虚无的一点，熊宏伟心里暗自懊悔，看样子自己的一番话无意间触到展霆内心痛处。
　　熊宏伟轻轻摁住展霆冰冷的手，希望他能放宽心。
　　展霆这才回过神来，忽然笑了一笑。
　　“展颜容貌出众，精灵古怪，是全家人的宝贝。”展霆的神情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熊宏伟点头，“展颜从小便人见人爱。”
　　“她是家中的小公主，父亲最不放心她，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展家唯一的儿子。”
　　“是。”
　　“我并未做到。”
　　熊宏伟默默的注视着他，坦诚说：“我并不认为。”
　　“我毫无能力照顾好她，”展霆自嘲的拍拍自己虚无萎缩的腿，“你看，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熊宏伟不再作声。
　　“别人家的大哥是弟妹的保护伞，而我，就连下雨天撑伞都需要展颜来帮忙。”
　　“展霆，这怎么能怪你？你又怎么可以拿这些来自责？”
　　“但展颜由此厌恶我，到最后她甚至连站也不愿站到我身旁，”展霆的脸色发白，“展颜从小立志要进入演艺圈，我十分明白我这样子会给她带来负面影响。”
　　“于是你在展颜踏入演艺圈便独自生活？”
　　“我能做的只有如此而已。”
　　“荒唐！你曾想过，那是小展颜年幼不懂事，你不能因此怪怨她。”
　　“我并不怪她。”
　　“展颜的任何演出都邀请你，可你从未参加，并且态度坚决的表示不会回家去与家人同住，你还能说你不怪她。”熊宏伟忿忿不平的说。
　　展霆的脸色越发苍白，忽然剧烈的咳起来。
　　“展霆！”熊宏伟惊呼起来，“展霆！”
　　展霆抑住自己，边咳边说，“我没事。”
　　“可你脸色苍白，双手冰冷！”熊宏伟无措的看着展霆。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展霆艰难的说。
　　熊宏伟只得自作主张将展霆抱到床上，这才发现展霆的身子又清瘦了许多，他心急的掏出电话，却被展霆轻轻摁住。
　　“别打电话给我家，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展霆还是咳得厉害，但坚定的眼神让熊宏伟不得不放下电话。
　　过了会，展霆才慢慢缓和，渐渐睡去。
　　展霆梦见展颜小时候的模样，柔软乌黑的长发，粉色的小脸，忽闪的大眼睛，白色蓬蓬裙，如同洋娃娃般可爱。
　　他靠近她，展颜猛然尖叫起来：“你没用！你走开！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见到你！”
　　展霆惊醒过来，呵，只是场梦，心口却十分疼痛。
　　他已记不清小小展颜在家中多少次这般的朝他尖叫了。

　　熊宏伟照顾他喝水服药，门铃“咛咛”的响了起来。
　　原来是展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展霆看了看熊宏伟，熊宏伟躲在展母身后。
　　“你妈妈拜托我照顾你，所以我趁你睡着偷偷打了电话。”他自认为找到靠山。
　　“你――”
　　“你什么你？宏伟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好了应该好好谢谢他。”展母袒护住熊宏伟。
　　“我――”
　　“我什么我？想要我这个做妈的急死吗？”展母坐到床沿，看着展霆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心头生疼，不忍心再责怪他，“展霆，回家去住吧，起码有人照顾你。”
　　展霆久久的注视着母亲，最终还是轻轻的摇头。
　　“展颜早已知错，你为何还不肯原谅她？”展母难过的问。
　　“我从未怪过她。”展霆回答。
　　“你既然不怪她，为何总是避开她？”
　　展霆不再作声。
　　“下周便是展颜二十三岁生日，你已五年未与她庆祝生日，大概早已忘记了。”
　　其实展霆并未忘记，展颜每年都会收到他匿名寄送的礼物。
　　展母站起身来，“这次，算我这个做妈的请你去，宏伟，拜托你也帮忙劝劝展霆，”她走到门口，伤感的说：“展霆，如果你父亲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妹这样。”

　　3.25
　　不论展霆或熊宏伟都明白展母的话似轻非轻。
　　次日，一阵大雨不期而至。
　　展霆伴着雨声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昨晚母亲带来的大包小包正搁在冰箱里，展霆随便抓了一包速冻饺子煮来吃。
　　没什么胃口，他只随便吃了几只便放下碗筷。
　　推轮椅去窗前，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却看到屋前树下停着一辆银色的车子，他认得那是展枫的车。
　　果然，见他掀开窗帘，车门立刻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着咖啡色套装的女郎，撑着一把伞疾步走过来。
　　展霆打开大门，说到：“展枫，这么早――”
　　展家的子女互相之间都是直呼其名，就像展颜从不叫展霆为“哥哥”，展霆也从不叫展枫为“姐姐”。
　　展枫收好伞，走到沙发边坐下。
　　展枫说：“不早了，已经中午了，都等你一上午了。”
　　“喔。”展霆低下头，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安。
　　“听妈妈说昨晚你又发病，吃药了没有？”
　　“嗯。”展霆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吃东西了吗？”
　　“吃了。”
　　展枫看看桌上剩下的食物，摇摇头，问：“展颜下周生日，你仍不去吗？”
　　展霆抬起头来注视着展枫的眼睛，“我不去。”
　　展枫定定的看着他一会，叹了口气，说：“展颜就在外面。”
　　展霆耳边立刻响起小展颜尖锐刺耳的声音――“你没用！你走开！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见到你！”。
　　展霆立即绷直了身体，心脏突突的跳，连手指都不自禁的发力抓住扶手。
　　“放心，”展枫连忙拍拍他的肩，“没得到你的同意，她不敢进来。”
　　展霆盯住展枫的眼睛，这才慢慢的将身体放松，可是胸口已闷闷的痛起来。
　　“展霆，那日你决定离家独立生活，是为了证实自己并非无用之材，我十分赞同与支持，如今你独立生活得安安稳稳，并且有丰厚的收入，已充分证实了自我，可你到现在还无法解开心结，无法淡化展颜带给你的伤害吗？”
　　展霆深深吸入一口气，“展枫，展颜完美无暇，我不配与她站到一起。”
　　“展霆，你还在计较展颜说过的话！！这么多年来，你与她形同陌路，你该原谅她童言无忌，也该明白她是有口无心！你可知道，展颜怕吵到你休息不准我敲门，否则你一大早就得起床了！”
　　“展枫，我从来都不怪展颜。我只是自卑，你看，一个残缺的我怎么会有一颗健康的心来与人共处？”展霆轻声说。
　　“展霆，你降生时已是这样，妈妈听到你这话定会十分难过，爸爸在天之灵也会不得安宁的。”展枫站起身来，言语中已有不满，“你什么时候才爬得出这泥潭？”
　　展霆心如刀绞，他比任何人都想远离这泥潭，可是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直至灭亡。
　　展霆浑身发颤，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也瘫软无力的向前倾倒，他努力想撑住自己，可是手臂已经失去任何力气，终于栽倒在展枫的怀里。
　　展霆靠在展枫的怀里，艰难的呼吸着，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杂乱的跳动着，展枫焦急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可是氧气越来越稀薄，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展霆，展霆。”一只温热的手轻抚过他的脸。
　　他用力的睁开眼睛，好一会才在一片模糊中找到母亲的脸庞。
　　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没那份力气，只能久久的看住母亲日渐苍老的脸。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展母含着眼泪喃喃说到：“展霆，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展霆，你放心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了，妈妈只要你好好活着就醒行了。”
　　展枫叹了口气，扶展母坐到一旁休息。
　　展霆调转目光，看到病房外站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可是那身影很快便闪躲开了。

　　熊宏伟来看展霆时他已恢复了许多。
　　“展颜约我喝茶了。”
　　“喔，佳人有约，看来你比其它竞争者多一步胜算了。”
　　“我们谈的都是你。”熊宏伟闷闷的说。
　　展霆默不作声。
　　“她要我告诉你，你若不去参加生日庆祝也没关系，她会遣人送蛋糕来给你，叫你安心养病，她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熊宏伟说。
　　“我――”
　　“我都知道了，你不愿见展颜并不是因为跟她计较，只是心里障碍无法逾越，”熊宏伟用力拍拍他的臂，“你自小恶疾缠身、举步为艰，你的痛苦大家无法替你分担，都要靠你自己一点点克服。展霆，从此以后，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只要你开心就好，没有人再误解你。”
　　展霆迎着熊宏伟的目光，终于释怀的笑了：“谢谢你，请帮我做一件事。”

　　3.29
　　熊宏伟应约前来与展颜喝茶，两人选了个露天的座位。
　　“展霆还未出院。”熊宏伟放下茶杯，说。
　　展颜点点头，“是呵，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去，展霆一定平安无事。”
　　“前段时间他就感到不舒服，加上休息不好才会发作，展颜，你不用把任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熊宏伟摇摇头。
　　展颜淡然一笑，“宏伟，谢谢你替我找理由开脱，使我没那么自责，” 她仰起头，看着黑黑的夜空，繁星闪闪。
　　展颜感慨，“好快，一晃五年了。”
　　往事历历在目。
　　展颜说：“展霆搬走那天我不在家，他大概是怕我尴尬，所以默默搬走的。”
　　“是展伯母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是自己发现的，当时快要急疯了，那时已经开始懂事了，知道自己错了，”展颜的眼眶红了起来，“后来我曾去他的住处找过他，他不是不见，就是第二天马上搬家到别处，我才深深明白，原来展霆也是个有血肉、有灵魂、有尊严的人，以前那些伤害，并不是说几句抱歉就可以算了的。”
　　熊宏伟不说，沉默的听展颜说着。
　　“我给了自己五年时间来弥补他的创伤，可是，展霆见都不愿见到我，更别说与我同桌吃饭，其实我猜他这次一定会拒绝，可是我还是想再试试，终归还是被他拒绝了，展霆下定决心要与我做陌生人，”展颜擦了擦眼角，“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展霆他早已不记恨你，真的，他亲口对我说过。”熊宏伟动情的摁住展颜的纤指。
　　展颜含泪笑着点头，“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
　　“展霆对你从来不是陌生人，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展颜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到会的皆是本城名流及知名媒体。
　　展颜穿一件镶缀着水钻的粉色小礼服，黑发顺直的自颈边垂落于胸前，并无格外打扮，俏丽可人的模样及文雅高贵的气质仍得到大家的一至赞赏。
　　“展颜。”熊宏伟跑过来。
　　“快坐快坐。”展颜笑着握住熊宏伟的手。
　　“看到我送的礼物吗？”
　　“看到了，冻顶乌龙，真好东西。”
　　“喜欢吗？”
　　“当然，谢谢。”
　　“不用谢，但可否请你跳支舞？”熊宏伟问。
　　“这么早？”展颜问，“等餐宴结束我们可以跳个够。”
　　“等会我有要事。”
　　“喔。”展颜脸上无不遗憾。
　　熊宏伟扶住展颜的腰肢，在舞池中随音乐轻轻滑动着。
　　一支舞结束，引得大家不断为这对壁人鼓掌喝彩。
　　“我要走了。”
　　展颜心里十分不舍，“明天来我家，一起喝茶好不好？”
　　熊宏伟用力的握住展颜的手指。

　　展颜一个人踱到花园里，心情十分低落，即使来为她捧场的人许许多多，即使明日报纸上会有关于今晚的报道，这一切都不是关键。
　　“展小姐，这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展颜接过侍者手里大束的白色栀子花，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喷泉旁站着一对年轻人，其中一个，不就是有要事离去的熊宏伟吗？
　　另一个穿银灰色礼服的瘦弱年轻人似曾相熟――展颜看得呆住。
　　“展颜。”
　　声音轻轻的，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的那个声音，展颜的呼吸不由得加速，她颤抖着向他们迈出一步，“展霆，你是展霆？！”
　　熊宏伟紧紧扶住展霆的手臂，担忧的看着展霆。
　　“你……你……”展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记得，展霆曾尝试站起来，当时他的表情那么痛苦。
　　展霆用力的撑住拐杖，缓慢的，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向展颜走过来。
　　展颜屏住呼吸，她不敢看展霆的脸。
　　视线落在那对朝自己慢慢移动过来的脚上，直到站定在自己面前。
　　“栀子花是你最爱的花。”
　　“是，”展颜忍住满眶的热泪，“你还记得。”
　　展霆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正如他想像，展颜比往日更加美丽，而自己，正一步步走向衰竭。
　　熊宏伟看到展霆的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连忙说：“展颜，叫侍者拿展霆的轮椅来，展霆不能站太久。”
　　展颜慌忙去张罗。
　　回到花园喷泉旁，她看到展霆倒在熊宏伟怀里，周围乱糟糟的围着一大圈人。
　　“展霆！展霆！”展颜不顾一切的呼喊。
　　可展霆除了急促的呼吸再无其它反应。
　　“熊宏伟！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展颜奋力拉住熊宏伟的衣袖。
　　熊宏伟垂着头并没有回答。
　　救护车呼啸着赶到，展霆被匆匆送往医院。
　　“他们……要把展霆怎么样……”展颜泣不成声。
　　“展颜，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熊宏伟这时才紧紧搂住她，“展霆的病其实已十分严重，他之所以撑住自己来见你，就是想要你明白，他不怪你，希望你懂得以后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为以前的事而介怀，你知道吗？”
　　展颜偎在熊宏伟的怀里，眼泪将他的衣襟打湿。

　　展颜的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信，发信人正是那个神秘影迷。
　　“展颜：
　　请与熊宏伟成为一辈子的伴侣，他是你可倚靠的人。
　　请不要放弃事业，并爱惜身体，关爱他人。
　　请记住，你我从来都不是陌生人。
　　哥：展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