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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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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府。
阮云映慵懒的靠坐在玫瑰交椅上,浅抬纤美的脖颈,露出脖前布满淤青的伤痕,如华弯腰低头,从边上放着的金盆里取热水擦拭。
光是清水擦不净上面涂抹的颜料,如华又沾了些皂水用心沾洗。
“小姐,夫人的办法可真是厉害,听说江府都已经来人传话,只等你伤好差不多了就会登门了。”
“嗯。”阮云映懒懒应答。
如华觑她一眼,小心的组织话语,声音低道:““可是您说,夫人为什么把声势做的这么大呢,这样……不是容易坏了您名声吗?”
阮云映伸手抚摸着自己面庞,在镜前左右照了照,不在意道:“名声那些能值几个钱,若不把事情弄大一些,说不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废了这么大的心思,这次连阮笙漫都被瞒了,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就是等我成为人上人之后,希望未来我能照拂阮府,照拂阮笙漫几分,我也不会让她失望,那江小爷,早晚是我的囊中物。”
如华低着头,还想再说些旁的。
‘吱呀’一声。
阮云映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丹凤和丹飞进来了,喜气道:“小姐,江家老爷和主母过来了,正在前厅和夫人商议你的婚事呢!”
阮云映面上不见喜色,她淡淡看了二人一眼,“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内室对她来说是放松休息的地方,在这里,除了如华能随便进出之外,其余人除了通传,皆被严令禁止。
这丹飞丹凤已经不是头一回犯这事了。
丹凤丹飞笑容一僵,对视一眼,连忙跪下来认错。
“姑娘饶恕,婢子们下回不会再犯了。”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出去跪着吧。”
丹凤咬唇,“是,姑娘。”
二人小心着退下,不敢造次,深怕这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又怎么责罚她们。
随着二人的离开,室内又重新恢复平静。
如华试探道:“小姐若是出嫁,到时可会带着她们一同去姑爷那?”
这是规矩,大家姑娘出嫁,娘家总会把自家姑娘在府里用惯的大丫头们陪过去。
虽然阮云映心里,那丹凤丹飞并不是大丫鬟,但到底母亲赏赐,也就让她们挂个闲名。
“到时候再说吧,”阮云映沉思,“陪嫁这些,母亲自会给安排妥当。”
“那……”如华提醒道:“听丹飞她们说江家来人了,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阮云映摇头,“交给父亲母亲解决吧,等需要我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差人来请。”
如华点头,不再多言。
第二日。
江府与阮府定亲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江阮两家的婚期比寻常人都要赶,直接就定在了五月十八这天。
赶在成亲前期,阮云映又一次去了趟缥缈阁耍牌。
原先缥缈阁里就有许多人看她不顺眼,出了江家那档子事,姑娘们更是闲余谈资就说起这些事。
絮叨了这么久,没有人看得到当事人,这嘴也就慢慢换了话题。
今日再一见她,众人心中八卦的火焰再一次燃烧起来。
“诶,阮云映——”
萧含音坐在牌桌上,撑着下巴朝她喊,“你真和江家那小子定亲了?”
阮云映脚步不停,走向另一牌桌坐下。
萧含音见她不理人,兴致更足了,拉着段映雪一反常态凑到她身边。
阮笙漫今日也来了,见状,也起身凑了过来,四人的座位就齐了。
发牌侍女就位,给几人发牌。
萧含音手里夹着牌,“阮妹妹好事将近,我先恭喜你了。”
阮云映懒得理会她,知道她嘴里吐不出好话。
段映雪和萧含音关系匪浅,自然知道给她托底,“阮姑娘可是害羞了?”
“嗤,有什么好害羞的,”萧含音轻嗤一声:“听说夫妻敦伦可是妙事,男人的滋味会上瘾的,可惜阮大小姐以后是尝不到咯。”
“哦?”阮云映也来了兴趣,“男人是什么滋味,你尝过?”
萧含音可是未出阁的姑娘,阮云映说这话,也是杀人诛心了。
饶是萧含音脸皮厚胆子大,也没想到阮云映会说出如此火辣的话。
“你——”萧含音气的扔了张牌,“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挖苦人!”
“叫声姑奶奶听,我考虑给你说说当时情况。”
阮云映慢悠悠道。
萧含音眼睛一转,她还真想知道阮云映及笄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两家毫无关联的人,忽的就绑在了一起。
“真的?”萧含音摇摆不定。
阮云映神色不动。
“好,”为了听八卦,萧含音豁出去了,牌也不打了,一把甩出去,走到阮云映身前,作势给她捶了捶肩,捏声拿调,“我的好姑奶奶,您老人家就和我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的侄孙可快要好奇死了。”
段映雪嘴角抽搐,面色古怪。
她们可是来挖苦人的,怎么被人反将一军。
阮云映挡开萧含音伸向她的手,眉目流转,“姑奶奶考虑好了,不同你说!”
萧含音手一顿,脸都气绿了。
阮笙漫见状,忙打圆场,“萧姐姐快坐,家姐脾气不好,你可别同她计较。”
萧含音并不理会她。
阮笙漫神色一僵,眼眸转了转,开始转移话题:
“这样好了,诸位姐姐手里不差钱,我们来玩些刺激的怎么样?”
萧含音还是没说话,段映雪在她身后扯了扯她袖子。
阮笙漫怎么说也是阮府二姑娘,人家三番两次给递梯子,可别卡在那里不下了。
“哦?”段映雪接话道:“你说说怎么刺激法?”
“钱有什么好赌的,我们来比才情如何?”
“就这啊,”萧含音已经回了座位,刚有点兴头,就被她说的赌注给弄没了兴致。
阮笙漫点头,“这一次,我们可不是只在这个屋里行赌,而是要到缥缈阁的前堂那里,谁若输了,就上前堂诗词歌赋一曲,如何?”
她们说的话其他桌子的人也能听得见,此时已经有胆小的姑娘低呼出声,“那……那多伤风败俗啊。”
是的。
在诸位姑娘心里,平时私下如何且不说,若是真在众人瞩目下的前堂上弹曲作画,那和专门取悦人的歌姬舞姬有什么区别。
阮笙漫身为阮府姑娘,也不是对谁都有好脾气的,她冷冷一撇出声的那位,“赌注只限我们这一桌,其他人也别自讨没趣。”
说完这话,她扭头,看向萧含音道:“怎么样?萧姐姐和段姐姐考虑的如何?”
萧含音不自觉看向阮云映的方向,见她好似全权在握一般的姿态,顿时一拍桌子,“好,赌了!”
说完,她直指阮云映,“今日,你可别退缩!”
阮云映也是个喜欢刺激的人,她挑眉,“怎么赌?”
“我们拿个木箱来,在里面写满各式各样的歌舞类型,抽中哪个,就要展示哪种怎么样?”
“那这里……”段映雪稍稍迟疑,“不会有什么淫词艳语吧?”
“诶,段映雪你敢不敢赌啊,”旁桌的乔家姑娘急性子道:“你若不敢赌就退开,我来替你!”
这……段映雪看了萧含音一眼,见她眼冒星光,全然没有退却之色,不由叹口气。
算了,还是陪着她吧。
想到此,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乔姑娘见此目露可惜。
阮笙漫眼神闪烁,她想了想,道:“乔姑娘,段姐姐不愿让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位置让给你如何?我可为你们做这一赌注的裁判。”
乔姑娘把头转向她,见阮笙漫娇娇柔柔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就她这模样,哪里有胆赌这个。
“好。”乔姑娘道。
这下,所有人也就都同意了。
“既然如此,我们得提前说好,谁要是输了,抽中什么就要去跳什么,这才叫刺激。”阮笙漫俏生生道,“不然这一场赌注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众人点头。
就这样,新一轮的赌局开始了,赌具也由先前的纸牌换成了骰子。
一直懒散的阮云映此时也坐直了身子,在今日这一场中,头一次主动出声,“猜点数还是比大小?”
“比大小吧。”
几位姑娘异口同声道,她们是知道的,阮云映可是赌桌老手,若是猜点数,她算都有可能算出来,反而是比大小,只要没人打黑手,还是很看运气的。
在场的人都是千金小姐,平日除了打打牌也没其他什么消遣,对于这场赌局,她们都很看重,皆是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捧起色蛊摇了起来,手法丝毫不比赌场里的老手差。
‘哗啦啦~哗啦啦~’骰子在每人手中的色蛊里快速转动着,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咚咚咚’,是姑娘们一个个掷下色蛊。
“谁先开?”阮笙漫问。
“我来!”萧含音跃跃欲试道。
众人闻声,皆朝她手里看去,萧含音抿起唇,毅然揭开自己手中的盖子。
“二五一三三,小。”阮笙漫道。
萧含音眼皮一跳,有些紧张起来。
从她往西开始,依次是段映雪、乔姑娘、阮云映。
段映雪运气不错,三四四五六,点数大。
乔姑娘手气也行,四四四三六,也比萧含音点数大。
姑娘们的眼光这一瞬都盯在阮云映手里,要是她的点数比萧含音大,这一局,可就是萧含音输了,输了的人,就要去箱桶里抽签了。
萧含音此时也目不转睛望着阮云映,阮云映也没让人多等,麻利揭开色蛊。
五五五六六——大!
围观的人哗然,目光又不自主转看向萧含音。
萧含音抿唇,倒也没退缩,大步朝箱子走去,伸出素手摸了进去。
没多久,她手指夹着一张纸条收了回来,阮笙漫接过打开。
“丝丝袅袅音,佳人随乐起,雅。”阮笙漫展开纸条,缓声念道。
萧含音心里松了口气,是雅就好,典雅乐舞,也算不落俗套。
她们玩的这一出已经被人传了出去,前堂那里更是空旷,早就有人把位置让了出来。
阮笙漫道:“今日是萧姐姐上头场,我便陪着你一同登台奏乐吧。”
这话说的往人心里去,萧含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神色瞧起来却好看许多。
阮云映环抱手臂,长指点在手背上,一下一下,眼里似笑非笑。
旁人不了解她这妹妹,她却知道不少,她这二妹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能好心的登台演奏,只可能是想向厅堂里那些公子哥展露她自认为卓绝的琴音琵意。
阮云映想的没错,阮笙漫选择在此时登台,还真有这个意思。
大厅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萧含音也随着侍女去隔壁偏房换了身颜色素净的舞衣上了台。
随着阮笙漫的琴声,以及其他一些人的伴奏,萧含音一甩水袖,低头摆起了起势。
琴音慢慢,舞台正中少女的身姿随乐声翩翩起舞,她脚下不停,踮尖旋转劈腿,几秒间完成了数个动作,台下观看的人们配合的叫‘好’连连。
萧含音被声音喊的脸上有羞意闪过,身姿却舞的更加起劲,柔如水的腰肢,配合着捏指高抬的手臂,一个白鹤亮翅显示出她的美丽。
台下的人更是沸腾了,啪叽啪叽鼓起掌,嘴里也是赞赏喋喋。
琴音声小,一曲将散。
这时台下的人动了,纷纷往台上投起了花,粉色的绢花轻飘,顺着力慢悠悠落下,竟给这一幅画面又添了几分颜色。
“得花三十二朵——”
有专门负责点数的侍女唱道。
有了比较,围观的贵女们也沸腾起来,大家平日里都是矜贵人,举手投足间都不能丢了份,甚少见到如此热络场面。
一时间,不止阮云映这桌子上的人玩了起来,还有一些旁桌子的人,也玩了起来。
而那些即便没参与进来的,也没有离开此地,留在一旁悄悄观看。
赌桌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缥缈阁的侍从一个劲往这边送色蛊过来,也想要看看这些贵女到底如何。
诸位姑娘瞬间都热意上头,纷纷加注起来。
‘咚咚咚’的声音不断,输了的姑娘一个接一个,但此时的她们却没有了羞赧之色,反而迫不及待想要去舞台上争奇斗艳,拼一拼到底谁的绢花最多。
姑娘们此时好像都已经忘了,木箱之中,可不是回回都有好签的。
随着玩的时间越来越久,几乎大多数姑娘们都已经上过了高台,唯有阮云映老神在在,一次又一次在赌局里赢了下来。
“大姐,”阮笙漫也像玩热了,已经脱了自身的斗篷,玩笑道:“大姐你的运气可真好,玩到现在还一直没输过,要不是我们姐妹了解你,怕都要以为你作弊呢~”
阮云映瞥她,眼里警告之色毫不掩藏。
她又不是好脾气人,被人下眼药还不动于色,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早出言腌臜她了。
阮笙漫被瞪,心里大为恼火,她桌面下的手紧了紧,看了眼身边婢女,给她使了个眼色。
婢女眼神一动,了然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被阮笙漫说的话影响到,阮云映这一局偏巧输了。
一二二三一,是这些人里点数最小的。
萧含音嘴角挂笑,自告奋勇站起身朝签箱过去,充当起临时裁判。
阮云映也无所谓,扶了扶发上的金步摇,摇曳着走过去。
她也不在意,随意抽了张纸条出来递给萧含音,料想这些姑娘们都有分寸,谁也不会真正拿名声来赌。
萧含音此时也不计较她这把自己当奴仆使得姿态,接过字条展开就给读了出来。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这——萧含音眼睛瞪大,这诗,这,艳语啊。
欢笑着的姑娘们都默契静了起来,玩了这么久,谁也没想到这签笼里竟然真的有这种诗句。
“姐姐,这——?”阮笙漫悄声打破了寂静。
阮云映缓缓拧眉,她也没想到这木箱里真的会放此类诗词。
但她一向牌品好,又更是好颜面,当着众人面前说下的话,她就是扛也给扛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阮云映出声,“准备衣服去吧。”
段映雪看了看,刚要招呼下人先过去准备身相对体面些的衣裳,就被一个侍女给拦了下来,“段姑娘,我们已经备好了衣裳,不用您再费心了。”
段映雪点点头,她和萧含音虽然不喜阮云映的傲慢,也顶多想让她出出丑,可没有害人名声的念头啊。
衣服很快就已经备好,阮云映也没推脱直接入室换衣。
屋里这身衣裳,是真正意义上的番外舞女服,短衣阔腿收脚。
如华拧着眉给自家小姐换衣,饶是她沉稳,此时也忍不住嘟囔,“什么啊,怎么准备的衣裳。”
她说这话,并不是代表阮云映上身不美,而是觉得太美,不应该给外面那些人看,深怕外人看一眼,自家小姐都是吃亏了。
大红色的舞服缀着金边,上衣短的露出小巧肚脐,衣摆上摇晃着带响的金穗,红色金色交织在一起,再配上阮云映白似雪的肌肤,让女人看了都要热血沸腾。
好在,这些人还算是长了点心,知道在外面配了层薄纱外衫。
阮云映披上外衫,抽掉盘发的发簪,让一头黑发披散开。
由于盘发的时间久,那原本乌黑顺滑的长发,此时已经自然的成了卷,她让如华简单理了理就出了房门。
外面已经在等着了,经过这么久的渲染,大厅里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缥缈阁如此空旷的场地硬是被挤满了。
阮笙漫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阮云映,见她穿着如此媚俗的衣裳都没破坏了她那高傲姿态,不由气的咬牙。
“姐姐,”阮笙漫递了东西过去,“你的东西漏了呢。”
阮云映瞥向她的手,那是一枝盛的妖艳的粉色牡丹。
“别在哪儿?”收回目光,阮云映冷淡道。
“不是别哪,”阮笙漫微笑,“这是要咬在姐姐嘴边的。”
如华听得眼冒火花,扯花在嘴边,那是最低等的舞姬才会干的事。
知道了花是放哪儿的,阮云映不在说话,眼神示意如华接过。
如华垂下眼,忍气拿过那枝牡丹,仔细擦拭着花梗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