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是文雨亭

42、Chapter 42

　　听了江晨曦的话，有谁不感到悲戚？连任导也在悄悄抹泪。
　　“医生，ICU昨天送来的张言一到探望时间了，家属在吗？”有小护士敲门来询问。
　　任导替她答，“在这。”护士看了她一眼，说：“一次去两个。”
　　任导又说，“我和她去。”

　　路上，任导问江晨曦，张言一现在这样子的情况，是否告知了他的父母。
　　江晨曦说：“已经说了，只是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我不敢说得这么严重。他爸爸妈妈本来说也要来，我劝住了他们。要是看到言一现在这个样子躺在病床上昏迷，只能输着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他们该有多难过。”她吸吸鼻子，“我现在只希望言一能平安地度过这个难关，别的，我再无他求。”
　　任导拍拍江晨曦的肩，“言一是个品格高尚的人，他是个值得我们所有人为他骄傲的英雄。”
　　重症监护室里规矩多，他们离得远，看着张言一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身上插了一条又一条的管子，只有旁边密密麻麻的检测仪器还在证明着，他仍然活着。
　　江晨曦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头部围了厚厚一圈绷带，氧气面罩让她看不清他下半张脸。
　　张言一是多么爱笑温和的一个人，现在呢？
　　了无生气。

　　“十分钟到了。”小护士在门口催他们出去。“这位病人情况比较特殊，现在仍在危险期，他的病情随时有恶化的风险，你们也不要介意探视时间过短。”
　　江晨曦摇摇头，“麻烦你们了。”

　　临到分别，任导问江晨曦是回去以前和张言一住的房子里，还是要住在酒店。
　　那栋楼是他们项目组的宿舍楼，所有同事都住在那里，任导建议江晨曦回去，“这样什么事情，有个照应。医生有什么情况会直接联系我。”
　　江晨曦点点头，回去张言一在H市的房子休息。
　　这一晚，她睡得实在不安稳。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能真正交心的朋友，她和许诺虽说是关系好，但也没有好到能诉说心事。她想，或许许嘉禾是唯一一个能跟她说张言一的人，只是她从来没见过许嘉禾，也从来没有和许嘉禾说过话，江晨曦不知如何开这个口。至于父母，她更是不能让他们担心。
　　她躺在床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出了一身冷汗。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八点，江晨曦叹了口气，准备起床收拾收拾，接到了任导的电话。
　　他应该是在外面狂奔，说话时远时近。江晨曦仔细听，听到他说：“晨曦，你现在马上收拾好，我在项目这里，二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接你。”他声音沉重，“这回，你要通知张言一的父母了。尽快让他们买最早的机票去哈尔滨见一面张言一。他昨晚的情况很不好，抢救回来过后医生建议趁情况稳定的时候把他转去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那里会好很多。”
　　“救护车已经出发，我现在来接你，你不要着急，不要担心。”任导说。

　　江晨曦把电话打回去无锡给应皓珩。这下，不仅是张父张母来了，何冰叶剖腹，她没有办法来，还在好好静养坐月子。她着急得很，让应皓珩陪着张父张母从无锡赶来，王君翊和吕文印得到消息之后，也分别从南京和杭州搭飞机赶去哈尔滨。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们都没有告诉林漫和许嘉禾。

　　张妈妈一到，看到张言一不省人事地躺在病床上，一下子哭晕了过去。张爸爸满脸悲伤，也是不忍心看到昔日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样子。
　　任叔叔自责没有照顾好他，一直陪着他们，“张叔，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没有看好言一。”他握住张爸爸的手。“言一他救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伤得没有他重，现在在H市的医院里监护。”
　　张爸爸也知道这不是项目组领导的失职。他用力回握他的手，叹气道：“这怎么能说是你没有看好张言一呢？你对他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三十多岁了，而且，他是为了救人。他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王君翊和吕文印没有进去里面探视，但看长辈们都满面愁容，也能猜到情况不太好。
　　不然也不会连夜转来哈尔滨，还通知了他们。
　　王君翊偷偷问应皓珩，有没有告诉在加拿大的林漫和许嘉禾。应皓珩摇摇头，说不要让嘉禾知道，她现在没法赶得回来。

　　噩耗还是传来。
　　张言一在张父张母去探视过他的第三天下午，平静地离开了。
　　他的脑出血面积过大，加上大脑长时间缺氧以及感染，最终不治。

　　江晨曦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张妈妈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晕了过去。
　　张爸爸比张妈妈要坚强得多，只是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身形晃了晃，赶忙有人扶住了他。

　　时间拉得太长，张言一好几天没有好消息，让所有人已经预设了这个结果。
　　只是真的被告知，他真的不在了，也仍如惊雷般劈在这群张言一素日最亲近的人身上。
　　江晨曦扶住张爸爸，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事到如今能主持大局的只有她了，任导在旁边帮助她，吕文印和王君翊帮她跑腿。
　　对于张言一最后的归宿，和任导商量过之后，江晨曦决定把张言一带回去H市安葬。
　　“H市是言一第一次参与国家项目的地方，也是他学识和心血的载体。他希望H市和我们的国家能因为这座桥变得越来越好。他的愿望便是我们的愿望，我希望能如他所愿，在这里看着他心爱的成果落实，并且通桥的那一天。”

　　许多个深夜，你曾与我耳鬓厮磨。
　　你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我说这座将要建造的桥。
　　你为能参与这个项目而感到骄傲，我也为你骄傲。
　　你渴望看到两个国家因为这座桥而加深联系，经济能够更加繁华，百姓的生活能够更好。
　　言一，你爱每一个人，胜过爱你自己。你可以为了一个陌生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的父母也一样。
　　言一，请安息吧，希望你不要怪我没有将你带回无锡。
　　你所爱的，将永远矗立在边境，造福两方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