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歌》Food刘油0612

12、第十二章

　　语文课，台上读的又是《读者》里选出来的精品小短文，听起来有些昏昏欲睡。分享结束正式上课，今天学文言文《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鲁老师逐字逐句的剖析其中精髓，课堂上并不太安静，似乎总有人在悄声说话，还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夏时歌不管这些，仍然非常认真的记笔记。
　　课上到一半，鲁老师正讲到“臣窃以为其人勇士，有智谋，宜可使。”的时候，突然停住话语，接着，听见长长的“嗤”的一声，似乎有纸张撕裂，因为鲁老师没有说话，显得声音非常清晰，再然后，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夏时歌惊讶的停下记笔记的手，抬头看过去，只见蒋毅倾身将右手伸得老长，似乎想从鲁老师手里薅回来什么东西，然而鲁老师反应敏捷的后退一大步，使蒋毅的右手落了空，他还想故伎重演，被旁边的同桌拉住，示意他冷静一点。
　　鲁老师步履稳健的走回讲台，面色如常看着台下坐着的几十个孩子们，和仍然笔直站着的蒋毅。教室里安静下来，似乎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和别的教室传来模糊的朗读英语单词的声音。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目光透着冰冷和失望，原本放松甚至略带笑意的脸颊绷得紧紧的，搁在讲桌上的右手还死死抓着那两张纸，手上青筋也比平时明显，然而呼吸还是像平时那样平缓，在其他同学看来，他只是有点不高兴，然而只有夏时歌知道，鲁老师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不当班主任，鲁老师对学生一向都很宽容，从他温和的眼神里就可以感受到，他总是千方百计的，希望能让同学们对语文这门课程感兴趣，希望能让同学们更深入的了解上下五千年的、壮阔而漫长的文化积淀和内涵。
　　夏时歌初中时文笔就很不错，但对文言文却没多少兴趣，皆因初中语文老师讲课枯燥，照本宣科，中考语文成绩也只算中等偏上。进入高中，是鲁老师激发出她对写作、对阅读、对文言文的兴趣，她甚至开始喜欢演讲，喜欢博物馆里的文物。
　　鲁平云在上课伊始就看到，班长郑捷、团支书杨殊玥、体育委员蒋毅，还有文艺委员郝思嘉几个人在互相传纸条，他知道最近校庆活动弄得大家人心浮躁，本来没打算管，但他们四人的座位隔开挺远，每次传纸条都得惊动左邻右舍好几个人，且几个人愈演愈烈，完全没拿老师当一回事，这才忍不住将他们的纸条收走。没想到，蒋毅这孩子居然敢动手直接和他争抢起来，这才是他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静默半晌没有开口，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讲台下六十来个孩子都微微低下头，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唯有夏时歌在看着他，目光里有担忧，也有安慰，仿佛在说，“老师，别生气了。”
　　蒋毅目光凶狠的盯着他，眼睛里全是不服气，脸上就差写着“我没错”三个字，故意站的笔直，仿佛这样他的叛逆就充满底气。
　　鲁平云并不想同他讲大道理，觉得有点累。他很冷静的开口，“如果不想上课，就去走廊冷静一下。”
　　蒋毅愤怒的冲出教室，带起课桌上的书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鲁老师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接着讲“于是王召见，问蔺相如曰。。。”。
　　一节课终于结束，下课铃响的时候，全班同学都长舒了一口气。
　　夏时歌还在埋头写笔记，有个人轻轻走到跟前来，她疑惑的抬头，竟然是鲁老师，他好像又恢复了和颜悦色，低头温和的对她说，“今天晚自习之前，到语文教研室来拿作文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拿着教案课本出去了。夏时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点替他难过。
　　蒋毅怒气冲冲的回来，坐在座位上将书、本、笔盒摔了一通，还不解气，又冲出去不知道干嘛了。
　　夏时歌一直到下午下课时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去找鲁老师应该说什么，她内向不擅表达，觉得有点尴尬。
　　谢绝了许萱一起去吃炸鸡排的邀请，她独自一人来到语文教研室，先默默观察一分钟，里面挺安静的，现在进去应该没什么吧。
　　她抬手轻轻敲门，里面有个陌生的声音答道，“请进。”
　　她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位老师，她却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鲁老师。春日的夕阳十分柔和，橙黄色光芒照耀下，他的侧脸显得更加立体，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
　　夏时歌呆住，一时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来到西域大漠，看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空旷辽阔。
　　鲁老师似乎有所感觉，抬头便看见她，小小的，可爱的，眼神纯净。他冲她招手，“拿把椅子过来坐。”
　　夏时歌依言坐在办公桌前，他打开作文本，开始逐个替她分析修改的地方，每讲完一处都会征求她的意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再继续，她听的十分认真，领会的也很快，频频点头，两个人充分的讨论交流后达成一致。
　　他最后合上作文本，给她提出一个总结性的建议，“尽量使用稍短一些的句子，既方便观众理解听懂，也方便你自己记忆。句子太长容易记错记混，演讲过程不流畅也是扣分项。”
　　夏时歌点头答应，“记住了，谢谢老师，真的麻烦您了！”
　　他笑了，看她的眼神很和蔼，“没事，演讲好好表现。”又嘱咐道，“快回去吧，要上晚自习了。”说完便重新埋头写教案。
　　夏时歌开心的点点头，将椅子放回原位，却又去而复返，她将作文本抱在胸前，有点局促的捏着边角，眼神却并不躲闪，犹豫一瞬才红着脸开口，“老师，您别再生气了，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说完便转身轻轻的跑出去，顺便带上门。
　　他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在安慰他？他一个快40岁的人，居然被个15、6岁的小孩子给安慰到了？
　　他忽然感到心里无比的轻松和妥帖，摇头笑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这也太没出息了！
　　收来的两张纸条作为证据已经交给班主任胡老师，至于其他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尚智中学100周年校庆活动终于热热闹闹的拉开帷幕。
　　夏时歌的演讲已经准备充分，所以并不像班里同学那么兴奋。
　　周二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因为是公开课，夏时歌他们班学的是排球，这项运动男女生都适合，又安全又能体现团队精神。
　　夏时歌对所有运动都不擅长，小脑平衡感不太好，为了体育考试能过关，她学的很认真，但动作总是显得很笨拙，有点好笑。许萱帮她传球，明明给的位置挺不错的，夏时歌伸出双手接球，排球却飞到了跑道外，滚落在杂草丛里。
　　她跑到操场边捡球，刚弯下腰，听见有什么东西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奔她而来，还没等做出任何反应，重物砸中她的右边肩膀，耳边炸开“砰”的一下沉闷且低缓的声音。
　　夏时歌感觉自己右边肩膀又痛又麻，火辣辣的，接着右半边身体不听使唤，她失去平衡，毫无防备的跪倒在草丛里，右手肘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乱转，缓了好几秒钟，才算找回一点意识。
　　双手抓住小腿肚试着站起来，第一下没有成功，歇口气缓一缓，第二次才算撑着膝盖站起来，只是右肩仍然胀痛，站不直只能弯腰缓解。
　　许萱和叶琳赶紧跑过来扶她，在两位好友的支持下，她才算真正缓过来，恢复神智。
　　叶琳小心翼翼的帮她轻轻揉捏右肩，活动手臂，嘴里问道，“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
　　夏时歌摇摇头，刚才被砸到很突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疼痛感显得十分剧烈，但并未伤及筋骨，正常走路活动都还好。
　　蒋毅抱着排球过来，脸上充满笑意，似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又似满不在乎的嘲讽。“哎哟，对不起啊，刚才没看到你。”
　　许萱很生气，扯起脖子打算吵架，“你什么意思？”
　　蒋毅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疼不？不行去医院吧，费用我出。”
　　许萱刚想脱口而出“你有钱了不起啊”，夏时歌和叶琳同时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她只能悻悻的闭嘴。
　　蒋毅抱着排球扬长而去。
　　许萱气的快哭了，跺跺脚，“蒋毅肯定是故意的！”
　　叶琳劝她，“可他也道歉了啊，不管有没有诚意，咱们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夏时歌当然知道蒋毅是在报复她，报复她运动会上将他的球鞋扔出去，可是，就像叶琳说的，她们不占理，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夏时歌勉强笑笑，“算了，下次再找回场子。”拍拍两位好友的肩膀。
　　排球在夏时歌的校服上留下很大一块泥印子，拍不掉，只能回家再洗了。
　　夏时歌和两位好友走回练习区，体育老师见她遇到意外情况，便让她在看台上休息，顺便活动活动手臂和肩膀。
　　夏时歌乐的清闲，在操场看台上发呆，脑子里空茫茫一片，自己的高中生涯变故迭出，太出乎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