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齐灾]三流作家与救世主》闲日驰

6、第 6 章

　　今天是佐藤老师的新书发行的时间。

　　齐木楠雄已经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这一个月里他连咖啡果冻都没吃，今天下午几乎是下课铃一响他就想冲出教室瞬移到书店……

　　然而也只是想想。

　　果不其然，按照日常发展的规律，他一放学就被小妖精们团团围住了。

　　本来摆脱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也算得上小事一桩，可是从身旁经过的伊藤泽也的心声打消了他的想法。

　　[姑且……去买一本吧，要是都放在书店里积灰了会好尴尬吧……说起来当时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设一个书店？]

　　细想，相比被困住短短的一小会儿，选择直接去书店——被发光的美少女发现也是佐藤老师的读者——关系拉近开始说话聊天同进同出——受到注目这条路线，明显更加危险。
　　所以先和已经“被迫熟悉”的小妖精们相处，错开进书店的时间，然后买书更能继续做一个不受关注的普通人。

　　反正这么偏僻（重读）的地方开设的书店没有他去买新书也只是积灰。

　　是的，你以为在这么偏僻（重读）的地方开一家专卖佐藤老师的书的书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这可是超能力者拔下自己的抑制器对全世界进行的催眠啊！

　　虽然一连重复了这么多遍“偏僻的地方”，但是我真的没有因为这个形容生气。

　　真的没有。

　　……

　　终于打发掉了所有人，此刻天已经黑了。想必伊藤泽也已经买完书回家了。

　　齐木楠雄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情却轻微雀跃了起来——像是在很久的忍耐之后吃到了名贵的咖啡果冻，不自觉的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此美妙的幸福感上。这种雀跃以至于在推开书店的门，和伊藤泽也面对面时才反应过来……

　　我说为什么书店里会忽然放歌。

　　现在转身说自己走错了还来得及吗？

　　可是没有通行证根本就过不了书店门口的感应器。

　　[啊……是齐木同学。]

　　啊，是伊藤同学的心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相顾无言。

　　伊藤泽也本来在买完书之后就想离开店的，可是由于不想回家，在买完书之后也没什么地方去，索性就窝在书店里细数这儿究竟有她多少版本的书。

　　她插着耳机，听着ANan的轻音乐，手指划过精美的书脊，像是蜻蜓的翅膀悄无声息的自水面略过，而她自己脸上的神情柔和，是少有的放空自己思绪的轻松时刻。

　　须臾之间，或者过了很久，她的手指碰触到冷冰冰的铁架台，才反应过来——已经很晚了，应该回家了。

　　是的，要回家了。

　　是时候离开这个理所当然安静的地方，回到那栋冷冰冰的、却被称为家的房子里，一个人做好饭、一个人坐在桌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空间里……

　　难过吗？说不上难过吧，只是……稍微有点寂寞罢了。

　　她收敛了神色，带着恍若下坠入深海般的孤寂恍惚，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了打破这仿佛独成一个世界的、寂静空间的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一抹柔和的粉红色出现在伊藤泽也的视线里，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称得上俊秀但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

　　是同班的齐木同学。

　　伊藤泽也看着他，莫名其妙的，那种孤寂感像是碰到了什么克星一样，如潮水一般从她身上褪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卸掉枷锁的犯人，莫名的信赖感油然而生，是来源于磁场的契合？又或者是许多年前……她遇到过相似的场景。

　　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在某个瞬间，和某个说不上熟悉的人对视，陡然间烟火自你空旷的、全然黑暗的身体里绽放。那溢出的金色火焰迸溅，烫伤你冷的像死掉了一样的肌肤；那种疼痛和炽热从你的指尖升起，顺着血液流经你的全身——你冻僵的关节、像是坠了冰块的胃袋，和你生硬到疼痛的心……
　　你感觉你好像从一个完全不真实的世界里活了过来，一切虚假的、真实的，离你近的、远的东西，全都不重要了，你眼底只有一个人。
　　他从不知名的怪物手里拯救了你，他是一个英雄。

　　这不是心动，心动不会让人有想要流泪的欲望。

　　又是绽放在黑夜里的巨大烟火。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少女。

　　听不见她的心声，只能看到一朵绽放在空中的淡金色烟花……伊藤同学，果然很奇怪。

　　“齐木君，好巧，你也来买佐藤老师的书吗？”烟花以外，她的声音带着让人舒服的社交应有的距离感。

　　[……嗯。]齐木楠雄却依旧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使用了嗯字诀尬聊大法。

　　伊藤泽也看了他一眼，仿佛也察觉到了他不太想交流的气场。

　　她向来是不怎么会跟别人交流的性格，再加上几年前发生过的事使然，主动开口试图寒暄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刚刚写东西的人骨子里的那么一点点浪漫搞得她情感波动起来，冲动的搭讪就已经用尽了力气，结果还被人礼貌的排斥了……
　　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和可惜，但也会顺从别人的意图。

　　[本来还想着可以邀请齐木同学一起看私人印刷厂装订的未出版小说集……果然，我不太适合跟别人交往啊。]

　　未出版的？！小说集？！
　　齐木楠雄突然与她对视，[没想到伊藤同学也是佐藤老师的粉丝。]

　　伊藤泽也被他突如其来开启的话题小小的惊了一下。

　　“啊……嗯……我，对老师还是很熟悉的。”
　　[粉丝这个说法……原来齐木同学是粉丝吗？]

　　粉丝这个说法……怎么了？但凡看过老师一路走来写的5篇长篇小说，8篇中长小说，16篇短篇小说，还有那本半自传体杂记，都会被老师的个人魅力折服的好吗？！

　　[啊，很熟悉，那伊藤同学应该看过老师的大多数作品了？]

　　“嗯，基本上都看过了吧……齐木同学呢？”

　　[比较著名的都买了，有一些珍本就……]

　　伊藤泽也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这绝对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不自知就露出一个笑来。
　　看起来像是筋疲力尽的行者破开封存已久的冰川，惊异发现一朵张扬的赤色扶桑花盛开在洒满阳光的冰晶之里，明艳的不可方物。
　　纵然在超能力下转瞬即逝，也被深深地烙入了眼帘。

　　“我那里倒是有一些，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给齐木同学。”

　　……

　　伊藤泽也的性格的确很好。

　　不仅仅是因为昨天刚刚提起过要借书，今天就把书带来了学校。

　　齐木楠雄本来是觉得，如果能长时间看到佐藤一老师未出版的各种小说集，就算被发光美少女的台风效应刮过——跟伊藤泽也变成了朋友，变得稍微有些引人注目——也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伊藤泽也明显有别的思量。

　　[感觉齐木同学很不喜欢麻烦，如果我直接把书给他的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会引起骚动吧？譬如什么高冷不良少女和三无少年的二三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说呢，虽然美而不自知类的人设的确也很讨喜（比如完美的美少女照桥心美表现出来的形象），但是对自己认知明确同时又非常接地气这种设定……
　　让人欣赏的同时还能因为冷门而带给人惊喜感？

　　[被作为谈资也是件能免则免的事情啊……]

　　伊藤泽也坐在座位上，托着腮转笔，她的姿势不太熟练，笔掉了好几次，都被有惊无险的接住了，正在上英语课，她面前的却不是英语课本，而是王尔德的一本原文童话集。

　　她时不时扫两眼，读的不很顺畅，概因正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的将各种词语拼凑组合，力图找出最合适的翻译方式。

　　在她的拼凑下，齐木楠雄仿佛看到了一张白纸变为一副油画的全过程。

　　荆棘刺破了夜莺的胸口。
　　疼痛使他的双翼无法抑制的轻颤，他却顺从了这令人绝望的痛楚，以一种毫无保留的献祭的姿态，缓缓的扬起了头，合上了眼眸。
　　从伤口溢出的血染红了他胸前的羽毛，顺着枝蔓流向了玫瑰的叶脉，又渗进翡绿的叶子里。
　　夜莺的血，在玫瑰的茎叶中汩汩流动，最终流向了枝头那朵含苞待放的白色玫瑰。
　　玫瑰花舒张他的花瓣，是纯粹的赤红。

　　伴随着这华美又悲切画卷缓缓形成的，是一首Yanni的夜莺，哀婉的是眼前的情景和死去的夜莺，而弘大的是无私奉献的……爱情。

　　[以爱情来定义这一切是否不太切合呢？王尔德先生以动物作为童话的主角，难道不是想要跳出这被固化的定义吗？
　　当我们使用了一个已经固定含义的定义词去形容真实存在的一种情况时，一定会出现偏差。]

　　[我们总会发现一种又一种东西脱离了我们的设想范围。
　　为了显得人类是万物的主宰，无所不知，他们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定义词去框住这些所谓的“存在”。
　　当各式各样的定义出现了重叠之后，就会产生悖论。
　　因为，有些东西，是“框”不住的。

　　但是框不住的东西，不代表是不正常的。

　　他们其实是最自由的。]

　　伊藤泽也的心声一直比常人要缓慢，正因如此，也显得更认真和诚恳，在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叫人不得不信服，更何况她所思所想，就仿佛在一点一点掰开普通人给异常带上的枷锁。

　　齐木楠雄太过惊讶，猛的转头看了过去，正好伊藤泽也于此时抬头了。

　　他看到那双像是一汪碧潭的眸子，冷清又深邃。

　　伊藤泽也看到齐木楠雄镜片下，紫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睛，她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住，笔就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她弯腰去捡，再起身班级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有齐木楠雄一个人转过身去了。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伊藤，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台上老师不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不合时宜的思绪。

　　她站起身，看着老师，神情依旧显得消极厌世，淡漠的可以，“抱歉，我没有听课。”

　　“……下次注意。”估计是看在她的脸的份上，老师耐下性子叮嘱她，又让她坐下了。

　　[齐木同学……嗯，或许是想问借书的事情？]她坐下后又揣测，刻意的往书籍方面靠，不去想刚刚莫名其妙的情绪，同时也决定一会儿要快点想出办法把书不惹人注目的递给齐木同学。

　　于是放学的时候，齐木楠雄使用了隐身术、千里眼，避开了所有人，在自己的鞋柜里找到了封的很严实的一个包裹。

　　包裹上写着《佐藤一小说集》。

　　他把包裹放进书包里，随着人流汇入出校门的大军。

　　在走到无人的小巷后，又使用了瞬移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锁上了门。

　　呀嘞呀嘞，弄得像是黑手党接头一样，真是够了。

　　他拆开了包裹。除了包装精美的小说集以外，还有一张便签纸。

　　他先拿起了那张便签纸。

　　“看完后可邮寄至xx路xx号住宅。
　　——伊藤泽也”

　　少女的字颇为俊秀，汉字更是带着一股独特的风韵。

　　齐木楠雄先是因为伊藤泽也没有丝毫警惕心的把家庭住址给了一个同班男生惊讶了一下，随后看着那个地址反应过来。

　　伊藤泽也，好像挺有钱的？

　　她家好像就在才虎家附近……属于同一个别墅区。

　　于是他又一次这样感叹：伊藤泽也同学，还真是低调接地气到了一定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