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法则》小帝畿

25、第 25 章

　　“章婼，我真想要你快乐，生活上的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人要活着就要开心点。”

　　顾烨捧起她的脸，亲亲嘴角，呢-喃：“我们结婚吧！我可以给你，阿姨一个家。”

　　章婼却不这么想，并非有了婚姻便有家，也并非开心才能够活着。

　　她的痛苦也许在他人眼里无病呻-吟，也许强行咽下这些难过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她也可以活着，只是漂不漂亮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烨安静等她平复心情。

　　“对不起！我失态了。”章婼深呼吸拉着他往回走，缓缓上楼，走到二楼，遇到张琳慌乱下楼，顾不得解释，直接说：“章小姐，找人，赶紧找人，你母亲刚才跑出去了。”

　　“什么？”
　　“找人！！！”

　　章婼旋即折返下楼，心口发紧，慌乱中扭了脚，也顾不得疼痛。顾烨按住她，眉梢冷然，“站在这，我去找。”

　　“放开！”
　　“你脚伤了。”顾烨脸色愈发冷峻，按住她肩膀的手不觉用力，“我去找。”

　　“放开！”，章婼面色凛然用力推开他，撂下狠话，“这是我妈妈。”

　　“章婼！”他拦不住她，章婼似只无头苍蝇逢人就问，“你有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高，两鬓发白六十岁左右的女人吗？”

　　“您好！有没有看见……”一遍又一遍，从街道寻到巷口，再往老城区外围寻去。

　　楼道口的顾烨攥紧拳，又迅疾松开，也融入人潮里寻人。

　　然而，找不到，她没找到，越急越寻不到。

　　守岁夜变成寻人夜，章婼曾经最怕妈妈乱跑，为此常常不在家便把她锁在家里，那时她愧疚难受。

　　现在发现，比起走丢，失去自由算什么呢。

　　“章小姐，就刚出去一会，林女士肯定在附近。”
　　“我知道，我知道，附近都找了，没有，没有。”章婼愠色冷言道，掩面强迫自己冷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态出口伤人了。

　　她绝望坐在巷口石凳上，不断绽放的烟花，灯火通明的老城区，喧嚣的，繁荣的，喜气盈门之年，她像握不住手中的流沙，失去母亲，失去章源！

　　越来越大的绝望、阴暗、悲戚如邪灵从阴曹地府冒出来，死死扼住章婼的咽喉，喘不上来气。

　　顾烨追上来，敛去寒气蹲下查看她扭伤的脚，好在无碍，抚上脸极尽温柔，“不要着急，冷静想想，阿姨平常喜欢去的地方。”

　　对张琳方向侧身询问：“张琳，你说说，阿姨什么时候跑出去？”

　　“我去厕所的功夫，发现屋里没人便立即追出去，也就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喜欢的地方。

　　章婼冷静思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遇到章源？章源喜欢老城区一个荒废许久公园。

　　她二话不说往老城区人烟稀少的公园跑去，以前她同章源常带妈妈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荒废石亭里发现人影，两个人影隐隐绰绰，看不到脸。

　　慢慢挨近，听见有人喊她，“姐。”

　　看见章源瞬间，章婼仿若灵魂出窍，背僵而直挺，她直勾勾看着章源，目光一遍又一遍扫视他那张稚嫩初开隽秀的脸庞，一个月未见，恍如隔世。

　　他长高也变瘦了，想起陈玥说他过得不好的话，心中一恸，眼泪一颗颗落下，两人在极寒天里，无言以对。

　　第一句要说什么呢？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还好嘛？你还有脸回来？

　　在脑海里排练许久的话，最后只剩下沉默。

　　章婼一步步靠近，看着不知所云的妈妈站在章源身边，不断傻笑，像只树懒抱着他的胳膊，抹泪伸-出手，“妈妈，过来！回家！”

　　顾烨与张琳赶到时，见状，顷刻间，竟不知所措。

　　彼时，妈妈看见人多了，惊恐往章源背后一躲，探出脸看看顾烨又瞧瞧章源，随意一指，“你们俩，谁是章民？”

　　“不对，章民不在家，出差去了，那你们是谁？”妈妈神神叨叨几句。

　　倏而，章源将母亲的手扯下，往前一推，“跟他走吧！他是章民。”

　　“章源！”章婼的泪应声而落。

　　“不要，我不要他，章民，你不要我了吗？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臭女人，第三者，滚开，滚开。”

　　哀求章源，旋即怒目可憎冲到章婼面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拳打脚踢。

　　妈妈的失控令她措手不及，不过章婼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直愣愣站在原地，任她打骂，若不是眼泪一直往外涌，与木头人无异。

　　没一会，章婼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忍至极限，声线沙哑，“妈！你清醒点。”
　　话音甫落，“啪”，母亲的一巴掌直接往章婼脸上招呼。

　　速度快到在场所有人皆错愕愣住，不知所措。

　　最先反应过来的章源害怕往反方向狂奔到大马路，章婼旋即站起来追了上去，大喊道：“小源，小源，如果这次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决绝立在寒风中，发丝凌乱，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也仿佛撕裂般，痛不欲生。

　　章源顿住，他回头望着章婼，良久，扭头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里。

　　张琳已经搀扶母亲往家里走，这么热闹的年，仿佛只有章婼与顾烨两人，一个站在马路牙子边，另一个站在她身后。

　　痴痴望着那辆扬尘而去的车，再抬头望天，绚丽多彩，迷人眼的新年，脑子乱糟糟，一切太像一场虚虚实实的梦魇。

　　下一秒，她昏了过去，落入温暖怀抱里。

　　梦里，夏季枝叶葳蕤，母亲站在学校门口，穿一身纱裙，张开双臂，洋溢温暖的笑容温柔说：“小婼，过来，妈妈抱抱。”

　　一个小女孩梳着两条辫子，张开双臂要拥入母亲的怀里，却扑了空。顿时女人面目狰狞，扯着女孩的头发，边打边骂：“贱女人，臭女人，抢我男人。”

　　“我没有，听我说，妈妈，清醒点，林淑！”

　　章婼惊醒睁开眼，发黄的天花板，窗户呼呼作响，爆竹声、楼道喧闹声，好不欢愉。

　　躺在床上，动了动酸痛身体，回忆大年三十守岁夜，见到章源，对他说了狠话，然后母亲对自己太过敌意，然后呢？

　　做了个冗长的梦，出了一身虚汗。

　　“醒了？”顾烨递上一杯水，她盯着他，面色虽波澜不惊，眉眼带笑，眼眸澄澈，却透出万分疲惫。

　　应该这两天够折腾折磨他了，章婼面露愧疚，接过水道谢。

　　温润的水入口，胃暖了些，她下床打开窗户，天已经大亮，想到妈妈，旋即往卧室去，空荡无人。

　　“人呢？顾烨，我妈妈呢？”

　　“章婼，我们可以冷静谈谈吗？”
　　顾烨走到客厅，他的小窝，拉开帘子，拍了拍他的折叠床，示意坐过来。

　　他的小窝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他本人一样，即使疲惫也会将自己收拾干净妥帖。

　　两个行李箱立在一旁，应该要离开家里。

　　她坐在他旁边，清冷开口：“你说，我尽量保持冷静。”

　　“阿姨的情况，你心知肚明，她需要一个专业的地方治疗。福康养老院有最专业的团队，最用心的护理，我明白，你不相信养老院，但章婼，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真心建议，请相信福康养老院，请允许我私自将阿姨送到福康养老院。”

　　福康养老院，她去过，自然知道是个养老好地方，但她有顾虑。

　　章婼低头不语，叹气，顾烨抬起她的下巴，继续说：“婼婼，看着我，谈谈你的想法。”

　　他好耐心等她说，章婼终于正视他，尽量维持平静，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当陪诊师几年，见过太多孤寡老人在养老院不得善终，当然，并非所有养老院都是这样，但我想，只要我在世上活一天，我就不愿妈妈去养老院。”

　　“顾烨，阿尔茨海默病治不好的，你也看到了，没有人能忍受那样的病人，等妈妈清醒过来，她会难过想死的。而唯有亲人的陪伴才会保住她的命。”

　　“章婼，信我吗？从柳玫开始，我明显感觉，你不信任我。”

　　他凑过去，亲吻她，没有情-欲，纯粹干净的吻。

　　然而，章婼没有回应。

　　“顾烨！”她推开他，“就事论事，不要上升到信任问题，我同意暂时让妈妈去福康养老院，但我指定张琳照顾，另外，等项目结束，我会接回妈妈。”

　　“还有呢？”顾烨靠近一分。
　　“没有了。”章婼后退一步。

　　左手挡在他胸口却发现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而小巧的钻石戒指，察觉脖子异样，再往脖子一摸，是条项链，不解看他，“这是……”

　　“新年礼物，新年快乐！婼婼，相信我，好不好？我虽然年轻，但成熟，你别看我家庭优越，我从小遵纪守法，爸妈对我严苛，我长得很正，苗红根正那种。另外……”

　　他又靠近几分，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后退，“另外，请你自信点，我跟顾旻不一样，你跟柳玫也不一样，我们的未来不要参照顾旻，我即使爸爸妈妈在世，也不会联姻，我不需要靠这个成为豪门，也不需要豪门，自己过得自在就好。”

　　章婼笑了笑，“你的理想就是过得自在？”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自然，少年肆意妄为，潇洒一生不羁一生。婼婼的理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