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相容》黎焱

3、第 3 章

　　高敏眼睁睁瞧着昨晚还强壮如斯的男人如今无力的瘫倒在地，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也有些于心不忍。
　　估计是清洁工头子第一次注射附子草，找得医生也不靠谱，没掌握好剂量。
　　林伊人看心爱之人这幅样子，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扑在叶知秋身上嚎啕大哭。
　　高敏翻开叶知秋的眼皮看有无震颤，又伸出手指按压大动脉，跳得还算有力，她这才松了口气。
　　“你哭什么，人还没死呢！”高敏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直接把外边的司机招呼进来一起抬人。俩人合伙把叶知秋抬上车，又回过头来把林伊人搀上去。
　　乡间土路没红绿灯，车也少，高敏不停地催司机开得快点儿。
　　因为症状奇特，镇上的小医院不敢收治叶知秋，三人只得快马加鞭，回城求救。
　　林伊人抱着叶知秋坐在后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她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只是一碰上情感上的事就变成爱哭包、无脑傻白甜。
　　高敏的老爸是医生，在她的指挥下，司机开车直奔医院。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急诊的护士早就带着折叠急救担架候在门口。
　　急诊医生过来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是疑似乌头草中毒。
　　正巧，高敏的父亲高旭东路过，高敏直接冲过去把他拖来：“爸，快救人。”
　　高旭东拨开人群，询问急诊大夫是什么病症。
　　急诊的于医生是高旭东的学生，看到老师就紧张，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医生来说，早确认病症就能早治疗，和死神抢人，可马虎不得。高旭东无奈，只好让他先回去，亲自上阵做检查。
　　叶知秋面白如纸，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有些呼吸困难。忽然，他猛地坐起来，呕出一大口黑血，咳嗽不止，吓了众人一大跳。这是他的身体在尝试自我修复，可好像没什么效果。
　　高旭东身上被溅了些血渍，他捻起一点儿闻了闻，眼神瞬间严肃起来，如临大敌。他心里有些发慌，病人服用大量的乌头草，除此之外，体表无外伤，内部也没有损伤。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高旭东以要脱衣服做检查为由，将女儿和林伊人支了出去。他在叶知秋身上摆弄了一阵，伤口瞬间愈合，这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神露出了些贪欲。
　　他迅速走出检查室，向门外等候的两人交代几句，找了两个医生把人送进手术室。
　　北欧蓝色附子草也称乌头草，中国也有。从中医治疗角度来说，乌头草中毒可用甘草、土茯苓、绿豆、煮水饮用，但叶知秋的情况严重，高旭东便先给他静脉注射阿托品，以此对立□□中毒后心律失常形成的灭亡，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结束治疗后，高旭东潜回办公室，从柜子最深处翻出几个瓶瓶罐罐开始配药。他的动作很娴熟，似是配过无数次。刚才只是明面上的治疗方法，他深知这只能对普通人有效，对叶知秋来说作用不大。
　　做完这一切，高旭东小心收好东西，摸到病房。高敏和林伊人不在，趁叶知秋还在昏迷，他悄悄地将药液给叶知秋灌了下去。
　　乌头草毒性解除，叶知秋苏醒过来，所见之景不再是暗无天日的乡间庄园，而是亮堂素净的病房。在哪儿都比在那个牢房里强。
　　“醒了醒了，我去找医生！”女声甚是清脆，听得出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叶知秋循声望去，只瞧见个短发牛仔衣的女生背影。
　　林伊人坐在床边，一双眸子黝黑明亮，像水中的鹅卵石，纯净明亮，透露出无限的爱意纵使努力保持着矜持，也难掩疯狂上扬的嘴角。
　　几年不见，林伊人长开了，学会了化妆，面容比大学时的素颜朝天不知精致了多少倍，叶知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伊人。”叶知秋的声音十分沙哑，恹恹的，透着无尽的疲惫。
　　林伊人皱了皱眉，这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叶知秋。在她的印象里，叶知秋身上满是青年的蓬勃朝气，可面前的这个人，丝毫没有朝气，像株快要凋零的植物，缺少生气。而且他这话里，好像还带着些许疏离。
　　林伊人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太累了，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旋即，她又笑了起来，抚上他修长的手：“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绵绵。”
　　叶知秋犹豫了一下，也笑起来：“绵绵，谢谢你。”语气也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叶知秋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像颗小甜豆。叶知秋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林伊人的手掌中抽了出来，而她还沉浸在他的笑容里无法自拔。
　　高敏带着高旭东回来，按他的意思把林伊人领了出去。
　　林伊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面带羞涩，眼神里还残留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
　　“快走吧，就五分钟的功夫，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高敏一向受不了女人这种能拉丝的眼神，看她这样，手上不禁又加几分力气。
　　看到医生，叶知秋有些紧张，生怕大夫发现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毕竟狼人这种恐怖的怪物一旦面世，会引起极大的恐慌，到时自己很可能被杀。
　　高旭东察觉到他的不安，露出和善的笑容：“小伙子，放轻松。乌头草中毒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叶知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刚想松口气，却听见医生又说：“乌头草中毒的病人很多，每年不下百例，但是和你相似的病人，我只在很多年前见过。”
　　“大夫，您这话什么意思？我种的乌头草毒很特殊吗？”叶知秋尬笑着，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刘海遮住的额头上沁满汗珠。
　　此刻，高旭东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他缓缓吐出一个单词：“werewolf。”
　　叶知秋的笑容僵在脸上，寒毛直竖，瞳孔骤缩，心跳极快，仿佛要从破膛而出。werewolf在英语里是狼人的意思，他意识到，面前的医生不简单。
　　高旭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用怕，我以前有个朋友，他也是...总之，你是我女儿的朋友，我会保守秘密的。年轻人，胆子要大些。”
　　他的笑声让叶知秋心里直发毛，努力扯出个僵硬的笑容：“那保守秘密的条件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叶知秋觉得，这个人肯定有所企图才愿意保守秘密。
　　“你希望我有什么条件？”高旭东反问。
　　叶知秋脸上僵硬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哈哈哈哈，年轻人真是不禁逗。”高旭东本想一笑而过，却看叶知秋丝毫没有放松之
　　意，清清嗓子，正色道：“狼人也是由人转化而成的，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人。再说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也没必要对你赶尽杀绝，你说是不是？”
　　叶知秋暗暗松了口气：“是，您说得对。”
　　“刚才和你说了，我以前有个狼人朋友，来自美国一个古老的狼人家族。看你的样子，应该还不会在满月时控制自己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帮你找他来教你。”高旭东说的很是真诚。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能行。”叶知秋可不想刚重获自由就欠人情。
　　哪知高旭东异常热情：“不麻烦，就一个电话的事，你是小敏和伊人的朋友，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盛情难却，叶知秋不好再拒绝，便道：“多谢您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你的自愈能力已经恢复，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出院。”
　　医院人多眼杂，叶知秋怕暴露身份，片刻不想多呆，请高敏帮忙办理了出院手续，和林伊人去了酒店。
　　叶知秋被救走时监控刚刚修好，这会估计叶茂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家是不能回的，林伊人家也不可能收留他，只能找家偏僻的酒店暂时安置下来。
　　叶知秋永远忘不了，叶茂的告诉他要娶自己的未婚妻时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当时，林伊人是他为数不多的精神支柱，他想着有一天自己出去了，能给这个女孩幸福，能和她共度余生。叶茂的一番话他险些失去生的希望，可如今，林伊人助他逃出牢笼、又鞍前马后的为自己操持食宿。他有些吃不准林伊人的心思，也无法释怀她要嫁给叶茂的事，不知不觉间，对她的感情淡了许多。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林伊人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脸上的小酒窝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醉在她的笑容里。
　　叶知秋没醉，他醉不起来。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接过林伊人手中的衣服：“你回去吧...毕竟...你是在这里...不方便。”
　　林伊人很是疑惑：“我住隔壁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把话说了出来：“你是...是有夫之妇...”
　　“你什么意思？”林伊人瞪着大眼发懵。
　　叶知秋的鼻子酸了酸，轻轻推开她，走到浴室门前才回过头来，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我听说...再有两个月...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祝你幸福...和叶茂...白头偕老。”话音未落，他便冲浴室，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他心如刀绞，可还是希望他爱过的女孩能幸福。
　　林伊人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推门而入，厉声暴喝：“叶知秋！你你疯了吗？把话说清楚，当初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你，现在赶着我去做别人新嫁娘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算什么男人！”
　　叶知秋慌忙背过身去，悄悄抹掉泪水，故作平静道：“我没什么意思，你幸福就好。我要洗澡了，请你出去，谢谢。”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是不是以为，我和他是两情相悦？你错了，大错特错！”说到最后，林伊人直接喊了起来，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
　　叶知秋愣住了，疑惑顿生，她莫非是有什么苦衷？一丝愧疚感油然而生。
　　不等他开口，林伊人继续说道：“你一声不吭的失踪了一年多，我每天都在找你。我爸只把我当成联姻工具，为他自己谋取利益。我又联系不上我妈，只能一个人硬撑，我身后连一个靠山都没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倒好，一回来就指责我，你凭什么？”林伊人气血上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这一年多，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实在忍不住了，将苦水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看着林伊人泣不成声的样子，叶知秋心痛不已，急忙跑出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
　　“我...我要是想嫁...给叶茂，又何必费尽心力的...去找你？你这么多年学白上了，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林伊人挥着粉拳去捶他的胸口。
　　叶知秋轻柔的抚摸她的发丝，柔声哄她：“我是蠢货，我太笨了。还是绵绵聪明，绵绵是这世上最温柔体贴的女孩子。”
　　在心爱的人面前，林伊人像个好哄的小女孩，一被夸就小脸通红，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下去，连带着叶知秋也倒了下去。
　　好在身后就是床，两人一同陷入洁白的床褥中，四目相对，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林伊人红通通的小脸儿又添了几分颜色，她羞涩的闭上眼，身体悄悄地往叶知秋怀里缩了缩。
　　叶知秋笑了笑，轻轻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林伊人美滋滋的等着他做下一步动作，哪知叶知秋竟然不动了。她心里叹了口气，送到嘴边的佳酿就只是轻抿一口，这男人真是不解风情，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这么多年的电视剧不是白看的，湿吻了解一下。
　　林伊人蠕动着身体，直到自己的小嘴儿能够到叶知秋的朱唇，她迅速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舐着叶知秋的上下唇。
　　叶知秋抖了一下，耳尖泛红，温润的触感让他发懵，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回应她的吻。

　　两人正欲向下一步发展，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司机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里边吗？”
　　话音未落，高敏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林大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林伊人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去这俩货开门。
　　叶知秋迅速坐到沙发上，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阅，看似认真，实际上一点儿都没看，注意力全在门口呢。
　　高敏也来了，跟在司机身后，一见面就问：“不是说你在隔壁房间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伊人尴尬地撩了撩刘海：“那什么，我一个人在隔壁待着害怕，找他来做个伴儿，聊聊天、解解闷。”
　　高敏视力极好，一眼便瞅见了叶知秋捧着的那本杂志封面，险些惊掉下巴：“姐妹儿，好兴致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性感内衣杂志解闷，还能看得这么一本正经，也是没谁了！”
　　此言一出，叶知秋这才认真瞅了眼杂志，眼前赫然是个只穿着蕾丝内衣的女模。尴尬得脚下抠出了三室一厅。
　　司机都脸红了，别过脸去，尴尬至极的咳嗽了几声，自家小姐摊上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朋友，说话嘴边没个把门儿的，他也跟着受迫害，还不能算工伤，也是难为他了。
　　“哎呀，这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看嘛，再说这杂志出了不就是给人看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番解释苍白且无力。
　　高敏凑到林伊人耳边，作死地问道：“你俩看这个，是因为饥渴吗？”
　　林伊人白了她一眼，恨不得咬死她，饥渴你大爷！这货的情商简直低出了新下限。
　　“对了，你刚才说找我有什么事？。”林伊人可不想继续讨论饥渴不饥渴这个话题。
　　高敏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爸刚才打电话来，说阿姨今晚从国外回来。再有半小时就到，接机你是赶不上了，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啊！那你刚才还有功夫废话！” 林伊人迈开步子往外走，走出了不顾一切的架势。司机和高敏紧随其后。
　　每一个孩子都会依赖自己的妈妈，林伊人也不例外。
　　走出没几步 ，林伊人似乎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呢，又折了回来，给了叶知秋一个拥抱，附耳道：“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