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有糖酌流光

1、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一枚蛇蛋被枯枝败叶覆盖着，其上附着污泥，看不出本来颜色。一道金光在山间降落，黎山老母与真武大帝一同临凡，实是少见。

　　“可是查实了？紫薇之气真的降生于这蛇儿身上？”黎山老母挥袖，一颗似白玉般无暇的小巧蛇蛋浮于老母手掌之上。林间斑驳的碎阳投下，阳光透过软软的蛋壳，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那小蛇的身形。

　　“若非再三确认，天道显痕，岂敢轻易请老母动身。”真武大帝的目光始终随着蛇蛋起伏，他的心中其实不解，为何天道偏偏选中了颗蛇蛋。“还劳烦老母您收这蛇儿为徒，暂且拜于门下。待其修为火候到家，再作商议吧。”

　　二人言谈话语间，蛇蛋已被撕开了一条小口。蛇儿探头探脑地寻着出口，小心翼翼地在半空中扬起细细的脑袋，小眼睛黑亮黑亮，吐着蛇信，身上还连带着晶莹剔透的营养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阵阵微风拂过，轻轻将壳衣剥离，小白蛇通体洁白素净，如润玉，如珍珠，弯弯绕绕盘在黎山老母的手心中，抬起前半条身子，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然，”蛇儿的模样甚讨黎山老母欢心，“真武大帝不必劳心，峨眉山灵气充裕，空暇之时，老身也会指点它一二的。只是这蛇儿的名字可起了？”

　　“尚未。白蛇既已拜于老母门下，姓名一事便全权由老母做主。”

　　“如此，赐名白素贞可好？”黎山老母抚着扭来扭去的小白蛇道，蛇儿的小黑眼睛闪着光，轻蹭着她的手指。“你呀，这样顽皮，日后怕是难管哟。”黎山老母点点它的鼻尖笑了。

　　采纳天地之气，吞吐日月之息。不过百年而已，白蛇便有要化形的迹象。

　　某日晴好，黎山老母亲临峨眉山。

　　她要监督这蛇儿变幻，若是有何差池也好及时止损。“试试吧。”老母伸手向竹林的方向指去，蛇儿年纪尚轻，仍是细细小小的一丁点儿，竹子纤细光滑，最适宜当作幼儿化形的辅助工具。小蛇得令，向最粗的一杆竹子游去。初次化形，心里到底是紧张的，顺着向上，紧紧缠绕下去，屏息凝神，默念法诀。唉？这这这？！蛇儿感到自己怎么斜着在往下掉？虽然害怕，但仍不敢松懈，它用力咬着没几颗的牙继续发力。

　　“咔”地一声竹子的腰整个折在了地上。竹梢触地的瞬间一团白雾腾起，待浓烟散开，方才看清地上原来跌坐了一个约莫两三岁大的小女娃。小娃眨着水汪汪的眼，亦如是小白蛇时一般灵动。一身白衣裳，头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被白花簇拥的丸子，素净乖巧而不失活泼，甚是可爱。

　　“师父…”白素贞回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怯生生地攥着衣角，“我不是故意把竹子弄折的。”在还是蛇儿时，她便已读了许多仙侍送来的书。虽说蛇形吧，翻动竹简自是不易，可能供它挥霍的时间足足有千百年，日日夜夜游走于竹面字墨间，也是学进了许多东西的。世道，人间理塑成了蛇儿良善的本性，万物皆有灵，它一分一毫也舍不得伤害。

　　看着一脸慌张的徒弟，黎山老母心中已经明了，这小蛇对世人的怜悯之心与仁爱之德是有的。然而光有份心还是不够的，行动也犹为重要。老母面上并无怒气，她走上去摸了摸蛇儿心脑袋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呢？”

　　白素贞抬起头望向师父，眸中坚定:“徒儿每日给竹子浇最好的泉水，施以灵力，一定可以让它重获生机的。”老母笑了，孩童毕竟幼小，言语稚嫩，年岁不过百年心气却是极高的，她哪里能寻到世上最好的泉水呢？就算是寻得了，那竹子还真不一定能受得起啊。

　　“素贞，你的心固然是好的。但万物有道，物极必反，顺其自然。最适宜竹养伤的法子不是给它最好的养料，而是依其习性给予相合的扶助，你可明白？”

　　“嗯…明白了，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小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看向折了的翠竹，眼中明亮却依旧懵懵懂懂。

　　“如今你已修得人形，日后更要勤加识字修炼，切记不可贪玩，若是被为师知道你懈怠，可是要受罚的。”黎山老母真身渐渐在金光消失，一声声叮咛从远处传来，响彻山林。

　　白素贞当然听师父的话，但毕竟是孩子，偶尔嘛，偷偷溜出仙洞到后山玩耍也是有的。对此，老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管太紧，且不将这蛇儿束缚得很了。

　　危险就在一次午后降临了。

　　捕蛇人在身后悄悄跟随，小白蛇却只顾玩耍，一个不留神便被叉了去。左扭右扭中捕蛇人直接掐住了蛇儿七寸，使其动弹不得。幸而在一旁放牛的小牧童心生怜悯，用一只青里透红的水蜜桃换取了小蛇逃出生天的一线生机。蛇儿一咬，老人一松手，牧童笛声响起的那刻，三人的命线已纠缠在一起，难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