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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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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高大的树影遮住的檐角下,瞬间灯火通明,庙宇形状的古老建筑耸立在人们眼前,暗黑色的岁月痕迹沉甸甸地透着古朴和威严,纹着神秘图腾的大门、栩栩如生的两尊石狮无不在清晰地向人们展现出家族祠堂独有的肃穆气氛。
一个身着黑色唐装的花甲老人被几个青壮簇拥着缓缓走上前方的台阶。他杵着拐杖,背部挺直,迈着八字步只身立于正门前,花白的板寸头下文雅的金丝眼镜遮挡不住国字脸上的严肃,厚唇微抿,只一个左右扫视的动作便让嘈杂的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这边,个头不高的老警员自觉从人群的纠缠里挣脱出来,上前几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才又将闹剧的始末一一道出,在他听来,虽然说没有添油加醋吧,却带有明显的主观意识。因而那几个年轻人也寸步不让地紧跟着吱吱喳喳的反驳起来,最后还扬言一定要莫山受到严惩才肯罢休。
老人侧耳聆听,自始至终面色未改,只在中途朝着侧方阿慧婆婆的方向招了招手,没过十分钟就看见本该在家休息的莫山被人带了上来。
此时的他神色还带着些许傲据,但是因为受了伤又收拾过,鼻青脸肿的更加清晰,所以整张脸让人看着很不对劲。他还是先前那身衣服,只不过穿得乱七八糟的,像是脱了又急匆匆披上的样子……
不好,他肯定又欺负秋月阿娘了!
还在围观的莫辞安顿时一个激灵,电筒都没打开就撒开了丫子往回路跑,热闹纷扰在身后缓缓退却,前方的小路在夜下安静得出奇,他咬紧牙关归心似箭,小胸膛急速的起伏着,极力压抑着满腔的愤怒。
终于……在看到抱着膝盖缩在堂屋角落的女人那身凌乱的衣衫、那一脸高高肿起的巴掌印时,他脑海中彻底爆发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毛骨悚然的想法——
“杀了他!我们杀了他!”他啪的扔掉手电筒,跑过去手忙脚乱试图用小小的身体怀抱着生无可恋的女人,边哭边大声的发泄着心中的不快:“这个畜牲该死!我们杀了他好不好?大不了就去坐牢!闹出了人/命上面就不会不管,别人也会知道这个不干人事的混蛋到底有多可恶!而且……我又是小孩子,我来动手,这样最多过几年我就能出来了,没有他我们就可以回自己的家了……阿娘,你跟我说说你家的事好不好?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回你家……或者,你不想跟我一起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我的父母,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好不好?阿娘,你别吓我啊……阿娘……”
……好半晌,秋月阿娘终于有了反应,纤瘦的大手死死的桎梏着他的背,颤抖的脸颊紧贴着他小脖子,炽热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陆续滑了下来,烫得他战栗。“……呜呜呜……不……不行的……我曾经尝试过……呜……被发现后被打断了腿……后来我也跑过,跑了很多很多次……每次的动静都不小,可是,可是都没有人愿意帮我……呜呜呜……然后,我的孩子没了,就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安安,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呜呜……”
他怒不可遏,一时间竟词穷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她,毕竟再多的话语也是徒劳,再大的感同身受亦是无可奈何,此刻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紧紧地抱着她,陪着她,让她尽可能地把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发泄出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外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呼唤声,说的是本地话,强调了是三叔公在派人问话,让她们现在马上赶去祠堂那边。
莫辞安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年轻的小警员。他顿时有些后悔,先前的举动现在想来确实是他太过鲁莽了。
快速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遍,秋月阿娘听完后沉默不语,只摸了摸他的头,又细细的给他理了理被泪水沁透的前襟,自己则不紧不慢的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接着洗脸梳头,那张微微苍老的面容上焕发着莫名的决然。
他有些迷茫,看她神情不容拒绝,只好呆呆的由着她粗糙的大手牵着走出了大门,跟随门外守着的衣着熟悉的青壮一路而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交叉路口处那棵高大的橄榄树,底下几辆蓝白警车还在,只不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熄了灯,先前围观的群众也被疏散开了,四下只剩几个站岗的青壮,而灯火明亮的古朴建筑正敞开着大门,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鳄,正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神情恍惚的被引了进去,跨过门槛之后是一个空旷的穿堂,两侧立着高大的绘有繁体字样的影壁墙,底下种着一排修剪得方方正正的散发着清新香气的九里香,接着,上了几个台阶再拐个小弯就来到了门扉敞开的侧堂厢房。
隔门望去,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们跪在地上,两排太师椅上各自坐着几个警员和黄家两兄妹及其同学,她们对面的正中央有座八仙桌,左侧端坐着神情严肃的花甲老人,右侧是正襟危坐的阿慧婆婆,两人身后都有几个青壮守护着。
老人说的是本地话,语速含着某种韵律,声音浑厚有力,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先是表明莫家寨出了一个德行不好的后生,不该做出让祖先蒙羞、让后人看不起的事情,以道德按族规都该接受劳动整改和监禁处理,请警方依律收押,他们会全力配合……
如此官方的表明了态度,后面又耐心地问了那几个年轻人是否有还有其他需要,得到他们欲有自由进出莫家寨拍摄纪录片的想法。主要发声的还是那个名叫黄威的年轻人,期间一直代表着受害方阐述,他的语句清晰有条不紊,看得出自从找来几位做事一板一眼的警员开始就步步为营,慢慢渗透,加上莫山又是主动招惹的一方,给人感觉老人这边迫于被动一直在妥协……双方又你来我往的讨论了几处园林山地的观光权,各自都算满意后才告辞送客。
等几家外姓年轻人走完之后,老人招手让莫辞安两人走近前来。他神态和蔼地问过他的年岁,接着自顾自回忆起了他年幼的外孙,道他当年也是七八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非得要去当货车司机,后面却机缘巧合当上了辅警……他玩笑似的说着,眼神却戏谑的撇着斜方那个年轻的小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