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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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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荔婉赶到时,一眼便瞧见一个侍女被绑起来,束缚在院落中央的暴晒位置之上。
她被绑在炙烤滚烫的石柱子上,双手绑在身前。
瘦弱的像是个小竹竿一样,风一吹,透着她的衣服鼓起又落下。
七月的天炎热潮闷,晴欢在钟荔婉身后打着伞。
借着伞下的阴影,钟荔婉看见不远处的大堂,惠妃和凌家的人都坐在里面,无人交流,气氛肃穆安静。
钟荔婉走近,也只听见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惠妃捻动手中玉瓷佛珠的声音。
钟荔婉走近,看了一圈,发现凌淑不在。
“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别拘礼,快上座。”
还没等钟荔婉坐下,就见着凌鸿达已然向前一步。
他躬身对着钟荔婉行了一礼,合手低头,一张老脸似乎愧疚难当:“钟二侄女,是老夫管教不严,生出个蠢笨莽撞的女儿。害的你平白受了委屈,老夫对不住!”
正要叩个大礼,钟荔婉眼疾手快,拦住了他这平白给她折寿的举动。
“凌伯父说的哪里话,姐姐也不过是情急之举罢了。”
毕竟还得符合原身的性子,钟荔婉不计前嫌的微笑着,看着院子中央的婢女。
随即道:“我听说事情另有隐情,就赶快赶过来了。凌伯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坐堂上的惠妃开了口:“凌大人,人都到齐了。那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凌昰见状,麻利起身,往院子去了。
见着凌昰走过去的身影,钟荔婉得空问道:“不过好端端的,怎么把人绑起来了?”
凌鸿达道:“昨天出了事,我们瞧着那丫头鬼鬼祟祟的,哭啼着要跳井。急忙把人拦下,一番盘问才知道是做贼心虚。”
“折腾了大半夜,诡计多端的很。今天要她来给娘娘和钟二侄女个交代,怕人跑了,所以给绑起来了。”
钟荔婉做理解状,宽慰凌鸿达道:“伯父属实是辛苦了,能早日找到杀害凌三妹妹的凶手,便是万幸。真相大白,怎么没见到凌二姐姐?”
凌鸿达捋了下胡子,呵呵一笑:“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那丫头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罚了她禁闭,不思过不许出来。”
钟荔婉笑笑,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怦的一声。
她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着凌昰毫不犹疑的推了那侍女的脑袋,呵责声震耳欲聋,气势十足:“说!你到底是怎么杀害三小姐又如何栽赃给二小姐的!”
被捆着的丫头一张惨白的脸露出来,似乎很难受似的,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她瞟了一眼大堂里的大人物,有些害怕,大颗大颗的眼泪控制不住的砸下来,一张嘴唇哆哆嗦嗦,抽搭间只顾着道歉:“回娘娘,回小姐,一切事情都是奴婢所做。是奴婢一时瞎了心,才闯下了大祸。”
钟荔婉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丫头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浓重的哭腔,但是又生怕自己哭哭啼啼的招人烦,压制着,被逼迫一样扯着嗓子道:“奴婢一直在凌三小姐的内房伺候。前几日不小心犯了错,凌三小姐狠狠骂了奴婢几句。奴婢一时瞎了心,想着报复小姐,所以就借口要帮忙清洗新画帘,用泡有淮阳柳的水浸泡画帘。”
证供之词响彻院落,若不是因为嗓音难掩哭腔,还叫人以为她要把这事情光荣的宣传到十里开外去。
她一阵瑟缩,忽然目光定在钟荔婉身上,可怜巴巴的,近乎是哀求钟荔婉相信一般大喊:“小姐对此毫不知情,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求钟小姐,求求您了!”
钟荔婉隐隐觉得不对,抬步便往院子里去。
正在这空档,凌昰不知道发了什么癔症,发了狠的向右拽着她的头发。
丫头侧头,头皮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感觉自己的发丝好像打结了,缠在什么东西上。
顺着那个死结,一股巨大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扯着打结的地方,像是要把她的头皮扯下来一样。
随即凌昰松了手,语气中含着恶气:“贱婢,你害我两个妹妹!如今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罢,他还要出手,就被钟荔婉拦下了:“够了!凌昰,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你有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
凌昰的眼睛像是发了疯的恶狗。
被人阻拦,骇人的目光随即瞪在钟荔婉身上。
钟荔婉丝毫不怵,不退让的直视了回去。
僵持片刻,捻动着的佛珠停在指尖,惠妃看向院落中的三人:“既然事情全都调查清楚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惠妃的目光如同针尖聚在那侍女的脸上:“这婢女胆大包天,谋害主子,定要严惩。”
“可是娘娘,这件事尚有....”钟荔婉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见着惠妃的一个眼神过来。
慈祥温悯,但是眼底透露着隐隐的警告,似若在提点钟荔婉适可而止。
若不是昨晚山庄之中实在没有能出面的人,她一个后宫妃嫔,是断不想参与这党阀世家之间的事的。
如今真相如何已然不重要了,只要有个交代即可。
所以钟荔婉此刻意图刨根问底的行为,在她眼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自找麻烦。
脑海中也想起了翠花的警告:“钟荔婉,不要节外生枝才是我们现阶段最要紧的事。你忘了上个世界偏离剧情,被反噬的痛苦了么?”
钟荔婉自然清楚,她沉思片刻,随后退到一边,没再说什么了。
见钟荔婉作罢,惠妃才缓和了神色:“不过,昨晚的事情确实是钟二受了委屈。你们凌家也断不能就这样算了,钟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凌家提吧。”
“是。”钟荔婉道:“臣女有一个要求,还请凌伯父答应。臣女希望,能将这婢女交给臣女处置。”
“细说起来,其实臣女与姐姐之间的误会全都是因为这婢女而起的。所以臣女希望能亲自处置这个婢女。”
“这,”惠妃迟疑的看了一眼凌鸿达。
凌鸿达颇为为难的对着钟荔婉好言商量:“不是老头子我不将这婢女交给你,实在是因为这婢女害死了我的亲侄女,所以还请钟二侄女见谅,我不能将她交给你。”
“钟二侄女,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我一定都答应。”
钟荔婉道:“既然伯父都这样说了,那我只好换个请求。听说明日就是凌二姐姐的生辰礼了,我觉得不易大开杀戮。不若就先将这婢女关押起来,等到凌二姐姐的生辰礼过了,再处置如何?”
凌鸿达笑了一下,不好再拒绝钟荔婉:“好,钟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能为我那蠢笨的女儿着想。老夫真是,顿感羞愧,自愧不如。”
惠妃已然坐不住了,此刻二人的和解就是解救她于水火的浮木,她急忙攀住两人的话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了。本宫也乏了,诸位都散了吧。”
见惠妃离开,钟荔婉正要找借口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气若游丝的一阵声音:“小姐....”
钟荔婉回头,正是那侍女在叫她。
她的嘴唇干裂,似乎刚刚的陈词呐喊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又似乎是有所隐藏。
她目光往大堂内警惕的看了一眼,随即似若往钟荔婉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钟荔婉神色担忧:“你.....”
忽然听见一声箭矢而鸣,呼啸的风像是夹杂着热浪,擦过钟荔婉的耳边,正正的扎进了面前人的心口。
钟荔婉同她猝然瞪大流血的眼睛对视,那一刻钟荔婉不禁愣住了,身体不知作何反应。
她在阴曹地府做了多年恶鬼,多么惨烈的死状都见过。
她忍受不了的是如此的突然,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消失在她面前,手中的东西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直到晴欢紧张兮兮的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晴欢。”钟荔婉扶住晴欢搀扶着的手。
忽然间,钟荔婉心口一股怒火上窜,已然顾不得什么温柔良善的人设了。她猛地回过头去,对着轻描淡写收回弓箭的凌昰道:“凌昰!你聋了么?!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钟荔婉随即又骂了几句难听于耳的脏话,骂的凌昰脸一阵红一阵白,整个人怒不可遏。
他甩着袖子就往钟荔婉这儿来:“钟荔婉,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刚刚那狗奴才给了你什么,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同这侍女这么熟悉,难保你不是她背后的罪魁祸首。”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毫不让步。
凌昰并不打算放过钟荔婉,争执就要来钳钟荔婉的手腕。
“你做什么?”
两人正撕扯间,忽然一个侍卫插了过来。
凌昰怒不可遏,将自己心里的怒气发到侍卫身上,甩手给了那侍卫一巴掌:“何事?!”
那侍卫单膝跪下,低着头,声音也压了下去:“验尸房那边,有人闯进去了。”
凌昰脸色一变,放开了钟荔婉的手腕,丢下一句下次再找你算账,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