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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投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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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抒这顿饭吃得不怎么自在。
羡阳因为刚回国得以坐在老爷子身边,遂因、存因不上桌,令抒就坐在了最后的位置,郁萍知在老爷子另一边,轻易能看见她。
她埋头只管吃菜,神思恍惚。
郁家饭桌像会议桌,上了桌,吃得少,说得多。老爷子问了郁萍知国外生意的情况,又问羡阳近来学习怎么样,羡阳很聪明,提了一次她的妈妈邹彤,就专注说自己的事。
她今年十六,刚上高中。
性格很活泼,情商也够,遂因想吃点什么,她很主动地给她拿。没一会儿,令抒这个大姐姐这儿就门庭冷落了。
“我真想回国来上大学,爷爷,上次跟朋友回国旅行,他们都说咱们国家好。”
“那就回来上大学,让你爸去办。”
“爸爸,你听见了?”
郁萍知说:“你别后悔就行。”
“那我是肯定不后悔的,”她欢快地说,“那你都回来了,过段时间妈妈也回来,我一个人在国外太孤单了。”
听到他们都要回来,令抒的手顿了下,下意识抬眼朝郁萍知看去。
郁皓轩请他回来,不是警告一下四叔,是真的希望他能回家来。如果他回来,那么每个月她都要见他一回,在这张餐桌上。
她不愿意。
郁萍知感受到视线看过去时,那姑娘已经收回了她的视线。极其促狭的一眼,她抓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存因突然跑到她跟前,气喘吁吁地指着郁萍知跟前的扇贝,“姐姐,我要吃那个!”
令抒无奈又把视线投了过去。
郁萍知瞧着她,朝存因招了招手,“过来三叔这儿拿。”
存因对他陌生,抿了抿唇不敢过去,令抒安抚他说:“那是三叔叔,可以过去。”
存因于是抱着他的绘画本,一步步小心地挪过去,徐瑄和低声嘲儿子说:“他呀,就不如妹妹,郁遂因见谁都自来熟。”
令抒笑了笑。
阿姨拿了碗来,郁萍知夹了三个扇贝放进去,存因跟他道谢,把画本给了阿姨,自己捧着碗走到令抒旁边,“姐姐,我要坐。”
令抒把他扶上椅子,“还要吃什么吗?”
存因伸手那扇贝,摇了摇头,自己吃了一个,递给她一个,“你吃。”
令抒说:“存因吃,姐姐自己拿。”
“你拿得到吗?”
令抒看一眼那边,就见郁萍知正看着这边,他的眸光平静柔和,跟那晚都不像一个人。他让阿姨再上一份扇贝。
令抒道:“不用了。”
他说:“给存因的。”
令抒没说话。
场面有点冷。本来话题就是围绕郁萍知和羡阳的,现在郁萍知另有话题,自然也就都聚焦过来。
令抒五岁来郁家,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就算是后来郁家的,从郁家的老人那儿,也都能听说令抒的身世。
当年郁萍知也是年少气盛,太过狂妄,把令抒从令家领回来,扔院子里。
令家人被郁萍知搞怕了,孩子丢了,知道是他领走的,也不敢开口找他要。
他呢,本想着把人送回去,没想到令抒迷路去了郁怀川的院子,因为淋雨病了一场。郁怀川身体不好,未婚无子,令家陷于水火,他看她可怜,起了养她的心思。
两人虽然说是有些纠葛,但这么多年,大家不会刻意在令抒面前对郁萍知避而不谈,她应该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受郁家恩惠,喊郁萍知一声三叔,总是要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觉得这场面格外地沉默。
说近几年结仇的,也不为过。
老爷子注意到令抒,话题就过来了,问她:“抒抒大三了?”
令抒道:“是。”
“什么打算?”
令抒:“继续念书吧。”
“女孩子家家的,不必读那么多书,你早点出来工作替你爸爸分忧更好,你自己多想想,想明白。”
令抒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郁方霖这时候开口了:“什么叫女孩子不必读那么多书?人抒抒在学校里,那是年年绩点专业第一,能保送的,将来有大出息,干嘛不读下去。”
老爷子睨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好好读书?”
郁方霖闭嘴。
老爷子又幽幽来了句:“你养的那个裴二不是成绩也好么?”
不也还是随叫随到伺候你?
郁方霖撂了筷子,响也不大,“你嘴下积点德吧。”
老爷子懒得理她,又看向郁怀川,问:“一直忘了问,抒抒有没有男朋友?”
郁怀川说:“小孩儿的事儿,我哪里清楚。”
老爷子年纪大了,颇爱保媒拉纤,郁方霖不服管,他就把目标转到了别人家的姑娘儿子身上,前阵子突然想起来,自家有个适龄的。
听沛姨说,老爷子找过郁怀川几回,被郁怀川堵了回去。
郁怀川知道老爷子挑的多少都有点家底有点能耐,但都是郁方霖挑剩的,令抒在郁家是寄人篱下,在他这儿却是心头肉,一点不能委屈了。
也有些私心,觉着女儿还小,让她多陪自己几年,他就跟父亲说了心里话,活不了几年了,就这一个女儿,舍不得。
郁皓轩骂了他几句,说迟早也要嫁。
“说到底她还是令家人,人家瞧不瞧得上她还两说!”
最后一句令抒听到过,但没往心里去,郁怀川也不在她跟前提,这事儿就揭过了,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老爷子迟早也会直接找她,要她在他挑的人里选一选。
他可能还会这么说:郁家养你这么多年,你总要替郁家、替你爸爸想一想,乌鸦尚且反哺呢,做人怎么能没良心。
她总想着到那天再说。
现在那天来了。
老爷子看过来,令抒说:“没有。”
老爷子说:“那嫁人也是个选项。”
令抒无法苟同,但“嗯”了一声。
老爷子又说:“你这个性子啊,就是你爸给你保护得太好了,太闷,多跟你姑姑出去走一走,跟那些人交流一下,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那你就去谈几个,省得说我们又包办婚姻了!”
令抒点头,“知道了。”
老爷子对她的听话懂事十分受用,碎碎念:“你说这么漂亮一姑娘,明儿我家门槛都要给人踏破咯。”
徐瑄和笑着说:“可不是吗!”
老爷子又挨个点名聊了几句,最后是四叔。他一向都沉默寡言,老爷子说话,他基本都一两个字一两个字地回复。
如今郁氏在他手里更上一层楼,他有狂傲的资本。
老爷子说让他抽空跟郁萍知说一下现在郁氏的情况,他说好。
饭吃完,令抒被郁方霖叫过去。
她拿出手机,点进朋友圈,里头都是她和朋友的合影,一众帅哥中间,有两张她的私密照。
令抒瞠目结舌,“姑姑,这你也敢发!”
郁方霖哎了一声,“你看得见吗?我这是仅他可见的。”
“我现在看见了。”
“都是女人怕什么。”
令抒说好吧。郁方霖把她朋友圈的帅哥都给一张张翻过去。
“这个帅吗?”
“还不错。”
“这个你认识的。”
“见过一面,好像很有才华。”
“这个你肯定也听说过。”
这是跟郁家财力相当的梁家,令抒当然听说过,更何况梁四少爷梁示卿的死,是她惧怕郁萍知的源头之一。
“梁三。”
郁方霖翻到了两年前的照片才翻累了,这些人里有她的朋友、同学,还有她曾经那些“可爱的情人”,令抒坐在那儿,一边帮存因拿着颜料盘,一边打着哈欠回答郁方霖的问题。
几个叔叔谈完事从书房下来,郁雯岐见郁方霖还在,“你不是说去嘉禾,怎么还不走?”
郁方霖看见后边的郁老爷子,提了声说:“这不是奉老父亲的命令给咱抒抒找个男人么!”
老爷子冷冷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从善如流过?”
她这一声引来众人的目光,令抒觉得“男人”两个字听着颇为烫耳。
郁雯岐从沙发后面翻过来,“给我看看,你给抒抒找的什么人。”
郁方霖把手机扔过去,令抒一惊,连忙拦她的手,“姑姑,小叔不是女人。”
郁方霖反应过来,伸手去拿回手机,已经来不及了。
郁雯岐“我操”一声,压着声儿说姐,“您这玩儿得够花的。”他把手机扔回给郁方霖,看向令抒:“你别跟她学坏了,抒抒,等过阵子我在学校混熟了,我给你介绍。”
令抒点头说好。
郁方霖收了手机,把手机往令抒跟前挥了下,“给你看这么多,就是告诉你,避雷这些傻x。”
令抒有点哑口,“半个多小时啊,看得我昏昏欲睡,就是为了让避雷?”
郁方霖说:“那不然?你真以为这些人好货色呀?”
令抒说好吧。
“不过也有好的。”
“哪个?”
郁方霖看向跟郁征宁坐一边的郁萍知,“三哥。”
郁萍知抬眼看过来,视线跟令抒擦过,落在郁方霖脸上,“怎么?”
“上回那个混血帅哥还单身吗?”
“单身,晚点推你。”
“别推我,推抒抒。”她笑着说。
郁萍知看向令抒,她端坐在沙发上,正礼貌而陌生地望着他,他打量两秒,打破沉默说好,伸手从边几上拿了手机,点几下,扔给令抒,“联系方式。”
说完这话,他转头跟四叔郁征宁继续刚刚的话题。
令抒看着腿边躺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头像是一处海天相接的阔大风景,昵称是“PZ”,简单到看不出性格。
她从茶几上拿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个二维码扫了一下,发送了好友申请,然后起身把手机递还给郁萍知。
他正在听郁征宁说话,没看她,伸手接过,指尖撞了一下她的指节。
令抒转身回去,听见后面有人问她:“哪个抒?”
他怎么会不知道?令抒眉头一蹙,回头说:“抒情的抒,提手旁。”
他把手机递回来,“自己备注一下。”
令抒输入了备注,递还给他,他看一眼,扔在旁,笑着调侃郁征宁:“你未免太信任张雁驰。”
笑声很淡,但令抒听得很清楚,好像在她心尖上挠痒似的,脑海里是那夜里的海面,他一笑,凉风习来,就泛开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