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春山[校园]》墨怀仙

3、chapter3

　　十三中每周都有一次周测。
　　为了达到训练的目的，理综三门分开考，每周拿出周六一天的时间考三门，语文英语物理一周，数学化学生物一周，轮着来。

　　成绩在三天后下来，答题卡都是装订起来由老师手改，课代表去办公室登分、拉excel表格排名，然后将排名表直接张贴在班级后面黑板的角落，考完一次换一次。

　　这样可以营造出分分必争的紧迫感。

　　这周是语文英语物理周，语文课代表是赵雨萱，由她张贴排名表。周三晚自习的时候，赵雨萱一回到教室，班上就开始窃窃私语，一群人偷偷瞄赵雨萱，想要知道自己的成绩怎么样。

　　赵雨萱见多了，对这个比手势“你还OK”，对那个比“你不太行”，比了几个之后摆摆手，低下头写作业了。

　　容椿跟她关系还可以，坐得也近，但不好意思问。

　　等到下晚自习，黑板前蜂拥围了一群人，容椿被挤在后面，踮着脚想看，等了好一会儿，人少了，才看见自己的成绩。

　　不出意料，她的语文英语是强项，但在这个班只有中等偏上，而物理弱项将她的排名直接拉到中下游。

　　对于容椿来说，和她自己的名字同样醒目的，还有第一名，周越冬。

　　他的语文是第四名，英语物理都是第一，总分排到第一。

　　他永远都是这么出挑，无论是在人群中，还是在成绩单上。
　　总是让人第一眼看见的那个。

　　可他偏偏对成绩单这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容椿回到座位收拾书包的时候，他正好刷完套卷，笔盖一合，丢入笔袋，利落，简洁，又漫不经心。

　　甚至一点回头去教室后面看成绩的打算也没有。

　　好歹也是同桌，周越冬走的时候，如果她在座位上没什么事的话，会跟她打声招呼。

　　“走了。”他抬起一双沉黑的眸子看她。

　　容椿每天都期待着放学，因为说不定这也许是这一天他们唯一的交流。

　　容椿：“我看到你的成绩了，你考得真好！”

　　她知道他并不需要夸赞，她更像是没话找话，为了多和他说几句话。

　　周越冬对这话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客气地笑了一下，“谢谢。”

　　张宇帆恰巧过来拍周越冬的肩膀，“嘿！大学霸，又考这么好，周末一块去打球呗！”

　　“没空。”他答得很简短，瞥了眼肩膀上的手，“手拿开。”

　　“你这就伤感情了啊！咱俩谁跟谁啊！你周末难道还有别的事？别以为兄弟我不知道，你每天作业都在学校写完了。”
　　张宇帆话虽如此，手却安分地拿开了。

　　容椿也插不上话，低头将抽屉里的书清理一遍，确认没有漏掉要带回家的。

　　周越冬：“有事。”

　　张宇帆痛心道：“容椿你劝劝你同桌啊，他一天天的能有什么事？”

　　容椿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这话说得好像她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
　　很微妙。

　　尽管她知道那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

　　容椿抬起头，恰巧对上周越冬的眼眸。
　　周越冬停顿一秒不到，就用手肘去顶张宇帆，没什么好脾气，“不会说话就闭嘴。”

　　张宇帆委屈地看容椿，“你看你同桌，好吓人啊！”
　　周越冬冷笑了一下，“滚。”

　　容椿摆摆手，笑得很温和，“没事的，我要赶着坐公交，错过要多等十几分钟，先走啦！拜拜！”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

　　在嘈杂的公交车上站着时，她脑海中满是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刹那。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冬天透澈冷清的冰湖。

　　－

　　容椿的成绩，自然没法让李青满意。

　　但也急不得，刚刚转学来，总有个适应期，李青说了她几句之后，就忍下了。

　　容椿见李青没有发作，心下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周末的时候，李青又拉着她去教育机构的补习班试听物理课。

　　容椿挣扎道：“我真的不用补习班，补习班一节课两小时三百块呢，一个学期要花四千八，这还只是一门课。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学好物理的，真的没必要。”

　　李青：“让你去试听而已，第一节课免费的，你觉得不好咱们就不报，又没逼着你上课。钱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搞得好像我为你花钱花错了一样。”

　　容椿低下头，“好吧。”

　　补习班在市中心，离他们租的房子不远，四站公交就到了。那是一幢装潢精致的大楼，相邻的都是居民住房。楼下是商场，商场上面有几家高档西餐厅，再上面就是各式大力宣传的教育机构。

　　容椿决定先去听一节课，然后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报班。

　　她相信她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她一定可以达成她想要的，如果没有，那就是不够努力。

　　李青笑着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将她送进去之后，刷了会手机，就去商场闲逛，只逛，不买。

　　这节课对容椿来说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完了，李青站在门口接她，一边下楼梯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一般。”

　　“但是这一家是业内评价水平很高的一家，怎么会一般？”

　　“妈，你别问了，可不可以相信我？我下次考试一定会进步的。”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那这是你说的，你下次物理不能考这么差了。再要差，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来上补习班。”

　　楼梯转角可以看见下一层的西餐厅，隔着玻璃橱窗，可见装修灯火摇曳，简约奢侈，一看人均消费就不低。

　　李青：“饿了吧？在这吃个饭吧。”

　　容椿犹豫，“感觉很贵的样子，要不然我们换一家吧。”

　　李青笑道：“我们家还不至于连一顿高级一点的饭都吃不起。”

　　母女二人走进去。

　　容椿在看清楚窗边坐着的人时，心脏一滞。

　　冬日晴天的暖阳正耀，穿过玻璃窗描摹出少年侧脸完美的轮廓，像雕塑勾了金边。他一身黑色风衣，正青涩的年龄，却穿出凛冽逼人的锋芒感。

　　他的对面，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身材保养得当，略有发福，但远远不算臃肿，透出一股商人的精明味道。

　　“您二位想要坐在哪里？坐在这里，还是靠窗边？”

　　李青看容椿，“要不然就坐在这里？”

　　容椿摇摇头，“可以去窗边吗？”

　　“好嘞，这边走。”

　　离得越来越近，容椿瞧见周越冬眉心似微微蹙起，一只手搭在膝上，手指屈起，指骨轻轻叩着。

　　看起来他心情不怎么好。

　　就要经过他了。

　　他穿的是白色的鞋子，和她今天穿的颜色一样。
　　她的心像被细线勒紧了。

　　“……您不用再跟我多说，高中我都会在江城读，大学凭我自己考。我妈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您大可不必这么多年还揪着不放，我自己在江城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周越冬的嗓音很冷，明明是客气的用语，容椿却听出了点不耐烦。

　　男人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家里就一个阿姨照顾你，哪儿比得上我接你去京市……”

　　周越冬直接打断他，“那里不是您的家，是我妈的房子，写的名字一开始就是我妈，现在在我名下。另外，我不觉得我在京市和我在江城有什么区别，我在京市能有的，我今后凭自己也会有。”

　　容椿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周越冬头也没抬。

　　她们坐在了和周越冬隔了一桌的位置。

　　只能模糊地听见只言片语。

　　李青将菜单递给容椿，容椿的心思却不在菜品上。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不管怎么样，这几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这笔钱你还是得拿着……”

　　周越冬淡道：“这钱我可以收下……您说得没错，您是有亏欠……别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您可以把我当做是血缘、名义上的儿子。”
　　“仅此而已。”

　　周越冬起身就走，男人在身后喊了一句“还没点菜吃饭呢”，周越冬摆摆手，表示不必，然后走出了餐厅。

　　容椿的心跳也跟着他远去的脚步平复下来。

　　看了一会儿菜单，尽量表现得很自然，“妈，我们点这个怎么样？我觉得这个看上去不错，也不是很贵，分量够我们两个人分。”

　　－

　　容椿又一次觉得自己运气爆棚，在不太令人高兴的补习课之后，就碰到了让她欢喜的人。
　　还无意间得知了他一些隐秘的东西。

　　当然，她守口如瓶。

　　这就好像是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尽管他可能并不知道那时候她从旁边经过了。

　　周一早自习，容椿到的时候，周越冬已经在默背英语单词了。

　　她打算如往常一样安静地交完作业，坐下，然后开启和同桌一天的沉默，只在放学的时候和他道别。

　　周越冬却率先打破沉默，“容椿。”

　　容椿眼睫一颤，转过头，“怎么了？”

　　“我周末看见你了，抱歉，那时候没功夫跟你打招呼。”他说得很轻松自然，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事。

　　容椿哈哈笑，尽可能装出不在乎，“没事的，我也有点意外碰见你了，不过我也没主动跟你打招呼，我们扯平啦！”

　　“嗯。”他不再多说。

　　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周越冬应该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毕竟他会扶陌生老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他可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话中带刺，冷言冷语，不给任何人面子，谁惹了他，他都不会有好脾气。

　　可……
　　这样的少年，似乎对她更具吸引力。

　　就像久旱之人碰见一枝带露水的玫瑰，明知带刺，却依旧忍不住心生采撷之意。
　　是致命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