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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下雪的时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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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平淡得就像在长途巴士上进入深眠,终点就在那里,自己只需耐心等着,下了车即可去到梦寐以求的地方。
漫反射的光衬得向寻皮肤明亮,眉梢沾了雪,汪霖铃用指尖轻轻的挑掉。
“你的手好凉。”
仅仅是指尖碰到额头,那股凉意贴上他的小块皮肤。向寻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毛绒手套,仔仔细细地给她戴上。
向寻照常送她到寝室门口,两人已经说了再见。
“向寻。”
汪霖铃突然叫他,向寻转过身来,期待她说点什么。
汪霖铃呆呆地傻笑,那笑除了单纯的幸福,其余的让人捉摸不透,“没什么,回去吧,晚安。”
说不清出于什么原因,每一次无目的地叫出向寻的名字,就好幸福。柔情混合坚定不移的胶水,一片一片地将她粘合完整。
三本书的重量沉甸甸,她一边抚着光滑的书皮,一边走向黄葛丽的宿舍。在那之前同学又借走了她的手机,浑身散发着恋爱的欣喜。
黄葛丽正躺在床上看小说,头枕着折叠好的被子,左脚搭在右腿的膝盖上,快频率地晃动。
汪霖铃坐到她的床上,递过去三本书。黄葛丽的眼睛一亮,这是她念叨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书。
汪霖铃补充说:“陶朱买给你的。”
“哦,他买的啊。”黄葛丽的反应,似乎书的出现在她意料之中。
“可是——”汪霖铃靠近她,“我说‘陶朱你是不是对大黄有意思’,他没有否认哦。”
黄葛丽懒洋洋地回答:“要问什么就问吧。”
汪霖铃立马脱了鞋躺到她旁边,小声地耳语:“你觉得陶朱人怎么样?”
“挺好的,成绩不错,长得不丑,还健谈。”
“那你不试试?你不是没谈过吗,现在不正好,难不成你瞧不上他?”
“那倒没有,我承认我们的关系超越了友情,但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汪霖铃一时被这个问题问得失语,黄葛丽接着说:“离高考也不远了,我的生活不需要另一个人的闯入,你看像她们一样,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就要吵架,太累了。”
“也是,感觉你不是个缺爱的人。”
她从未听黄葛丽说过家里有什么悲惨的过往,黄葛丽每天仅仅是吃到好吃的,做得出数学题,搜到一本不错的小说看,她就觉得人生很圆满了。
的确汪霖铃也无法想象黄葛丽恋爱后和男生腻歪来腻歪去的样子,不符合黄葛丽的作风。
被子里有一股温暖的味道,像潮湿的谷堆。汪霖铃把脸陷进被子里去,很舒服的样子。
突然厕所门被猛地打开,焦似杭一身怒气地走出来,把小手机塞回黄葛丽对床手里,口中咒骂着一些不好的词语。
“真他妈是个傻逼。”
大家不明所以,都盯着她。袁梓清和焦似杭关系好,问她怎么这么生气。
焦似杭喝了口桌上的水,准备大倒苦衷,“我跟你说事情真的很离谱。就是我现在谈的那个男生,他有个前女友,那女生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她还要来纠缠,很烦。”
“今天回寝室的路上她跟在我后面,出言挑衅,我气不过就和她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汪霖铃几乎是大惊,尖叫着说出这句话,她身边还是第一次有人发生打架这种事,何况是在忙碌的高中生活里。
“是啊。”焦似杭的态度好像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袁梓清在一旁看乐子欢快得拍起手,“就在旁边靠近男生宿舍的草丛里面,路灯底下,我先是给了她一脚,她也还我一脚。”
袁梓清假模假样抬脚一踹,演示起当时精彩的战况。
“要不是她骂得那么难听,我也不会先动手。然后我想一巴掌扇过去,她把我头发抓住了,我的头发短,但是她很用力地抓,于是我也抓她的头发。”
“我们俩就在那边咿咿呀呀地叫起来谁也不肯松手,反正我往死里抓,她肯定比我疼。”
焦似航手脚并用,十分生动,一人分饰两角,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打斗,她演得大家有如亲临现场。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无比地荒谬。
焦似杭冷笑一声,“最离谱的来了,后面我对象怕事情闹大,过来抱着我把我们分开,我就质问他为什么不先让那个女生放手,他没给我解释。”
“刚刚我和他打电话,他居然还帮着前女友说话,真的,这恋爱,谁爱谈谁谈,老娘是再也不找这种了。气死了!”
说罢她一屁股坐到袁梓清旁边,袁梓清仍旧停不住笑,但手底的动作却在安抚焦似杭。
“那——你们是不继续在一起了?”黄葛丽难挡吃瓜的心,忍不住问事情的后续。
“我肯定忍不了啊,分了,管他同不同意,我真不知道看上这男的什么了。”焦似杭胸口剧烈起伏,连表情都在发狠,恨不得啃她那个“负心汉”百十来口。
汪霖铃觉得听到这样的惊天大新闻,自己不该再待在这儿,这不是她的领地,自己只不过是个闯入者,听到了属于她们内部的消息。
于是她找了个仓促的借口,匆匆逃离这不太好的氛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做作业了啊。”她和所有人都说了拜拜,关上门的时候脸上的假笑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看上去平平淡淡的恋爱,所有人都欣欣向荣的,怎么会突然就分手了呢,还发生了这种事。她想到花开的时候,根部也是蚊虫乱爬,腐烂的青苔和肮脏的泥土混杂着,被花的鲜艳掩埋。
她无缘无故地担心起来,她担心自己和向寻实现不了约定,或者自己根本没那个能力考到目标分数,拖了向寻的后腿,自己也不敢低着头接受他的好了。
刚回寝室,室友就通知她向寻叫她回电话。汪霖铃满心疑虑的打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
“喂。”他的语气很急,似乎是一听到电话就跑过去接,向寻的声音有股魔力,只要汪霖铃听到,就能消除内心的不安。
“寻哥。”汪霖铃不自觉甜起来,“怎么啦?”
向寻犹犹豫豫的,“明天还是一起吃饭吧?”
“嗯,怎么这么问?”
“之前袁梓清告诉我,学校悄悄地开始抓谈恋爱的……”
“啊?”汪霖铃没想到,“怎么会有这种事啊,那我们是不是得注意点了。”
最后一句话汪霖铃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可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向寻急了,“可是我们不也没到那时候吗?”
气氛沉默了几秒,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为自己的心虚以及愚蠢感到好笑。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他们也没有打算在毕业之前有什么,唯一要感到心虚的可能是那朦胧的情感确实存在。
不过在克制之下,那不算明摆着的罪。
都怕失去,都怕误会,他们知道失去的人,无论是自己的心还是对方的接近,都再也回不来。
到这儿松了口气,向寻再次确认,“那我们还是一起吃饭吧。”
“保险起见,要不把陶朱和大黄一块叫上?”
向寻赞成她的提议,如果这只是一阵的搜查,那么躲过去也就安然无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四人组快快乐乐地前往食堂,他们发现人群中多了几个黑色的身影,那是保安服。
学校加强了安保巡逻,着重在饭点这样的休息时间巡查小情侣的踪迹。领导发话除了抓违禁物品能够加薪,最近开展的暗地严查也能赚点补贴。
说是安保人员,实际上也就是各个老师塞进来的亲戚,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女,找不到其他技术活干,也就沾家里亲戚的光到学校听从领导安排,一个月挣点微薄的薪水糊口。
可她们对待这次行动的态度却不甚相同,有特别严谨的,看见脸长得七八分像的同行姐弟都要拉住拷问一番;也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一旦在不显眼的地方抓住那么一对,说着要把他们带去见领导的时候,男女生急出眼泪,合手拜着求饶,阿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放过了。
当中离谱的事情也不少,有情节严重被抓住校方让两人中的一个退学的,也有在这关头闹掰主动揭发一损俱损的,还有班主任来劲了安排学生卧底探查班里情况的,这些都成为小道新闻在学生之间流传,下课十分钟还有精力的时候,便拉着前后桌小声闲聊。
汪霖铃听到这些事情,都会看看向寻。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人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尽管她心里告诫自己千百遍人的本性。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她的幻想中向寻总会护着自己,不说承担一切,他至少不会失掉担当。
又是饭点,物理老师大发善心提前三分钟下课,叫他们轻手轻脚地去食堂。所有人欢呼雀跃,铃声都还没响就一窝蜂抵达食堂门口,一堆一堆地划分领地。
四人组选了个靠边的位置,柏圆圆和小松坐在不远处。他们边吃边观察小情侣的动机,时不时还打趣两句,言语酸揪揪的。
不出五分钟,食堂像是被机器装填的沙丁鱼罐头,人挤人,队排到了食堂门口。黑色身影时隐时现,眼神扫视捕捉着今天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