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十八公》纤蔷

4、第四章-凶案现场初勘探

　　一众衙役簇拥着入了荀鉴楼，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年约三十有余，面色虽凝重，气质却是温和。

　　他身披深青色兽纹袍服，头戴长翅乌纱帽，脚踏乌皮六合靴，俨然是位县官老爷。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二十来岁捕快模样的人。身型健硕，高大魁梧，手握佩刀，却长了一张不相配的娃娃脸。他努力保持让嘴角向下，彰显出一副自己很不好惹的样子。

　　再后面是一位知命之年的仵作和一位年轻的书吏。

　　昨夜，案发之后，巡夜的徐捕头带领侍卫已将戏楼封锁。

　　今晨，衙门便派了县官下来，带上仵作、书吏、捕快等一众衙役来此调查。

　　“这是县尉姜大人。”捕快模样的人对着戏楼内的众人道。

　　就在县尉大人到达之前，戏楼内众人已被侍卫叫起，聚集于一楼大堂之内，接受徐捕头的简单问话。

　　掌柜自是听过姜十八公的名讳，领着戏班众人向县尉大人行礼作揖。

　　姜乔，外号姜十八，是泰兴县的地方县尉。

　　十八是他的族中排行，并非他有那么多的同胞兄弟，而是以同曾祖的大排行来算，排到他这儿正好是第十八位。

　　泰兴县虽只是边境上的小县城，却也是军事要地。除了军事配备，县衙门里还配了一文一武两名县尉。

　　姜乔便是其中一位，主要负责司法断案。另一位是武官出生，主管治安。

　　姜乔自上任以来，廉政爱民、执法严明，百姓认为他如劲松一般公正廉明，遂得了个十八公的美名。

　　姜十八没有着急上二楼，他先是命人将戏班众人安顿在后院各自房中，等待稍后逐个问话。随后来到一楼大堂中央，环顾了一下荀鉴楼的内部结构。

　　这是一栋东西向的两层小楼，大门位置朝东。一楼从东到西依次由门厅、大堂、戏台及后台组成，戏台搭得较高，差不多位于一层半的位置。

　　后台侧边还有一处后门，直通一个院落，这个后院应该就是平时戏班子众人居住、生活、练功的地方。

　　通往二层的楼梯只有一个，位于小楼的东南角。

　　大堂中间挑空，二楼只有环走廊的三面包厢。一楼层高较低，除了大堂中空挑高的区域外，都显得有点压抑。

　　二楼包厢之间用木雕隔断隔开，从一楼大堂望上去，看不见二楼的走廊。姜十八猜测，走廊应该是位于包厢的后侧。

　　昨夜值夜的徐捕头上前汇报：“大人，昨夜亥时，死者于荀鉴楼二楼包厢内被发现，利器刺杀身亡。具体位置在中间走廊左数第一间包厢，第一个发现的是位负责打扫的戏班小学徒。”

　　姜十八问道：“尸体的状况怎么样？”

　　徐捕头道：“尸体还在原处没有挪动，等待大人验看。据卑职观察，致命伤是位于死者脖颈右侧，凶器为一支紫玉钗。卑职到达时是亥时一刻，尸体已全身冰冷。”

　　姜十八问：“尸体的身份知道了吗？”

　　徐捕头道：“是一位身穿紫衣的年轻姑娘，掌柜说他并不认识，可能是听戏的客人。”

　　姜十八继续问道：“其余听戏的客人都知道这事吗？”

　　徐捕头道：“据掌柜说，尸体被发现时，客人已是尽数散去了，应该知道得不会多。”

　　姜十八问：“戏楼内部的人员你都问过话了吧？有目击者吗？”

　　徐捕头道：“卑职简略问过，没有人说听到过昨晚有尖叫声或是不寻常的响动声。”

　　姜十八道：“好，昨夜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小韩，有什么问题我再命人叫你。”

　　徐捕头应下，走到姜十八身后那个身型高大的捕快身边，吩咐了几句事宜，末了又道：“韩捕快，切不可让外人出入戏楼，也不得让戏班子中人随意进入楼中，切记！”才放心离去。

　　姜十八对众衙役道：“我们去看看现场。”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楼梯位于戏楼东南角，也就是在左侧走廊和中间走廊的夹角处。

　　姜十八想的没有错，二楼是一个走廊在后、包厢在前的结构，从一楼及戏台的位置，只能看见包厢，完全看不见走廊的情况。

　　案发地点左数第一间包厢就紧挨着楼梯扶手，包厢与走廊之间挂着红色帷幔作为门帘，门帘前站着一个佩刀的侍卫，见姜十八等人上来，朝他们行了一个拱手礼。

　　掀开厚重的红色帷幔，血的腥气让姜十八不禁皱眉捂鼻。

　　他走进包厢，身后还跟着仵作和一名年轻的书吏。

　　姜十八边勘验边报出现场状况，方便书吏记录。

　　包厢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小隔间，左右两侧是不透光的木质屏风隔断，隔断内侧挂着深棕色幔布，后侧用朱红色的厚重帷幔作为门帘，前侧是超过半人高的木雕围栏扶手，扶手后侧有两块可束起的浅粉色轻纱垂帘，此时案发现场的垂帘未被束起，呈自然垂下的状态。

　　包厢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的两旁各一把雕花扶手椅。

　　尸体背对走廊，靠坐在左侧的椅子里，整个身体向左侧偏斜，欲倾未倾的样子。

　　姜十八绕到尸体前方，只见尸体头发散乱，面容扭曲，双目圆睁，口唇张开，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右后侧的脖颈上一支紫色玉钗深深插入。血液浸润了右侧的内衣领口位置及紫色外衣肩胛位置，后背部分呈流柱状态。

　　扶手椅的右后方有一滩血泊，正对伤口位置下方。地板上因铺着浅色绒布地毯，不显普通的足迹。

　　地毯上的血迹很多，但找不出血色的足迹。地毯上的血液皆是从扶手椅的右后方滴落所致，在椅子周围的地上，汇成了一片。

　　八仙桌上还有一处喷溅型血迹，血珠细细密密，有部分洒落在了金色的烛台上，与桌上的血迹吻合，证明烛台并未被移动过。

　　年轻的书吏将姜十八所述一一记录在案。

　　姜十八命人将尸体抬至一楼大堂内明亮宽敞处，令仵作即刻验尸。

　　几个衙役用白布裹住了尸体就想抬走。可死者死亡多时，已全身僵硬，尸体呈坐姿，很不好抬。

　　二楼环境狭小，几个人七手八脚闹出好一番动静。

　　下楼梯的时候，一只绣花鞋从尸体的脚上掉落下来，咕噜噜滚到一楼。

　　韩捕快怒喝一声，“你们几个小心着点儿，怎么搞的！可别把尸体上的线索破坏了，大人还要勘验呢。”

　　那几个衙役被吓得连连道歉，下楼的动作轻缓了不少，小心翼翼不敢再出半分差错。

　　姜十八捡起那只绣花鞋，握在手中端详。

　　水红色的缎面，上用银线绣了云纹图案，鞋头微微翘起，鞋尖上还坠着一颗浑圆饱满的珍珠。

　　衙役们用大堂内的方桌拼成了一个验尸台，垫着白布的尸体被搁置在了这个临时的验尸台上。

　　姜十八走过去，想替女尸穿上鞋子，却发现尸体僵硬，试了几次，怎么都穿不上去。

　　他将翘头履放在尸体身侧，对着早已在一旁等候的许仵作道，“开始验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