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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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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晚霞烧得正酣,傍晚的风轻柔地吹着,空气里弥漫着考后轻松的味道。
教学楼里时不时走出三两个学生,少年们乌黑的发丝被微风扬起,青春的面庞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红润。
而作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季安表情迷茫,头发同人在风中一齐凌乱。
抬头,鲜红的国旗在风中飘扬,低头,熟悉的校服穿在身上。见他停下,跟他同行的顾欣和陈滔也停下了脚步,而顾欣接下来的话无疑证实了季安的猜想:“季安,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是A吗?”
如果可以,我会选择早点睡。
季安迎风落泪。
谁能告诉他,他只不过是没听许祁言的话,熬夜多打了几局游戏而已,为什么一睁眼,就回到了在九中读书的时候?
难道是上天不满他在峡谷里抢红抢蓝抢人头的无耻行径,所以惩罚他回到高中再经历一遍高考的苦吗?!!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啊!难道开婴儿车的就不需要经济了吗?没有经济,他就没办法成长为“战斗姬”,没有经济,他如何带周浩这个坑比走向游戏胜利啊?
上一秒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下一秒就回到了这个时候,这种上秒天堂下秒地狱的感觉,谁懂?
陈滔:“咋回事啊,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考太差不敢回家了?”
陈滔的话让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季安回过了神,看着这位昔日的好基友,季安一时感慨万千,上来就是个熊抱:“滔子啊,哥想死你了!”
“喂喂喂!要摔了要摔了!季安你发什么疯?真考差了爸爸我也不会怪你的,没必要这样吧!?”
高一下学期分班后,陈滔就转学离开了九中,从此音讯全无,后来他们才从老师口中得知他是到国外留学去了。如今人就站在季安面前,季安激动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你小子,真行啊,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外去留学是吧,兄弟们都不要了是吧?!”
要说陈滔一开始还以为季安是考差受了刺激表示可以理解的话,现在听到季安后面的话就立马不淡定了,甚至是有些惊悚:“我靠,你咋知道的?”
不等季安回答,原本安静如鸡的顾欣突然道:“你,要到国外留学!?”
不止陈滔,季安也被顾欣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给惊到了。季安的印象里,顾欣是个很安静,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子。虽然是学习委员,在班里的存在感却很低,从没见过她生气过,更别提像现在这么大声质问的样子了。
不过当时陈滔转学,顾欣那段时间的状态好像确实不太好。
陈滔也顾不上询问季安为什么会知道他要到国外留学的事了,苦着脸向顾欣解释道:“我没想瞒着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妈非要我到国外去,说什么国内教育资源不行,我拗不过她……”
顾欣的眼睛都红了,手上的试卷被她用力甩在陈滔身上,也不理会陈滔的解释,转身就走。
季安就算再傻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一边懊恼自己说的话,一边把散在地上的试卷捡起,一边冲木头似的站着不动的陈滔道:“还站着不动做什么?快追啊!”
陈滔这才如梦初醒,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季安发出一声感叹:
当时咋没看出来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藏得够深的呀!
感叹完,看向手中的试卷,季安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好像忘了什么的感觉。
高一年级第二学期第二次月考……
像是电量告罄的机器人在电量耗尽的最后一刻终于连接上了电源,季安周身血液瞬间涌上大脑,脑中一片清明。
我靠!这个时间段!是许祁言说的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而现在,他正在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被小混混勒索啊!!!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刚被捡起的试卷终究还是躺回了地面,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嘴里的铁锈味浓郁到几乎让人作呕的程度,心脏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快速奔跑剧烈跳动。可即便如此,季安也丝毫不敢慢下速度,越是靠近记忆中熟悉的地点,一道带着怒气的男声就越是清晰:
“小兔崽子,三番五次坏我们兄弟的好事,那个季安是你爹还是你谁?他妈的,今天不给你小子点颜色瞧瞧,老子以后在这片都甭混了!”
“不让你吃顿打,你他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挥动木棍的破空声犹为刺耳,许祁言默默将自己缩成一团,等待疼痛的降临。
“住手!!!!!”
季安右手握着一把菜刀,左手拿着一根晾衣杆,冲着巷子里站着的三个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看你们谁敢动!!!”
少年威风凛凛,闪着油光的菜刀气势汹汹,直指站在中间,拿着木棍正要挥下的男人。火红的晚霞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季安身后形成燎原之势,满腔的愤怒犹如实质,尤其是在看见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的许祁言时,季安的愤怒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在梦里幻想重复了无数遍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透过交叉的手臂缝隙,许祁言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鼻间尚且萦绕着污水腥臭的味道,墙壁上破败脱漆的地方长出了块块青苔,这是一个连光都不肯停留的地方。可现在,却有人一路背光,将光带了进来。
少年身形单薄,面庞青涩,眼底却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是季安啊。
是他的光啊。
拿着木棍的男人被季安手持菜刀,气势磅礴的样子震慑了几秒,右边的小弟小声提醒道:“龙哥!这小子是季安!”
一经提醒,被称为龙哥的男人也认出了季安,看着季安手上的菜刀和晾衣杆一时心里有些发怵,将两个小弟都推了上去:“上啊!人就在眼前,怕什么!还想不想拿钱了?!”
那两个小弟听到“钱”字,原本还带着点犹豫的神情立马就被恨戾代替,季安也不怕,大有他们敢动手就用手中的菜刀把他们都统统剁成肉馅的架势。
就在两个小弟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向季安靠近时,一个光着上身,手上还拿着块猪肉的男人和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季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看到巷子里明显不是善类的三人面露警惕,也顾不上自己的东西还在季安手上了,光膀男率先粗声道:“你们是干啥子的?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法治社会,想闹事啊?啊?”
那个女人也是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龙哥后面还躺在地上的许祁言,立马尖声道:“几个大老爷们在这欺负小孩子?你们还是不是人了?!都别想跑!等警察和人小孩的家长来!”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110。
两个小弟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条拦路虎,立马就慌了。
龙哥也暗骂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季安一眼,丢下一句狠话:“妈的,算你小子运气好!”说完,就带着小弟头也没回跑了。
确定三人都走了,季安才发觉他拿着菜刀的手都在抖。
将手上的东西还给人家后,他连忙跑到许祁言面前将人扶了起来,“许……!”想到这个时间段他还不认识许祁言,季安硬生生将剩下的两个字给吞了回去:“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光膀男看看季安,又看看许祁言,最后和拿着晾衣杆的女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道:“你这娃娃抢俺们东西,是要来救这个小同学啊?”
许祁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哪里,面对季安的询问始终一言不发,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珠死死盯着季安,像在看着什么有趣玩意一样。
女人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晾衣杆,也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再怎么着急,碰上这种事也该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和大人们说啊,哪能又是抢刀又是抢东西的,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季安一边检查许祁言裸露在外身体上有无伤痕,一边不好意思地对着两位“失主”连连道歉。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季安满脑子只有许祁言的安危,而他也是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拿了些什么。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许祁言除了身上的校服是脏兮兮的,其他地方季安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不像上一次他赶来时,许祁言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好在他赶上了。
由于怕那三个小混混会再来找季安和许祁言的麻烦,光膀男和女人亲自将两人送到大路上,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后才放心离开。
告别两位热心人士后,面对着四周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和马路上不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季安才觉得自己的穿越有了点真实感和踏实感。
眼见太阳西沉,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可许祁言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饶是季安脸皮再怎么厚也受不住许祁言如此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注视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许祁言摇头表示拒绝,明明身高只到季安的胸口,却倔强地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瞳孔里倒映出季安的样子。
仿佛只要一眨眼,眼前的季安就会像梦中的无数次场景一样破碎消失似的。
像是镜中花,也像是水中月,唯有小心翼翼的窥伺,才能不惊起一丝波澜,维持着虚浮的假象。
一时相对无言。
由于之前上辈子季安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所以许祁言高一时的相貌就成了季安抓心挠肝想知道的一大执念。
虽然许祁言一再强调他那时候又黑又瘦又矮又不好看,也丝毫影响不了季安的热情,且季安对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而许祁言现如今的这个姿势,也让他的面部完全展露了出来。
和许祁言的说法有出入的是,这个时候的他一点都不黑,反而是带着病态的白。不过瘦是真的瘦,连身高都只到季安胸口处,在小巷子里将许祁言扶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心疼得要命,怎么可以瘦成这样?
对于许祁言的摇头拒绝,季安这下可犯了难。这个时候的许祁言和他后来遇上的许祁言看起来性格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况且按照许祁言的说法,这个时候的许祁言是认识他的,但他却完全不认识许祁言,今天的“英雄救美”本就够令人匪夷所思了,要是许祁言问起来,他也不好回答。
就在季安思考应对之策时,许祁言突然道:“你要走了吗?”
倏地听到一道带着稚嫩的童音响起,季安怔愣了一瞬,甚至还往旁边看了看,等他意识到这道声音是许祁言发出的之后,他大为震惊。
我次奥这声音!这,是许祁言的声音?!
这是他高一时候的声音?!
为了压制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季安紧抿着唇,连眉头都禁锁着,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脸上的肌肉也在不自觉地抽动颤抖。
整体呈现出来的表情,似笑非笑,古怪中又透露着一丝痛苦,总而言之,很是一言难尽。
可谁特么能想到许祁言高一的时候不仅长得嫩,连声音也这么,这么,嫩啊!
嫩得都快能掐出水了有木有?!
这清脆脆的声音!还是后来那个噪音低哑性感的许祁言吗?!
季安在心里咆哮,许祁言没得到回应,眼睛又睁大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切:“你要走了吗?”
季安:“走?谁要走?我没想走啊。”
得到否定的答案,许祁言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季安琢磨着将许祁言带回自己家的可行性,但回去之后怎么和父母解释是一回事,许倩发现许祁言没回家,着急报警的话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思虑再三,季安咬了咬牙。
不管了,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路人投来的目光如同一道道利箭,将季安戳得遍体鳞伤。
没办法,许祁言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人高马大的季安面前,身上的衣服还脏兮兮的,乍一看,真的很难让人不误会!
于是乎季安不再犹豫,道:“你要不要去我家换身衣服?”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许祁言家。
依旧是上辈子的那栋别墅,可进了门,季安发现许倩并不在家,偌大的房子漆黑一片,开了灯后,白色的大理石地砖边缘反射着冷白的灯光。
房子里的布局也和上辈子大差不差,可不管是房子里的装饰物还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油画,明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精致考究,可站在这里,季安却生不出半点感叹的心思。
太空了。
即使布置再多的装饰物,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这里更像是一个用心装饰的房子,而不是像一个家。
许祁言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从鞋柜里给季安拿了双拖鞋,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季安也跟了进去,许祁言道:“我做饭。”
季安却道:“你先去洗个澡吧,饭我来做。”
许祁言看着身上沾满了尘土的衣服,道:“我去换衣服,饭,我做。”
他竟以为季安是嫌弃他脏。
季安心口像是扎进了一根小小的刺,细小的酸痛蔓延开来:“我不是嫌弃你,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了,能舒服点,我是客人,做饭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你做。”
随后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难不成你是怕我厨艺不好,做出来的菜不好吃,会把厨房给炸了?”
许祁言的苍白脸因为急切涌上了几丝血色,季安终于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色:“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造孽啊,许祁言现在的身高,长相还有声音真的会给季安一种他在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啊!
季安:“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呢,快上楼去洗个澡吧,你有没有什么忌口不能吃的?饭菜口味上有没有什么要求?”
许祁言摇头,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季安没听清,催促他快去洗澡。
这次许祁言点了点头,又低声道:“你,不是。”
冰箱里的食材很多,季安从中挑了几样许祁言爱吃的,然后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就是干!
由于家中有季安妈妈这么一位厨艺鬼才,季安从小就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让人瞠目结舌,不为外人所知的“美食”做法。
而季安妈妈也立志于将季安培养为一代厨神,研究的出的菜谱愈发惊世骇俗。那段时间,家里的锅废了一个又一个,年幼的季安也在各种威力堪比生化武器的“美食”的围攻下,成功在半夜十二点突发急性肠胃炎,后续更是在疗养院养了半个多月才恢复如初。
好在在季安爸爸的努力下,季安最终继承了季氏厨艺的衣钵,做出的饭菜虽然不及国家一级厨师,却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伴随着回忆的结束,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也端上了桌。
煮饭是来不及的了,所以季安煮了点面条做成了炒面,配着菜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许祁言这时也洗完澡走下了楼,季安热情招呼道:“快去洗手,吃饭了!”
“对了,你……家长呢?”
许祁言落座,闻言摇头道:“不在,明天才回来。”
许祁言不说季安也猜到了,不再多说,埋头吃饭。
气氛诡异的安静。
除了吃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再无他声。
季安从小吃东西就很快,许祁言则是一如既往的细嚼慢咽,吃相很是斯文。
等许祁言吃完,季安抢着去洗碗,许祁言坚持要帮忙,季安道:“也行,但你先去帮我拿包纸。”
许祁言听话转身去客厅拿,可等他回来时,厨房的门却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听到声响,季安扭过头,和许祁言两目相对,脸上是计谋得逞的狡黠,丝毫没有骗人之后该有的羞赧。
许祁言就这么在门外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季安的眼神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沉。
夹杂着难言的执念。
想要这个人,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季安洗完碗,被许祁言给吓得一激灵,边开门边道:“你一直在这里站着?”
许祁言摇头。
季安却不信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9点了,可看着许祁言的眼睛,他却说不出要走的话。
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季安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回家洗个舒服的凉水澡,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过于魔幻,亦或是许祁言眼中的落寞太过明显,总之,季安不想走。
许祁言也不想。
“留下来。”
“那个……”
许祁言垂下眸子,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留下来,陪陪我,好吗?”许祁言轻声道。
这算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了。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答应一个不认识的人提出的留宿请求。
季安并不认识他,这一点许祁言心知肚明。
即使早已用视线描摹过无数次季安的模样,可他对季安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存在。
今天季安救了他,是出于好心。
送他回来,给他做饭,可能是出于怜悯,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总归不会是喜欢。
可许祁言依旧将这句几乎称得上有些冒犯的话说出了口。
今天的季安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耀眼。可许祁言就是有一种感觉,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季安都会满足他,迁就他。
于是他就不管不顾了。
即使后果会是季安的鄙夷,厌恶的远离,他都顾不上了。
一次不管不顾的大胆放肆,一颗心小心翼翼的靠近试探。
许祁言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的宣判。
“好。”
一颗心高高悬起,又安稳落地。
像一片羽毛轻柔地扫过,许祁言的睫毛颤了颤。
“初次见面,我叫季安。”
季安笑得明媚,伸出手,道:“方便认识一下吗?”
寒冰遇上火焰,最终的结果,会是冰的消融,还是火的熄灭?
又或者是,抵死的缠绵?
“我叫许祁言。”
我认识你很久了,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