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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白灰与绿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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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让时延安下意识分了神。一枚硬币从堆积在角落里的黑暗中掉了出来,一路滚到了他和怪物的中间。
什么东西?!硬币……?
那是一枚很普通的硬币,正反面都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花纹。它在光束下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如同月光落在锋利的刀刃上,令人感到寒冷而又危险。
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时延安迅速起身,倒退了几步。
“叮——”硬币停止滚动,零点几秒的停顿后,在倒下的一瞬间炸了开来!
“碰——!”
四溅的火花点燃了周围的杂物,噼里啪啦的声音被耳鸣声盖过,激起的层层烟雾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巨大的后坐力将时延安往后推去,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大脑空白了几秒后被硬生生疼晕了过去。
在丧失意识前,他看见烟雾中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似是青年,又像是少年。
*
半个月前。
“怎么又是坐大巴啊……”
“真晦气。”
“这张是D级的‘画章’吧,不知道会不会有新人。”
“嘘!别说了,有人上来了。”
七八双眼睛齐齐望向从大巴前门走上来的两位少女。
无论是她们的衣着还是整体样貌,都和这辆大巴一样,只有单调的黑白灰三色。
“这……是NPC吧?”
“她、她们的眼睛……”
作画者铁律上有明确规定,不能让NPC认识到自己只是存在于画章中的非作画者角色。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下意识把讨论的声音压得很低。
时延安闭着眼,在商店中寻找着隔音耳罩。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邻座那传来,隐约还能听见两个女孩在互相说笑。
突然间,所有声音都被无限发大。黑白灰与彩色打乱在一起,被拉长,变形,却又无法融合。
强烈的割据感让心的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紧张的震颤。
“叮叮叮——”
来自系统的提示音在每位作画者的脑海中回荡。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新开的那一家蛋糕店真的超级赞!”
耳边原本应该带着少女朝气蓬勃的声音,此刻就像老式收音机在没有信号接受的情况下所播放的杂音,异常刺耳。
时延安揉揉眉心,睁开眼,扭头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眼白被黑色瞳孔全部占据,除看着很不协调外,还有几分的惊悚,像是……眼睛和整张脸由拼贴而成。
时延安装作波澜不惊的“伪装”,顿时出现了数道“裂痕”。甚至在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刚刚没听清楚系统的消息。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不是声音太大,吵醒你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见他脸色不太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还好吗?”
“没事。”
“啊,”坐在里面的女生从背包里拿出几颗薄荷糖,递给时延安,“如果会晕车的话,吃这个会比较好一点。”
女生的表情有些僵硬,明明是在笑,但眼里却似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谢谢。”时延安接过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前面说话的女生点点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对话到这结束。整辆车内的气氛变得微妙,杂乱的讨论声也渐渐平息,安静到时延安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跳。
他很少会对某样东西或者事情有着强烈的情绪。但从小的时候,就对这些黑白配色的物品有着形容不出的恐惧。
也不知道是真的晕车还是被吓的,他现在有点想吐。
“司机师傅,”时延安探出头,“请问一下,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啊?”
“快咯,没几公里了。”
“好,谢谢。”
时延安靠着靠背,缓缓吁出一口气。
“刚刚系统的提示,你有听到吗?”
声音从身旁传来。时延安能感觉到,在上车后,这位同座的女士似乎就一直在偷偷盯着自己看。
视线并不明显,也没有多冒犯,只是单纯的看着。
“嗯?”
“方便加个好友吗?我发给你。”
“没关系,太麻烦了。”时延安闻声扭头,眼眸含笑又带有着恰到好处的疏远感。
女人将遮挡住视线的鬓发挑到耳后,含糊地说了声“好”。
*
到站后,车上的人都陆续下了车。司机也跟着下来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指了指大路旁边的一条偏僻的小道:“你们要是奔着‘万丛’晚会去的啊,走这条路会比较近。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师……师傅,这……条路……怎么不太安全啊?”一直缩在人堆中,不怎么显眼的男生唯唯诺诺道。
“不会不会。”司机师傅摆摆手,“我们那的本地人都是走这的。”
“那呢,”时延安看向和小道形成鲜明对比的大路,抬了抬下巴,带着好奇问:“按理来说,这种路不是比较好走吗?为什么看起来都没什么人走的样子。”
司机师傅吐出一口烟,白雾后的脸模糊不清,“不能走那,不能走。因为啊,会听见。”
“听见什么?”作画家们怕自己会漏掉有用的信息,纷纷涌上前。
“听见……”司机眯起眼,突然变得很不耐烦,“你们外地人总是对这些感兴趣。丑话先说在前头啊,要是走这大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都是不负责的。”
“明白了,谢谢您。”时延安笑着从商城里总换了一包烟递上前,“这是谢礼,还请您收下。”
司机似乎没发现这包烟是突然出现的,或者说系统会自行篡改他们的记忆。
司机意味深长地看了时延安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道:“等会单独留下来啊。”
除时延安之外的作画者们走进小道,像是融于黑暗,被逐渐吞没。
司机上车放完烟后下来,站在时延安身旁,道:“你们这些外地人啊,总有那么几个喜欢来挑战挑战自我,连命都不要了。”
时延安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那大路,是非走不可是吧。”
“嗯。”
“嘿呦喂,”司机被气笑了,“行。劝不动啊。”
时延安垂眸,看着黑色的地板发呆。恍然间,这位司机的语气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大路不好走啊,”司机道,“你们外地人……包括我们,都要随身带着‘白’。”
“白色?哪种白?”
“没准备好就敢乱冒险,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让人省心。”
司机师傅瞪了他一眼,低头一边叨叨念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白白的东西放到时延安的手心上。
那是一种纯粹至极的白,毫无瑕疵和杂质。
“进入大路以后,要是听到什么啊,看到什么……这‘白’啊,能救命。”
这白色的东西质感有些许奇怪,很像是揉成一团的棉花。
“省着点用啊。”司机师傅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既然去了,就要记得活着回来。”
*
时延安和司机师傅告别后,往小道的方向走去,在踏足的一瞬间全身便窜上了一股凉意。
“你……你好,”
黑暗的出口处出现一道身影。
“是,你是作画者吗?”
刺眼的阳光的突然来袭,时延安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着来人。
“我,我叫解茸,也是作画者。你,你好。”名叫解茸的男生不知道在烈日炎炎下站了多久,脸颊通红,“这里不太安全,我,我出来接一下你。”
“啊。时延安。”时延安觉得新奇,原本以为在在这种随时都可能会死的环境中生存的作画者,应该基本上都不怎么好相处。
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单纯的“小白兔”。
两人一路走到了镇上。所有的作画者都聚在一起。
这里的房屋将近一半只有两三层楼高,大多数都是由黑白灰三色组成。
时延安从进入镇上开始,浓浓的不安感就一直挥散不去,胸口沉闷,还会一阵一阵的喘不过气来。
人群中,同座的那位短发女士朝着时延安他们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表情不冷不淡。
“兄弟,你那有新线索没?”一个壮汉走到时延安面前,搓搓手,“互相分享,一起通关啊。”
“你们打算去大路吗?”时延安问。
壮汉愣了愣,欣喜道:“哎呀,原来老兄也这么想的!咱俩可真投缘!”
时延安:……这个“画章”是不是不太对劲。
眼看着对方都快拉着自己去买桃子结拜了,时延安无奈道:“等会,”
“咋了啊老弟?”
“去大路需要‘白’。”时延安道。
“啥……白?”
“嗯,集市之类的地方应该能找到。如果实在没有我这还有一点。”
人群中的另外一个人,脱口而出:“那为什么——”
“是还有一点点。”
时延安平时也不是没少见到这种一点力没出还指手画脚的人,之前是不想理,现在头晕,手脚发软,烦得很。
时延安继续说:“我这的不够所有人分。如果你愿意牺牲一下,我也不介意大方一回。”他看向说话的那个人,摸着下巴,像是突然才想到了什么,笑了,“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任务吧,那奖励应该也——朋友,你愿意顾全一下大局吗?”
“我……”那个人卡了壳,一时间进退两难,被气得涨红了脸。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到最后怕自己以后被孤立,只好“愿意”。
“那很好啊,”时延安摊摊手,“大哥,现在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啊,啊?哦哦。”壮汉回过神来,重新认真打量起面前的青年,“我们这随时都可以。”
“嗯,”时延安抬手在太阳穴处按了按,语气中隐含着疲惫:“行。我可能需要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晚点吧。”
“没事,身体要紧。”短发女人的突然关心让时延安有些意外。
他点点头,真心说了一声“谢谢”。
这种感觉就像是意识在反复被撕扯,碾压。时延安转过身,结果刚没走几步就两眼一发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