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本是高山》当个哩个当

10、婚礼

　　虽然六七月的户外很适合睡觉，但裹着被子的孙鹏辗转反侧。

　　一旁的抓鬼先生进入冥想，孙鹏十分担心，如果鬼真的出现，那抓鬼先生能不能准时醒来。

　　夜半三更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冯悠悠默不作声站在床前，看见孙鹏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出头。

　　一旁进入冥想的抓鬼先生还没来得及醒来。

　　是真没醒过来，人家早已进入了梦乡，更不会知道身前真的站着一只鬼。

　　冯悠悠缓缓开口：

　　“你怕我？他都不怕。”

　　这不废话嘛，孙鹏蒙在被子里装睡不敢开口讲话，抬起脚去踢旁边的抓鬼先生。

　　那抓鬼先生终于醒了，却差点被眼前的场景下晕过去。

　　“妈呀，快跑。”

　　抓鬼先生完全不顾孙鹏的死活，带着孙家给了两千块钱红包拔腿就跑，好不留情面。

　　冯悠悠都要看笑了，再看了一眼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孙鹏，冯悠悠说道：

　　“我只是来告诉你那是个骗子，那两千块钱是你姐姐加一个月的夜班才能挣回来的。你要娶媳妇自己却一分钱不花，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冯悠悠说着又有些伤心，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如今惨死后想见见孩子都做不到，那周旬早就有了新欢，哪里记得她这个为他生孩子而去世的人呢。

　　孙鹏憋了许久才颤颤巍巍掀起被子一角瞥视了四方，没见到一丝影子，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孙鹏连忙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进屋去，大喊着：

　　“妈，妈，救命啊，见鬼了！！！”

　　刚进堂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供桌前，孙鹏揉了揉眼睛，认出了那是自己早就死了的老父亲。

　　“妈，妈，妈，妈，妈！！！”

　　孙鹏连忙跑上楼去，叫喊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就好像身后有恶鬼追他要他命一般。

　　原本何燕莲在一楼陪着儿子，那抓鬼先生没有允许。听见孙鹏的叫喊声，何燕莲打开房门将惊魂未定的儿子抱进怀里。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那先生呢？”

　　何燕莲没问出个所以然，孙鹏却像个小孩一样抱着母亲不松手。

　　堂屋只剩下凌乱的孙世昌，他没想到自家儿子怎么胆小。

　　自己是他亲生父亲，眼看着儿子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他不能停下脚步来跟自己好好说说话呢！

　　刘明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可怕吗？

　　孙世昌：………

　　孙世昌更加不明白景行的安排，让自己出现在堂屋只是吓一吓自己的亲儿子吗？

　　景行将盖在李乔月身上的外套整理好，头也不台说道：

　　“明天你自然知道。”

　　景行推着李乔月往外走，月光照落两人清瘦的身影，撒在清香十里的稻田里，撒在长出青苔的水泥地上。彼时虫鸣四起，山中鸟儿偶然扑翅。

　　景行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诡秘女孩开心的笑容。

　　她总觉得李乔月身上藏着其他事，不止孙家。

　　刘清风瞧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瑟瑟发抖的福星高照表示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大晚上去散步到底谁提出来的。

　　刘明月打着哈欠决定上楼去睡觉，被两只鬼“围攻”的福星高照不敢看一旁的冯悠悠和孙世昌，连忙跟着刘明月的脚步上楼去了。

　　刘清风叹了口气，感慨怎么每次收尾的事情都是自己来做的。

　　刘清风安排好了冯悠悠和孙世昌，告诉他们明天叫到他们的时候再出现，随后也上楼去了。

　　损失两千块钱的何燕莲没睡着，第二日盯着黑眼圈气冲冲下楼了。

　　不是别的事情，而是孙婷一大早回来了。

　　孙婷将自己的行李箱提到屋里却被何燕莲反手扔了出去，孙婷气愤问她：

　　“你做什么！”

　　何燕莲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狗日的丫头，老子说了不用你回来，你回来做什么？你一天挣多少钱呀你好意思回来了吗？”

　　孙婷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连忙吼道：

　　“弟弟结婚我出钱，我还不能回来了，你讲不讲道理了。”

　　何燕莲气急败坏拉着孙婷就往外走，嘴里念叨着：

　　“不让你回来就不让你回来，你爹死了我还能管你嘞。”

　　今天是孙鹏结婚的日子，这会儿帮忙做饭的人已经到门口了，却看见何燕莲拽着好久没回来的孙婷往外走，连忙问怎么了。

　　何燕莲终于掩旗息鼓没了动作，只能看着村民和孙婷寒暄个不停。

　　“婷婷本来就该回来嘛，哪有亲弟弟结婚姐姐不回来的事情。”

　　孙婷笑着回答：

　　“是啊，我也能回来帮帮忙。”

　　何燕莲不高兴，怎么样就是不高兴。就算今天是自己家大好的日子，又是放鞭炮又是摆酒席又是收份子钱。

　　最终何燕莲拉过正在倒茶的孙婷小声道：

　　“给我拿两千块钱。”

　　孙婷觉得何燕莲莫名其妙，又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何燕莲语气十分不好：

　　“你少问，快给我拿两千。”

　　听话的孙婷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没解锁就被何燕莲抢过去了，何燕莲熟练解开了女儿的手机，给自己转了五千。

　　一看女儿的微信里能转出五千块钱，何燕莲狠狠戳了孙婷的太阳穴道：

　　“死丫头藏私房钱不告诉我，你完了。”

　　孙婷甚是无奈，连忙解释：

　　“那是，那是我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还有我的生活费……”

　　何燕莲根本不听自己女儿的解释，转身招呼客人去了。昨晚刚被骗了两千块，这不就回来了。

　　孙婷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又长叹了一口气。

　　“那是你所有的积蓄吗？”

　　李乔月划着轮椅来到孙婷面前，见到这个弟媳，孙婷眼里划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随后点了点头说：

　　“是啊，如果不预支工资，我根本没有回来的路费。”

　　李乔月观察着她的神情，出口一句：

　　“等下我把我的钱转给你。”

　　孙婷撇了撇嘴，说道：

　　“你不要乱花我弟弟的钱，他赚钱辛苦你得体谅，不要乱用钱了。”

　　果然，李乔月没有看错人。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耳濡目染长大的女孩子，就算被欺负得不成样子，却也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的，还劝告自己要体谅她家的弟弟。

　　李乔月笑着说：

　　“我手里的钱是孙鹏给的彩礼，本来就是你的钱，我打算还给你。”

　　孙婷看了她一眼，挣扎了一分钟，任然决定把李乔月手上有彩礼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李乔月却再次叫住她：

　　“孙婷的婷是停止的意思吗？”

　　孙婷愣住，她自然知道自己名字的寓意，从小就知道。

　　她并不是亭亭玉立的亭，而是停止的意思。

　　是那时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希望她的生命停止不再浪费家里的一口粮食，是希望家里停止生女孩而生下宝贝男孩儿……

　　后来自己长大后，何燕莲就将自己卖到广州的黑厂里。

　　她以为离开那个贫瘠的家乡自己就解脱了，但母亲一手控制住自己的工资，一手掐断自己的未来。

　　她也曾今有喜欢的男孩子，是同她一起打工的工友。

　　就算工厂里的老板黑心，他们每个月只拿的到五百块钱的工资，孙婷也十分高兴的寄回家一半，再将另一半攒起来留着以后用。

　　那时的时光是她一生中最惬意的回忆，她本以为自己会和眼前的人渡过漫长的余生。

　　但母亲说最少要二十万的彩礼，否则是永远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世界底层的蝼蚁，哪里能背得动二十万的债务。

　　而那样的债务，是留给她弟弟未来娶媳妇用的彩礼。

　　如今那个男人早就不在工厂打工了，他早已有了家室换了工作，孩子都上小学了。

　　她也悔恨过当初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反抗父母，或许她的人生就不一样。

　　只是一年一年过去，她背负着那样富有寓意的名字苟延残喘几十年，到如今的她像是被榨干了所有的勇气和思想。

　　她成了一个赚钱的工具，却任然瘦骨嶙峋。

　　工资涨到每月四千五却也只能留下很少的一点生活费之后全部寄回家。

　　像是牛棚里瘦弱的老黄牛，身上生长着吸食血液的寄生虫，当血液被吸食干净之后会被挖心掏肝，连骨头和皮都不放过。

　　………

　　“我帮你。”

　　李乔月说了什么，沉寂在伤心之中的孙婷没太听清。

　　只是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做轮椅的女孩子不是善茬，或许她会害了母亲和弟弟。

　　那就应该早点告诉母亲和弟弟，堤防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女孩子。

　　“你别到处走，我找孙鹏来陪你。”

　　说罢，孙婷穿梭在宾客里最终去了厨房。

　　李乔月望着孙婷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一旁磕着瓜子的清风明月目睹了一切，景行质问坐在供桌旁的孙世昌关于孙婷前男友的事情。

　　孙世昌翘着二郎腿十分气愤说道：

　　“那小子穷得要命，我女儿如果嫁给他不就是去过苦日子吗？这个你们得理解我跟她妈。”

　　景行盯着他，开口道：

　　“你女儿跟着你们就没过苦日子？”

　　孙世昌可有话讲了：

　　“就是跟着我们过够了苦日子，才想让她过点好日子嘛。所以那个小子要不得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