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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大修) ...

  •   江行川还是那个江行川,他换了一张脸,可声音、身形却都没变。

      他没想到会遇见贺临洲,至少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说了那一句,让贺临洲发了好大的脾气,桌上的茶杯茶壶都被一应摔在地上。

      江行川转过来想要去收拾,被他抬手拦下:“行了不必收拾,下去吧。东边那间房,以后你就住那里。”

      说罢,拂袖离去。

      江行川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一时间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个东西。可他真站在人面前了,想走,却也不想。他说不了谎。

      不是因为他还跟当年一样喜欢眼前这个人。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江行川形容不明白,干脆也不再去想。

      走一步看一步,他这么跟自己说。

      就那么垂头看了半晌,还是俯下身将碎片残渣都捡起来,收拾在一处,这才转身拎着地上的布包走进左边那间房。

      他就先在贺临洲这里住下,既来之,则安之,他的那些事儿也急不得。

      本以为贺临洲两三天内不会消气,却没想到不过当晚,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楼四,出来。”

      江行川披上外袍拉开门,见男人已经转身又坐回了院中的那张石桌旁。晌午时分的那些茶杯碎片也不知道被谁清理了,没了踪迹。

      贺临洲没束发,披着外袍,像是已经歇下又起来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过来。”

      江行川走过去,站在他身前几步。

      贺临洲看了他一眼,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烦躁。手的书重重摔在桌上,他道:“念!”

      江行川下意识身手要去拿过来,目光落在那封皮上几个熟悉的大字,伸到一半的手突然顿住,有些尴尬道:“大人,小人出身穷苦,不识字。”

      贺临洲视线落在他脸上,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江行川垂着眼睛,那张平凡的脸上满是真诚。

      “一个字也不识?”似是还不死心。

      江行川想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只会自己的名字。”

      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贺临洲又将那书拿起来,手应当是下意识的轻轻擦了擦书页,道:“那便算了。”片刻后又有些不耐似的:“得了空,我叫人来教你习字。”

      江行川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去:“谢大人。”

      贺临洲站起身从他身侧走过,回了屋子。“碰”的一声,门关上了。

      江行川站在院子里,外头一片擦黑,只有天上的星星闪了两下。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识字,但不能识那本书上的字。如今的他可念不出口。

      那其实压根不是什么书,说是日记还差不太多。里头的东西一笔一划都是他亲自写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也有些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落在了贺临洲手上,都十多年了,念出来……这不是相当于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鞭打?

      太羞耻了,这个字……绝不能认!

      江行川抱了被褥出来,就在屋厅里头的软塌上睡了一宿。隔着门上的窗纸,他知道贺临洲房内的灯彻夜未熄。

      刀客就这么在神医谷住下。

      他日日跟着贺临洲。按照贺临洲的要求,几乎只要出了这院门便寸步不离。

      这些年神医谷贺神医的名号如雷贯耳,连带着神医谷的名号在这江湖上也打响了。虽然老神医前些年走了,可他也是高寿,那是喜丧,没人敢因为这个质疑什么。

      夏武将军也是这的常客,江湖上有个什么大病大痛的疑难杂症,神医谷也基本上都接。有口皆碑的地方,没人说的出一个不好来。

      因此,贺临洲特别忙。

      每日早上甫一起来便会有小童子来引贺临洲,三人便得立刻健步如飞的赶往神医谷那个名为“医镇”的村落。

      外头有个什么上门来瞧病的,大多住在那。若是医镇里的道童或者弟子医不得,才会来叫贺临洲。

      可即使这样,贺临洲也忙的脚不沾地。

      江行川跟着他,看他给人号脉问诊,施针抓药。

      神医谷的诊金费用并不高昂,在江行川看来几乎是在做善事。这和他印象里的贺临洲,几乎对不上。

      他记得当年不过为了两个铜板,贺临洲就能当街和人争的头破血流。那会儿的少年还是个奶娃娃,白白净净的,也没有如今的伶牙俐齿。说不过人,动手更是连猫抓都不如,自然只能哭着回来让老神医给他看伤。

      江楼在墙头上听见了来龙去脉,拉着霍开梁去将那和贺观争斗的小孩堵在小巷里好好“警告”了一番。

      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却听见里头还在抽抽噎噎的哭。

      于是霍开梁便撇撇嘴,对他道:“他怎么只知道哭?不如咱们厉害。”

      老神医有个旧友,曾经也是位大侠。江楼和霍开梁自来了神医谷便先后跟着这个姓孙的大侠学武,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弟。虽然年纪尚小,可两人确是难得的好苗子。又有韧性能坚持,多年下来也进步飞速。他们的师傅孙邈也曾经捋着一把胡子,与老神医下棋的时候感慨这两个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么一来,柔柔弱弱的贺临洲自然是比不了的。

      当时江楼觉得他这话有失偏颇,就想与他理论。可两人都年轻气盛,说了没两句就急了眼,忍不住要打起来。

      那会儿他和霍开梁只有十六岁,而贺临洲才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

      可他还没动手呢,萧如声听见声音就冲出来,护小鸡崽子似的把霍开梁护在身后:“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打起来了?”还转过头去小声的问:“怎么样啊,疼不疼?打哪儿了?”

      “我俩闹着玩。”当年的江楼见霍开梁被人护在身后,心里觉得没劲。手里抓着棍子哐哐敲在一旁的墙上,墙皮都叫他敲出两个坑来,但脸上是笑的。

      霍开梁哼了一声,伸手拽了萧如声的衣袖,细声细语道:“嗯,闹着玩的。你怎么出来?我从镇上给你带的点心,吃了没有?”说着就拉着人往另一头去了,走前还炫耀似的看江行川一眼。

      惹得江行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他心里正骂骂咧咧,一扭头正对上头上包着药布的小孩贺临洲站在院门口,正瞪着那双黑而亮的大眼睛看他:“江楼!你怎么又和他打起来了?再打就都别来了!烦都要烦死了!”

      江行川记得当时自己气的险些没撅过去:“我烦?!”

      霍开梁是有人哄了,他呢,还得挨骂?

      当即就扔了棍子撂挑子不干了:“你知不知道那小王八蛋怎么没来找你事儿?你哥哥我去揍的人,你个小白眼狼!”

      “呸!谁要你管!你不揍他我也能打得他不敢来!”贺临洲一点不怕他,叉着腰就转头走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但当天老神医给他熬药的时候,贺临洲偷偷趁老神医不注意的时候溜进来,塞了一块冰糖进他手里。

      “偷偷吃,冲冲苦味儿。”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看他,只露一个红色的耳朵冲着他。

      想起这些往事,江行川脸上就带了点笑出来。

      十年多,他忘了当时是如何想的,只记得那天的药确实不苦。

      他抬眼去看贺临洲,这会儿他正坐在桌边看那病人吃药。

      病人年纪还小,像是个小少年,只扁着嘴不愿意,期期艾艾的看自己的母亲,悄声问这药能不能不吃。

      贺临洲就看向他,脸上很冷淡:“不能不吃。”

      那母亲搂着少年,视线有些不忍地落在贺临洲身上:“贺神医,能给孩子冲冲苦味吗?”

      贺临洲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丢下一句:“忍忍吧。”

      江行川忙跟着一块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听见前头的人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话。那话叫风吹散了,落在江行川耳朵里:

      “楼四,去叫厨房拿块冰糖给他。”

      “是。”

      贺临洲又往前走了两步,兀地道:“再……拿两块,带回院子里。”

      “是。”

      男人转过头,似是看了他一眼。风起,带过他脸侧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江行川没看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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