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瞧怪世》叨小秋

49、第34章 信任的高墙

　　莫悠离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凝滞。
　　徐韧儿担心地抬头望向莫悠离，狗爪抓了抓他的衣袖，莫悠离注意到徐韧儿的小动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继续对着追毒说道：“当我见到五彩蟒蛇的第一时间，立刻开始吹奏笛子，打算远距离操控虫子对五彩蟒蛇先进行试探，只是……”
　　莫悠停顿了一会儿。
　　追毒直接帮他接上了：“只是，虫子不听你的使唤，对吗？”
　　莫悠离抬眸，微许吃惊：“你知道原因？”
　　“大概猜的出来。”追毒淡淡说道，“我观察过你，你对虫子的操控是利用你那白色玉笛作为媒介，与虫子进行沟通，从而驱使他们。
　　在遇到五彩蟒蛇之前，你恐怕一直都是利用虫子与人决斗，所以你从来不知道你这种操控方式有种致命缺陷。”
　　“致命缺陷？”
　　追毒抬起他看似苍白无力的左手，一只浅紫色的虫子突然冒了出来，在追毒的食指指尖上扭动跳舞，追毒的眼神极其温柔，似乎虫子就是他的爱人。
　　下一秒，他的眼神变了，阴狠冷漠，浅紫色虫子直接跳了出去，“啪”地一声，在地上摔死了。
　　“你与虫子之间的交流是沟通，既然是沟通，那便是双向的，虫子有权利拒绝为你服务。
　　人类身上散发的气息往往内敛平和，对于虫子而言，感受不到来自死亡的威慑力，所以它们愿意为你服务。
　　但五彩蟒蛇不同，它的气息过于强悍，但凡靠近一点，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便会扑面而来，虫子感受到了这股绝望，出于求生本能，它们便会单方面拒绝为你效劳。”
　　追毒蹲下/身，手指指向刚刚摔死的浅紫色虫子，不一会儿，在幻桩阁化为匕首的那几只虫子爬了出来，将浅紫色虫子吃的一干二净。
　　“我来自雾芽族的一个分支，这个分支，天生就会操控虫子，与虫子进行友好地交流。
　　我不满意这种操控方式，在我看来，他们不思进取，墨守成规。我跟族内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被雾芽族一致投票驱逐，并且收回了我从小到大被赋予的名字。
　　追毒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得。”
　　莫悠离蹙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追毒站起身，他眼神复杂，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然而在外人看来格外惊悚：
　　“谁知道呢？雾芽族一向秉持着不问世事的态度，出门在外，极少能见到雾芽族人。
　　难得见到了一个会操控虫子的人，还不是出身雾芽族，心里下意识就会忍不住产生一丝好感吧，想跟你多交谈交谈。
　　顺便一提，我与虫子之间的交流是命令。
　　命令，就是不得不服从，如果五彩蟒蛇遇见的是我，我的虫子哪怕恐惧害怕，也会为我驱使。”
　　莫悠离不解：“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不但为他解惑，还好心给了他改进的方式。
　　无论如何看，追毒都不想这种愿意多此一举，热心助人的良善之人。
　　追毒对莫悠离的问题置之不理，他转身背对他们，摆摆手，随口道：“第一轮比赛，我可是跟人打赌了。如今打赌打输了，遵守诺言，从此不能再乱杀人了，心情太过烦躁了，想找个人解闷而已。
　　这里所有人，就你目前看起来最合我胃口，所以就来找你了说说话。”
　　追毒大腿迈开，选了个方向，打算离开他们，却被莫悠离喊住了。
　　“追毒！”
　　追毒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什么事？有话快说，我很忙的。”
　　莫悠离眼神温和，笑容灿烂：
　　“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此话一出，追毒心头一颤，他不敢回头，怕被莫悠离发现他此刻的神情。
　　“你这种出身清白的人家，为何想跟我这样的杀人狂魔做朋友？”
　　“想跟人交朋友不需要理由。”莫悠离语气坚定回应道，并继续询问：“所以你愿意吗？”
　　追毒沉默许久，没有作答。
　　忽然，他动了，在徐韧儿与莫悠离期盼的目光下，他直接施展轻功就溜了。
　　徐韧儿与莫悠离：……
　　——
　　尴尬的气氛令人喘不过气，徐韧儿抬头看向莫悠离，脑海转了一转，转移话题道：
　　“湫月现在身边没人陪着她，我们得赶紧过去，不然晚了说不定她在背后骂我们呢。”
　　“湫月哪有这么小肚鸡肠。”
　　莫悠离一边笑着反驳，一边迈开步伐，朝唐湫月居住的方向前进。
　　“说起来，你认得适才追毒的那只浅紫色虫子是什么吗？”
　　“那是紫纱傀冥。这类虫子，往往寿命极短，仅仅只有三个月，并且繁衍困难，可能十只虫子中，也就一只才有繁育能力，并且一生只会产生一只。
　　拥有繁育能力的，生产之后，皮肤会变得如钢铁一般坚/硬，寿命延长，成为新一代虫类，名叫坚火复钢。
　　刚刚吃掉紫纱傀冥的虫子，就是坚火复钢。
　　这类虫子追毒第一轮就使用过，还记得追毒的对手是如何死的吗？”
　　“当众自裁。”
　　“没错。紫纱傀冥一旦进入人体，人体就会受操虫者的影响，成为一名傀儡，失去自我意识，听凭他的调遣。并且紫纱傀冥寿命到了，傀儡就会立刻自裁。
　　没猜错的话，那些人，应当就是追毒对他们使用了紫纱傀冥。
　　紫纱傀冥也算是一种命运悲惨的虫子，它们死前会忍受巨大的剧痛，并且足足维持一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将这股痛苦彻底经历过去，才能迈进死亡的节奏。
　　那只浅紫色的虫子估计是寿命到了，所以追毒命令它自己提前解决自己的生命，避开这股疼痛。”
　　“那为什么还要让坚火复钢吃掉紫纱傀冥？”
　　“吃掉紫纱傀冥的坚火复钢，皮肤会再一步加强硬度。”
　　“原来如此。”徐韧儿沉思片刻，结合前面莫悠离与追毒的聊天内容，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刚刚说，追毒是命令紫纱傀冥自己解决掉自己性命。
　　那是不是说，如果纯粹是与之沟通，紫纱傀冥压根不会选择听从劝告，宁愿忍受长达一天的剧烈疼痛再死，也不愿意早点结束生命。”
　　“韧儿真聪明。
　　紫纱傀冥这类虫子很神奇，明明只是虫子，却有一股莫名的信仰，它们固执地坚信死前承受了这种生理上的剧烈痛苦，下辈子再次为虫，它们就可以获得繁衍能力，为紫纱傀冥这样的虫族作出贡献。”
　　徐韧儿仍然有些疑虑：
　　“为什么不能直接动手杀了紫纱傀冥？一定要让它们自己承受这份痛苦，或者一定要命令它们自己解决性命吗？”
　　“亲手杀了紫纱傀冥的人，身上会留有一股气味，这股气味只有虫类才闻得出来。
　　寻常人没事，若是操控虫类的人，那么它们将会拒绝与之沟通，操虫者再也无法获得虫类的回应了。”
　　两个家伙一路闲聊，终于，他们来到了唐湫月的疗伤客房。
　　慕霜颜打开门，手里端着盆，盆里全是血水，以及湿透了的绷带。
　　见到他们，抬头见到他们，完全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湫月就在里面，我把手头这些处理好后，就来找你们。”
　　徐韧儿：“你一直陪在湫月身边？”
　　慕霜颜点点头，说道：
　　“我与湫月相识，又同为女子，能够为她做一点事，我心里多少也会安心些。
　　不提这些了，我先去忙了。”
　　语毕，她便匆匆离开。
　　——
　　“你们来得好慢呀！”
　　一进门，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唐湫月抱怨的话语扑面而来，弄得徐韧儿与莫悠离哭笑不得。
　　“北驹来过了吗？”
　　莫悠离挑了个比较近的位置坐了上去，顺口问道。
　　“他呀，来的时候恰好太医也在，从太医那里确认没事后，一句话也没留就不见了。”
　　唐湫月撇撇嘴，嫌弃道。
　　徐韧儿挑眉，根据她对唐北驹的了解，唐北驹不可能像唐湫月描述地那么笼统。
　　“他是怎么确认的？”
　　“拿着剑架在太医的脖子上，一言不发，用眼神逼问，给我整乐了。他是不是以为太医跟我们一样，通过对他的了解直接猜出他的想法吗？那个太医脑袋都懵了。”
　　唐湫月悠悠说道。
　　闻言，徐韧儿忍不住扶额，这确实是唐北驹的作风。
　　“然后呢？”
　　“当然是我来出面解释了，霜颜则负责安抚太医的情绪。”
　　讲到这，唐湫月就忍不住对慕霜颜大夸特夸一番，最后总结道：“还好有霜颜在，知道真相后的那个太医，都快被气炸了。
　　你们也知道，这种事我一向处理不来，若非霜颜出面，这事不可能那么快解决掉。”
　　“湫月，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全是太医一片仁心，不愿与我们小辈计较罢了。”
　　门没有关，慕霜颜踏门而入，听见唐湫月对她的评价，连忙说道。
　　“霜颜，你呀就是太谦虚了！”
　　湫月情不自禁地叹气道。
　　莫悠离插话：
　　“太医有说伤势多久才能好吗？”
　　“快则十五日，慢则三十日，主要是看个人体质。”慕霜颜温声解答道。
　　十五天呀……
　　徐韧儿与莫悠离面面相觑，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情绪。
　　十五天，第三轮比赛不可能这么晚才举行，恐怕湫月要吃亏了。
　　莫悠离：“湫月，其实我很疑惑，你跟粉绿鸡决斗，为何要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下？几乎把命都快搭了进去。你完全没考虑自己的生死问题吗？”
　　“没考虑。”
　　唐湫月摇摇头，一双大眼雪亮地盯着莫悠离，说出了她的理由：
　　“我不会死。而幻桩阁有你们在，我相信，哪怕我精疲力尽，没有自保能力了，我也会是参赛选手中最安全的那个。”
　　莫悠离严肃道：“但是你跟粉绿鸡的决斗，我们并不在你的身边。”
　　唐湫月浅笑，耐心说出来她的分析：
　　“我的实力并不弱，那么我与粉绿鸡的决斗，必然不会是小打小闹，动静大了，你们一定会来，你们来了，那么我就一定安全。”
　　这是她对他们的绝对信任，她的背后，是一堵高墙。
　　当然，她也是他们的高墙之一。
　　唐湫月在内心骄傲地想道。
　　——
　　一旁的慕霜颜，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全程微笑，一言不发，然而她的内心活动极其丰富。
　　不在同一空间也愿意付出的绝对信任吗？真是令人羡慕的情谊呀！
　　慕霜颜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唐湫月给吸引到了。
　　生活于黑暗之中，她只信任自己，完全无法向别人付出自己的信任。
　　然而唐湫月见她的第一面，明明她们之间只是个陌生人，她却愿意将自己的信任全盘托出。
　　眼神带着一丝自嘲与释怀。
　　她想，她完了，她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