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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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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侵入细胞,劈入骨骼,钻入骨髓
身体被迫僵硬,皮肤开出冰花
浓夜中细雪纷纷
浓夜中寒风猎猎
灼烧着,灼烧着缥色的花瓣
“累……”
何人唤我?
“累!!!”
我猛然清醒,这是我防止自己失去意识陷入沉睡的心理暗示。
医生推开惩戒室大门走了进来,“小累又醒了?不要用异能!”
医生的提醒晚了一步,我在醒来的那一刻下意识得发动了异能,几乎在同一时间腕与颈上了镣铐生出尖刺,刺穿了肌群。金属犹如以异能为养分的荆棘一般,向着异能传来的方向疯长,在再也找不到一丝异能的痕迹后才缓缓退却。
我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得开口,“医生……”
“小累的任务中也和冷血帮你完成了,不用担心。”
很好,他完全明白我想问什么。
“好疼……”
医生按下一边的按钮,我身上的镣铐咔得一声松开了,我从刑架上掉了下去,在落地的一瞬间伤口便痊愈了。我并没有受到除了刚刚被刺以外的伤。这不符合常理。我违反了Mafia最基本的条例,没被杀都是轻的,怎么可能除了自己作死作出来的伤以外没有别的伤口?森先生绝对不是一个因为教过我几天就会手软的首领。首领对有价值的手下一向可以算得上和善但不失威严,对一些反骨又没价值的人可以说是如弃敝履,对我总是威严更多一些,或许我天生反骨吧。
我这些天过得昏昏沉沉,头脑中上一个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首领室中首领下命令的那一刻。我在意识的冰原中不知流浪了多久。
我疑惑地望向医生,医生也知道我想问什么,他解释道:“你被关进来以后,首领命人只能使用催眠和使人昏迷的药物,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你陷入沉睡。但是很遗憾,花了将近一个月,用完了整个Mafia迷药、安眠药甚至酒类的库存,还是只能让你达到普通人失去行动能力昏昏欲睡的程度,即使我也不能让你彻底昏迷。最后只好把你锁在了这追踪异能的金属打造的刑架上。”
原来是这样,太宰把我失忆的机制告诉了首领,他想让我在这次事件中失去记忆,这两人一拍即合。我拍了拍身上的衬衫,修补好了破损之处,“首领愿意放我出去了么?”
医生笑得阴沉,“不然我也不可能给你松绑。小累,Mafia,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一次你会失去做为一个Mafia的价值。这是首领让我带给你的话。”
“……我知道了。太宰呢?”
“还没有回来。”
“我可以去找他了么?”
医生没有拒绝我,“先回办公室换件衣服怎么样?”
我没有拒绝,我确实需要几分钟的时候恢复体力。楼外阴云压城骤雨初降,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溅出水花,原本盘踞在这座滨海之城的腥咸的海的空气被掺杂了雨水带来的尘土气息。我没想到的是,旗会的人再次齐聚在了这个小小的医疗室,人多的,将屋内苍白刺眼的灯光都遮暗了。
“兔妈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那只混蛋兔崽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害我替你们两个人做任务!”
这是中也。这一个月他帮我和太宰做了三人份的外出任务么?辛苦了。
钢琴家从背后拿出厚厚一沓写满了字的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给我看,“我们闲的时候帮你查了,太宰是在和《48》周旋,你的推断没有错。”
“距我在警方的线人汇报,十分钟前,《48》全体成员已经被逮捕了,是他们警方的内应自己报得警。”宣传官补充道。
“我给你的车换了个更好的引擎,下次能更快些。”信天翁挂在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
我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做过。”
钢琴家回答了我,“因为你是旗会的成员。”
“快点去把那条青花鱼找回来,还有一堆任务报告等着他写呢!别想丢给我!”
中也一把将我推出了医疗室大门。医生将我的黑伞塞进了我的手里。
“谢谢。”
我干涸的贫乏的荒芜的只能挤出这个平凡的干巴巴的词语,逃一样跑了,是逃跑,就是逃跑,我逃跑了,从黑暗中的人世间逃入阴沉的雨幕。
不知跑了多久,我来到了一个很小的车站。灰色的水泥墙、金属的完全无法遮雨的银灰色雨棚,玻璃的扁平的广告栏里贴着最新的广告。太宰站在雨棚下和这深沉的黑暗融为了一体,更贴切得说是黑暗组成了太宰的样子,悲伤地停留在朦朦的雨中。远处一个人渐行渐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太宰一直望着他。
“你终于找到我了,累。”
太宰突然出声,惊醒了被轰然雨声笼罩的我。他的话在我听起来,就像最后一个被发现的捉迷藏的小孩一样,主打一个抱怨伙伴的垃圾水平。此刻我竟觉得,他可能,内心深处,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我让他失败。
我走上前,用伞遮住太宰,拿起他新增了绷带的右手查看了一番,“抱歉,我来晚了。看来遇到了好心人。”
“累一直醒着么?”
“当然,我有着绝对不能沉睡的理由。太宰,请勿令我沉眠。”
因为我不能再次忘记,绝对不能再次忘记,哪怕是被设计好的记忆,哪怕是黑红色的罪恶的记忆,它们是我仅有的……
太宰那幽深的双眸看着我,“这样么?失败了一半啊,阶段一PLAN A。不过会失败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似乎听出了太宰语气中的一丝轻松,但不是很确定,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沉默,世界仿佛只余下了雨声。
“只能这样了,回去了。”
太宰走了一步,发现我没有动作,回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这么冷的雨天,好不容易翘班了,一起去中华街吃火锅吧。”
“不,我才不会和累吃什么一点也不辣的火锅。我要冰淇淋套餐。”
虽然太宰拒绝了,但他没带钱,最终还是被我拽进了火锅店的包厢,最多在他的坚决抗议下买了两只甜筒。
首领会下那样的命令是因为太宰告诉首领我一旦熟睡记忆就会从最为执着的部分开始流失,这是事实。他给的理由或许就是首领想要告诉我的那样,不想见到我,因为我很烦。我对太宰的执念优先于Port Mafia,因为我异能的好用程度,这不利于组织发展,而对失去执念的我给予新的执念可以将我变得更好控制,即使失败也是对我这个不遵守首领命令之人的宽宏大量仁慈处置,这是首领愿意选择尝试的原因。但这只是太宰计划的阶段一,我失去那部分关于世界真相的记忆只是完成计划的一个前提,而不是目的。
太宰,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起了初次触碰书时,太宰对我的警告,这个世界不能毁灭。沉浸在世界虚无性中的我甚至一度不曾在意过这个世界脆弱到可以被轻易毁灭。我的记忆会妨碍这个世界的延续?是因为我危险的发言吗?还是别的什么?
把太宰送回他的卧室时,他停下了脚步,是想另买一间单身公寓么?
“累,不要去警局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看着我,不仅看着我的□□,也能看到我晦暗的内心。
“……我知道了。”
我心事重重地查了一夜的论文资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我缺失的情报太多了,无法拼成一张完整的图。太宰想怎么避免世界的毁灭?为什么需要我失忆?我能做些什么?从他的话中可以得出,我失忆后的路不是唯一的出路,他只是想选择这条道路。
平行世界之间的发展应该是相似的,因为这些世界或多或少都在被主世界影响着。可以推论“我”在其他世界也发现了这种绝望的真相,因为我的异能会让我看到真实,所以呢?我毁灭世界了吗?我会干这种事?不,不是这样,起码现在还不是。
在其他世界这一时间点已经不存在我了,但是这个世界我依旧存在,特例吗?不是。如果我在某个世界的存在消失,那我在那个世界的所有时间线中都应该消失并且在一些地方进行替换,不然会留下很多逻辑漏洞。这个世界不能出现太多逻辑漏洞,就像故事需要合情合理。这是个可以利用的bug,也是我决定不管什么时候,所有实验都必须和医生一起做的原因,万一我死后存在被抹除,利用这个bug,我们的成果大概率会成为医生的成果而不会直接消失或者变成别人的东西。
我盯着屋内不甚明亮的灯光,想起了今天那盏暗淡的苍白的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我和太宰、森先生、中也、医生以及其他旗会成员相处的记忆,像是一张张色彩鲜艳又朦胧的油画,我也想起了霖曾经对我提到这个世界时充满喜爱的表情,她轻声细语地那样幸福地和我这个一窍不通的哥哥分享过的……
我在世界上也拥有着如同星星般闪烁的瞬间,只是我一直独自沉浸在孤独的虚无带来的已经习惯了的悲伤和绝望中,即使看见了这些生活中细小的闪光的瞬间也会在深夜将它们全都蒙上黑色的布。
现在,我意识到了它们,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原来绝望是没有尽头的,这句话竟是写实。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仅仅几个字就会崩塌的无比脆弱的虚假。仅仅几个字就会崩塌……
我又会失去他们,再一次……
该死!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都不会消失!这个该死的世界!该死的书!
书……那本书,对了,我在其他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只要,我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并且存活,是不是就可以有一丝机会让主世界在书中书写故事的人想不到这个世界?但是他的故事主场会发生在哪?是横滨吗?对,一定是这里,因为书在这里。对横滨造成影响,不,为了以防万一,对世界造成影响,对它造成不可磨灭的持续性影响,让故事绕不开我。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一旦被主世界发现并书写,我可以利用世界抹除并修复的机制让主世界书中的描写出现逻辑错误,这样是不是能够反转世界毁灭的结局?太宰不可能想不到,但为什么,是我存活到最后这个条件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吗?是我的假设推理有误吗?
算了,让我来执行吧,这个计划。
一个目标,一个计划仿佛是什么安慰剂一般,它不能减轻什么,却似乎能让我承受更多。
赶在被当成屋里着火以前,我把烟雾和烟味都消灭掉了。
三天后,供应商终于下定决心把他的女儿接来了横滨,给我打了电话。我应约去了电话中的医院,小姑娘还不到三岁,躺在满是精密仪器的高级病房中,即使在精密的保护下也显得苍白又无力,消瘦的脸庞更加凸显了她无辜的清澈的双眼,她天真的笑着,像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跌入死亡的怀抱了。有什么疾病,有什么灾难,有什么信仰,有什么理由!配夺走一个无辜的孩子的性命呢?即使是所谓的创作世界那些的东西也不配!
“元医生,拜托您了!”
我看了一眼病床的另一边,“你就站那吧。”
小姑娘很是疲倦却努力打起精神希冀地看着我。
“放心吧,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就好了。”
“嗯!”小姑娘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
我握住了她稚嫩的瘦弱的手。熟练地截断自己的情绪。
二。
我的异能覆盖了她的身体。
三。
我“看”到了她小小的努力跳动的心。
四。
我切断了她对心脏的控制与感觉,用异能帮助她循环血液。
五。
我开始了“手术”。
……
……
……
九。
“手术”结束,我重新恢复了她的心跳。
十。
我松开了她的手,连接上自己的神经。
她睁开了藏着光的双眼,笑着将手伸向了她的父亲。
我在她们反应过来前离开了病房。
“您不仅是带来死亡的医生!”
我远远地听见供应商在楼上或许就趴在窗前对已经走远的我喊着。
“更是截断死亡的医生!!”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抱着小姑娘站在窗前向我挥着手。心中生起的感情,或许可以用满足欣慰来形容,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只是交易的筹码,是我步入世界舞台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