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耽短篇集》忋邪归政

55、不合适01狗子忘了我

　　薛李已经有一次在家宅了七天了，作为全职游戏主播，他现在的生活节奏就是每周出门一次。
　　打开冰箱发现食材已经消耗殆尽，薛李突然有些发愣地想着，跟潘漠分手的这两年他竟然一顿外卖都没点过——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果然又想起潘漠了，那个大学毕业分手后带走他的狗、出国断了联系的前男友。

　　最近这一年，薛李一直在想他当初崩溃买醉时李黎说的话。
　　李黎那时候看着他给自己疯狂灌酒，优雅地点了支烟，淡定地吐出烟雾，启唇说道：“听你讲的，分了挺好，你俩不合适。你是个死傲娇，永远不会说出来心里话。他是个死较真，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们俩继续勉强在一起的话，只能无休止地吵架。”
　　薛李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哦，他什么都没说，就狂喝酒，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李黎说得是对的。只是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忘了潘漠。

　　“滴——”
　　冰箱长时间未关门的提示音打断了薛李的回忆，他不自觉地叹口气，“啪”地关上冰箱门，认命地拿着三个帆布袋出门例行大采购去。

　　其实薛李住的这个小区门口就有个大型超市，但是他再一次选择了远一些的菜市场。热闹而实惠的菜市场在薛李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是高于整洁而精致的超市的。
　　路过不远处那个曾经跟潘漠一起住了两年多的小区，薛李还是没忍住看向那栋熟悉又陌生的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三楼大阳台的侧面。从这里看过去，连那阳台上是不是有窗帘都看不清，他也从没专门去另一个角度看过，毕竟那也算个伤心地…只是心里再一次想着，不知道现在住在那里的是什么人，然后别过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虽然一周只来菜市场一次，但是四年多下来薛李跟菜市场的摊主们都很熟了。
　　大二那会儿跟潘漠确认关系后，两个人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同居，潘漠又不允许他点外卖，所以他们俩不是在学校食堂吃就是自己做饭。而薛李一直坚持来菜市场而不是去超市，所以那两年都是两个人一起逛菜市场，当然有时候也带着崽子。
　　被大叔大妈们八卦“你那个同学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了”的尴尬期早就过去了，如今独自一人逛菜市场，大叔大妈们的新话题是“小薛你咋还不找对象啊”。薛李已经习惯了，应对起来也算自在。他一直都很喜欢跟大叔大妈们闲聊，总觉得特别有生活气息。

　　接过薛李递过来的帆布袋，水果摊的大妈熟练地给薛李挑选称了七个苹果，放在电子秤上：“五块三，给五块得了。”
　　薛李扫了大妈的二维码，付过去五块三。
　　大妈把苹果递给他，笑得眯了眼：“你这孩子，每回都这客气。”
　　薛李接过苹果，也是笑着：“没事儿，您这儿可比超市便宜多了，还好吃。”
　　大妈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趁着自家老头子招呼别的客人，赶紧问薛李，“对喽对喽，昨儿个俺好像看见你以前那大学同淆啦，他来的时候俺看着眼熟没认出来，这看见你了才想起来。”
　　薛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大妈说的“同淆”是个什么东西，等听完最后一句才意识到是“同学”，这个词还真是好久都没从大妈口中听到了，然后薛李才明白，大妈说得好像是潘漠。
　　他紧张地摩挲着手里帆布袋的提手，不大相信地说：“您应该是认错人了吧？”他可没听说潘漠回国了，就算他回来了，他会来逛菜市场？
　　被薛李这么一问，大妈也不敢确定了：“嗐，可能是吧，内个人也没来俺这买东西，就在这里头闲逛来着。哈哈哈，不知道咋滴就想起来你那个同淆了。”
　　薛李笑笑：“那您忙着，我先走了。”
　　跟大妈道了别，薛李拎着苹果有些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看到备忘录里的物品清单，薛李站在那愣了好一会儿。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下要买的东西，这也是潘漠教给他的。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薛李朝别的摊位走过去。

　　逛了半个多小时，买齐了所有东西，薛李提着三个大帆布袋往回走，顺便琢磨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多做几个菜，安抚一下自己的丧气。
　　走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薛李看到一棵树边有只大型犬背对着他趴着。
　　本来只是瞥了一眼，薛李也没太在意，但是那金色的毛发让他想到了崽子，他的那只金毛。所以薛李又看了过去，然后越看越觉得，这圆润的后脑勺怎么好像真是他家崽子？
　　薛李走了过去，看到那只金毛是被拴在树上的，那狗绳看着还挺高级。在目测狗绳不会触及到的地方停下，薛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蹑手蹑脚地绕到前面去看金毛的正脸。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薛李已经蹲在金毛面前了。没错，这是他的崽子！两年不见，崽子明显老了许多，嘴边的毛都已经发白了。
　　薛李觉得自己眼眶有点发热，他伸出手想要抱抱崽子，眼前的金毛却像看陌生人似的略带警惕地盯着他，在他的手伸过来之前爬起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又趴下了。
　　看着金毛晃动的尾巴，薛李眨了眨眼，眼眶里的那点泪花被他的睫毛沾起一些，然后消失了：卧槽这什么情况！他认错狗了？
　　薛李不死心地又绕到金毛前面，仔细瞅着，这脸，这眼，这嘴筒子，这大耳朵，这是他家崽子没错啊！怎么两年不见崽子不认识他了？
　　薛李又伸出手想摸摸金毛，金毛却再次爬起来，威胁性地冲他低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继续趴着。
　　再一次面对金毛的后脑勺，薛李看着它不耐烦摆动着的尾巴，默了：他没有认错狗，是狗把他给忘了。
　　薛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心心念念的崽子，跟着潘漠那货去国外呆了两年，现在不认识他了。然后他终于想起来，崽子被拴在这，那潘漠去哪了？把崽子一个狗拴在这他倒是放心！这个念头刚出来，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吗？”
　　两年的时间没能让薛李忘了潘漠，也包括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地起身，薛李转过身看向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比两年前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嗯，更帅了。
　　薛李盯着潘漠看的时候，潘漠也在打量他，脑子里闪过两个字：瘦了。
　　潘漠老远就看见薛李跟崽子在这玩“二人转”，走过来也看到了薛李的帆布袋和袋子里的苹果。他已经连着三天带着崽子来这个菜市场了，直到亲眼看到薛李，才暗自叹息总算是没白费功夫。
　　崽子已经站起来凑到了潘漠身边，讨好地仰着脑袋蹭他的腿，潘漠垂下手摸了摸崽子的脑袋，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薛李。
　　崽子对潘漠亲近的样子让薛李脑子里疯狂骂着脏话，嘴上酸道：“没干什么，以为这狗没人要了而已。”
　　说完他扭头就走，却被潘漠伸手拽住了手腕。条件反射地甩开潘漠的手，薛李警惕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潘漠收回被甩开的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三个帆布袋：“你东西忘了拿。”
　　潘漠淡定的样子让薛李觉得自己似乎反应过激了些，他咬咬牙，跑过去拎起自己的东西，加快脚步逃离了菜市场的大门口。
　　潘漠盯着薛李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打开树上的锁，牵着狗绳蹲下摸着崽子的脑袋：“你真的把他忘了啊？”
　　崽子的大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喉咙中发出低声的呜咽。
　　抱了抱“呜呜”叫着的崽子，潘漠自顾自地说着：“没关系，至少我们找到他了，会想起来的。”

　　冲回家把帆布袋放在地上，薛李掏出钥匙来开门，却手抖到用了一分钟才把钥匙插进去。
　　好不容易拧开门锁，进了门薛李就觉得双腿都在发软，“啪”地把一关，背靠着铁门坐在地上，他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潘漠回来了，他带着崽子回来了，但是崽子不认识他了，潘漠…就刚才的短暂接触，薛李甚至怀疑潘漠也把他给忘了，毕竟现在回想起来，两人的对话似乎与陌生人无异。
　　一想到崽子竟然不认识他了，薛李就觉得悲从中来，抹了把终于掉出来的泪，他没能抑制住地哭出了声：“呜…”
　　只是刚发出个音节，就有人敲门：“小薛哟——”
　　那洪亮的声音穿透铁门，让薛李的悲伤情绪瞬间收住，他赶紧起身开门招呼道：“陈大爷。”
　　陈大爷把薛李的钥匙塞给他，又指指地上的东西：“你怎么没拔钥匙呀，东西也没拿进家。”
　　薛李接过钥匙赶紧道谢：“我这一下子给忘了，谢谢陈大爷。”
　　陈大爷瞥见薛李发红的眼睛，犹豫着问了句：“孩子，你没事儿吧？”
　　这句话和关心的语气让薛李更委屈了，他努力憋着翻涌的情绪，把东西都拿到家里，嘴上尽量轻快地说着：“没事儿陈大爷，您快回家吧，我也该做饭去了。”末了他还努力扯出个笑来。
　　陈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开开对面自家的门，进去了。
　　薛李也关了门，低头看着地上三袋子东西，歪着头想着：老子是个纯爷们，这么独自伤心流泪实在是太掉价了。所以他也没再管地上的东西，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坐到电脑前，开了录屏上了游戏开始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