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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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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梁府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厚重的官袍被艳色浸染了一遍又一遍,梁远书语气无辜又淡然,好像他生来便是这样冷如蛇蝎的性子。
“起初,他们说那药不过是让人瞧着病弱罢了,根本也不会有什么危害,所以我信了。可是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梁远书一句句自问自答,也不在乎席间有没有人在听。末了,他许是忆起了什么,掐着宋景玉的虎口又紧了几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计与勾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你知道吗?蚀月那东西一开始入口并不是苦涩,而是甘甜。一直到它滑入你喉咙之后,人才会渐渐感受到那细密如针戳般的疼意。可那个时候,便是你再抓耳挠腮想要将它吐出来也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男人还不自觉地打了个抖,像是仍旧沉浸在那被药物支配的恐惧中一样,心有余悸。可即使是如此,宋景玉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心中激不起一丝波澜,没有办法做到与梁远书共情。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你们梁府咎由自取吗?”
“是,是咎由自取。”梁远书慢慢转过头,眼神中的迷茫恰到好处,多一丝不多,少一丝不少。“但自作自受的本该是他们,又怎么能算到我头上来呢?”
因为从来在梁远书的心中,自己做的事根本也谈不上什么恶。若指的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勾搭,其实他自己也不想的,可谁叫那些人总是爱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蹦跶来蹦跶去,不是活该找死吗?
随即,男人又轻笑了笑,望向一边呆立着的梁安夜嗤了一声后,冲着众人扬声高吼。“诸位一个两个都说我心思恶毒,手段狠辣,却也不用自己的猪脑子再多想想,没有了我,哪里来的你们今日地位?”
此话一出,殿内各路的官员都纷纷坐不住了,梁远书说这话不是摆明了把他们一个个往死路上逼吗?
他们梁家今日是要倒台了,不打紧。可这话一说出来,少不了元帝得先将朝廷上上下下给一一清查个遍,这是死了还不忘拖人下水,当真是心思极其歹毒之辈!
要他们说,梁家现在就是块烫手的山芋。不,更确切的来说,是连路过的狗都会嫌弃的污秽,沾不得碰不得,晦气得很。
可那头的梁远书却依旧在一句接一句地说,片刻后,他终是闭眼垂目,强压下了心中愈渐升起的杀意,淡淡启唇。“安夜,你也千万别怪我。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梁安夜也突笑了一阵,他用手揉了揉耳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走上前又凑近了些,笑问道。“大哥羡慕我什么?丧父丧母吗?”
这话过于大逆不道,更别提是从梁府的三公子口中说出。要知道,这盛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梁将军,也就是眼前这二位公子的生身父亲,如今还尚在人世。
可梁安夜却不惧,他早已不在意这些虚名,梁府三公子如何,梁将军又如何?大厦将倾,便是容他自作主张一回也好,反正一切多余的算计都是徒劳。
梁远书听出了男人话里的几多讽意,但他却没有急着斥驳,反倒是昂起头看了一眼大殿内的石柱,一根根高耸入顶,下一刻,他才缓缓开口叹道。
“所以我说你眼盲心更盲,光只看到了他们对我点头哈腰,言听计从,可你以为梁府又是真的看重我吗?”
“你看不清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花心思算计你,可我不同!自小我就是家族中的嫡长子,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梁远书慢慢挪回眼定神,瞬间,大殿内又静默地更加彻底了,连人抽气的声音也放缓了下来,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听着眼前男人的诉说。
“其实,从前我的箭术是很厉害的,骑术更是深得父亲真传。要是再夸张点说,便是整个盛京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也根本不存在。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格外羡慕你。”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这话颇有些没头没脑,要是论这样说的话,也该是人家梁三公子羡慕你。武功又好,脑袋又好,就算是伤了身子,也没有一个人敢看轻你啊。这不是纯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我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当年再蠢笨些,或许被父亲选去讨圣上信赖的人会是你。我是很不甘心,凭什么是我呢?凭什么是我成了废人?”
梁远书不解地回望着台下的众人,期盼着谁能应答他。可底下的朝臣们却也只是唏嘘一片,没有人开口。半响后,男人才喃喃自语到恍惚,手中的劲儿也不自觉地松散了许多。
“你看,所以我又有什么错呢?”
突然,他手底下的宋景玉轻笑了一阵,那声音清脆响亮,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呵呵呵,真是恶心又好笑。”
“你说什么?”梁远书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宋景玉会开口说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眼神中的阴毒残忍藏不住,就要跳脱出框叫嚣着毁灭。
岂料,宋景玉却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哪怕是此刻被人用利刃抵着脖颈,他也依旧保持着唇边的那抹讽笑,眉目定定不改。“我说,你还真说一如既往的恶心,叫人作呕。”
说罢,男人的大掌快一步抓上梁远书持着碎瓷片的手,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让自己脱离危险的时候,宋景玉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梁大公子还真是巧舌如簧,你总有理由,总有借口,总是说自己身不由己。可是…”
“可是我父亲呢?他的死也是因为你种种的身不由己吗?”他紧贴着人,一步步将那利刃又往自己的胸膛上狠扎了去。
这一动作出,更是叫一旁的桓月都坐不住了。她飞奔到男人面前,小脸上落满了惊慌,手紧捏着碎瓷反向用力,生怕再加重宋景玉的伤势。
疯了,疯了,宋景玉你真的是疯了!
从前,书里写的,话本子上说的伤痛不如心疼,桓月总以为是人胡诌瞎扯,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了。不然,这一阵阵锥心的疼又是什么呢?
你告诉我啊,宋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