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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天师(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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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楼到了。
孟琛先抬腿出去,回身下意识想扶宁述一把,又见那道红影冲他龇牙,耸肩收回手。
在来酒店的路上,孟琛就给几位天师发消息出来见见新成员。
除去两位天师在外办私事,余下七位天师都到了。
“……怎么是他。”
一进包间门,宁述就感觉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他安然若素,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哦?徐天师认识新来的这位宁天师啊?”孟琛故意道。
时隔多日,再见宁述和他身边的鬼影,徐天师只觉喉间隐隐作痛,被艳鬼掐过的地方又在不舒服了。
他撇了下嘴,没说话。
一旁几个天师见他这个态度,看宁述的眼神颇有些怀疑。
孟琛乐见其成,懒洋洋开口:“以后你们都听他的,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钱我照付。”
话音一落,立即有天师不满道:“孟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各凭本事各赚各的钱,他从哪冒出来的?!”
“从来没听说这里有什么姓宁的天师,孟少,你可要好好想想!”
另有一老者声音慢悠悠开口:“我到他这个年纪还没出师,更不敢出来接单子。敢问这位小友,你是师从哪位先生?名字说出来我们听听?再不济说个姓也行。”
他们这职业由来已久,业内还讲究个家族传承。像比较有名的白鹤山乔氏,清水湖闻氏,鹊桥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天师世家,但凡遇到他们的族人没有不敬的。
“……”
孟琛一句话轻飘飘制造了矛盾,现下也不开口,笑眯眯望着双目闭合的小天师。
白鹤山那位老天师就是姓乔,只是宁述为了保持人设没有成为他的徒弟,这会也不好借人家的风。
宁述:“我没有拜师,捉鬼之术是近些年自学成才,见笑了。”
在场几位也的确是笑出了声,不过笑声不大善意:“孟少爷你也听到了,这……”
“我不管他学了多久,学得怎么样,你们就是要听他的。”孟琛打了个哈欠,“不想干这活走了就是。”
这话太侮辱人了,那位年纪最大的天师直接就起了身,冷哼一声离场。
有人牵头,陆陆续续又走了几个,最后只剩下徐天师和服装怪异的一位女天师。
女天师年近四十,保养得极好,面皮看上去如十几二十岁般滑嫩白皙。她从宁述进来起就盯着他的皮,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在身旁几位天师出言质问时,她漫不经心赏玩自己新做的指甲。
徐天师对她十分忌惮。这位出身白鹤山乔氏,是老天师的嫡传弟子,是白鹤山排得上名号的大天师,很有些手段。
据说其养了百只恶鬼,甚至以恶鬼暖床,简直骇人听闻。
“看什么?”注意到徐天师的视线,乔缙云眼波流转,“想走就走呀,这钱正好我一个人分了。”
白鹤山乔家怎么可能缺钱,今天还能在这的天师哪个不是冲着那只怨鬼来的。
“这位宁天师长得好看,我可以听他的,没有异议。”乔缙云呵呵笑了两声,“烦请宁天师解惑,您的眼睛是——?”
“几年前出了一场意外。”
“哦,”乔缙云尾音拖长,“那个找鬼要眼睛的,原来是你呀。”
她笑:“真是有缘,三年前我父亲特地来请你入白鹤山,你不愿意,今天却被这些不知道哪来的老东西们嫌弃……哎,你现在拜入白鹤山也不晚哪,我父亲还等着呢。”
那位老天师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徐天师面色煞白。
“多谢乔天师,我并无此志向。”宁述温声道,“今日来,不过是给朋友帮忙而已。”
孟琛唇边笑容微滞。
与他的信口开河不同,小天师谨言慎行,能说出口的必不是瞎话。
……真把他当朋友啊?孟琛摸摸下巴。
乔缙云:“理解理解。天色不早,宁天师有兴趣吃个晚饭么?孟少,一起来?”
孟琛看向宁述,见宁述点头答应,他才说:“好啊,我定地方。”
被完全无视的徐天师憋了一口气:“我……”
“你也来。”乔缙云伸了个懒腰,“我去换身衣服,诸位稍等。”
孟琛倒是对她很客气:“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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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缙云换了身墨绿旗袍,长发以玉簪挽好,耳垂各坠一条翡翠玉饰,既有风情也有古典美,优雅得体。
她亲手替宁述拉了椅子,又不坐主座坐在宁述身边,面上总是笑吟吟的,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席间交谈,提到养鬼,喝了两口酒的乔缙云问:“宁天师养的是恶鬼?这气息我不会认错,你别诓我。”
宁述笑了笑。
“我也养过一只艳鬼,”乔缙云似是随口道,“那艳鬼有一百多年道行,生得皮白肉嫩别提俊俏,可惜,中看不中用。”
“……”
艳鬼一族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他们是厉鬼,也很难被人驯养。能驯养艳鬼的天师绝非等闲之辈。
听乔缙云这意思,那艳鬼服侍不得当,疑似下场不好。
宁述只听着,不发表议论。
“你呀,长得这么好看,又……呵,他们那些鬼喜欢黏着你,可没安什么好心。”乔缙云像是说的醉话,又像有某些深意。
从前在招摇山,有各路精怪,妖鬼,甚至还有魔族来访,他们跟宁述相处的时间长一些就会对他产生占有欲,不希望看见他跟其他东西靠得太近。
他知道是他们本性如此,倒也不是他有什么特别。
宁述:“受教了。”
乔缙云:“我一早就觉察出来了,你这气息不对劲,重伤了?”
“……”
“看来孟琛还真是你的好朋友,伤成这样不忘为他解忧。”乔缙云感慨,“这身体得养啊,去白鹤山养?”
宁述失笑。以为她放弃让他加入白鹤山呢,怎么动不动就在话里下套?
她后半句问的声音很轻,若宁述一个没留神听不真切,答应了,那可就没有反悔余地了。
他甚至怀疑,这位乔小姐该不会是装醉吧?目的就是为了使他放松警惕、好答应她去白鹤山?
“请你真是请对了,能跟乔天师这么投缘。”那边孟琛笑着开口。
宁述还未说什么,乔缙云却重重放下酒杯:“不阴不阳的影射什么呢?他是半个白鹤山的人,另外半个我迟早给他拉进来……”
突然被一分为二的宁述:“……”
徐天师亦是嘴角抽搐。
不知道的以为白鹤山是啥奇怪组织,怎么还要人生拉硬拽的?明明每年前去拜师学艺的人一大把,削尖脑袋想靠上乔家这棵大树。
传言白鹤山的天师能驾驭仙鹤来去自如,再加上白鹤山的确养了许多白鹤,故此得名。
他年少时也曾向往白鹤山,这不是被拒了?所以拜了另一个也算出名的家族做师门,在行业内混了个脸熟,至少新人见了他也是要叫前辈的。
“说真的,”乔缙云话又说回来,“我这大半年都会留在a市,你想去白鹤山就给我打个电话,我随时把你捎回去。”
“别怀疑,这就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任务。”乔缙云主动说,“他非要我把你带回去,说你……”
余下这句话是贴着宁述耳边说的,令宁述怔了好半天。
——“说你阳寿将近,唯有来白鹤山才有一线生机。”
“多谢。”宁述认真说。
老天师算得不错,他的确活不过明天了。若今天就往白鹤山赶,最晚明晚也能到白鹤山,也能续命。
乔缙云出现的时机太精准了。
白鹤山乔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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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在小院里里外外找了无数遍,只差把小院每一寸都嗅过,就是嗅不出来个完整的小天师。
宁家它也去过,还是没有。
若是能早些发觉小天师离开,它能根据小天师身上的气味摸过去。
可是现代都市的道路错综复杂、车来车往,影子浮在城市上空,没有五官的脸几乎要在风中扭曲。
小院里没有异常,像是主人家出门去买菜或走亲访友,没一会就要回来。
可这都第二天了——守在小院里的影子仍是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想到双目不便又长成那样的小天师流落在外,影子急得吃了好几个从它身边路过的鬼。
次日,孟家。
做菜阿姨紧锣密鼓筹备晚上的家宴,恨不得再生出两双手忙活。
她来餐厅布置时正好碰上刚下班的孟璋,孟陬见多了个椅子,以为哪位亲戚又来了,问:“这是谁的位置?”
阿姨一边擦桌子一边乐呵呵答:“哦,您还不知道哪,今天琛少爷有个朋友要来。”
孟璋皱眉。
今天不是家宴?
“大哥!”
正说着,那道身影一下从二楼跑了下来,哒哒哒的声音听得孟璋眉间褶皱更深。
“阿琛,”等人到了跟前,孟璋却没有说教,而是问,“你昨晚没回家?”
“外面有好玩的嘛。”孟琛小模小样看了眼跟在他后面也是刚下楼的孟陬,“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大哥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怎么还带到家里来了。”
“当然要带来给你们都见见啊,免得你们老不放心我。”
孟璋:“知道就少往外跑。”
孟琛嗯嗯应着,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孟陬:“二哥,你好像心情不好呀?”
孟陬眼皮都没撩一下。
孟琛笑了笑,还要上前去说些什么,被孟璋拦住:“你朋友要吃什么跟阿姨说了没有?”
“哎呀,还没呢!谢谢大哥提醒,我去说说。”
像个好骗的孩子那样,孟琛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只是在孟璋离开后,叽叽喳喳跟做菜阿姨说了一大堆但其实没什么用的孟琛又走了回来。
他托着脸蹭到孟陬身边,甜滋滋地说:“不用担心,等二哥见了我的客人,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沙发上的男人仍是没有理他。
孟琛也不生气,嘻嘻笑着窝到旁边的沙发里看手机讯息。
没一会,孟陬听见他夹出更甜的声音对手机那边说:“好呀好呀,你来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门口接你~”
孟陬:。
男人看着手机屏幕。
桌面设置的是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只能勉强透过车窗外有限的光亮看出是一个人的黑色剪影。
这是那晚在车内他答应小天师要拍自己的照片时,拍了几张小天师的照片。
因为手机声音静音,所以小天师不知道他到底拍了几张,拍了什么内容。
找不到小天师的怨鬼格外狂躁,吃了一大堆鬼跑回来,弄得孟家潮冷,灯光都比外面的污浊些。
这种情绪影响到了孟陬本人。他只有看着小天师的照片,想着那日小天师信任他、乖乖等着他拍照完的画面,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孟琛说的朋友他知道,天师么——孟陬眸底幽暗。
找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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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电话那边的宁述:“……”
他挂断电话,无奈地捏捏眉心。
他不太能理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通话,孟琛怎么能……夹出这种声音?
030:[难以想象这样的孟琛居然是攻!]
宁述:[攻是什么?]
030:[呃……宿主不用了解!是些很不重要的东西!]
宁述将不足巴掌大的按键手机收起,听见身边坐着的徐天师嗤笑了声:“这姓孟的一个比一个会装。”
宁述闭眼不语,徐天师却对他很感兴趣似的,拿眼睛撇了他良久,又问:
“你上次没受伤不肯跟我合作捉鬼,这次受这么重的伤还同意了,我这心里咋这么不踏实呢。”
这次行动一个里两个外——只需宁述动手控制住那只怨鬼三分钟,只要三分钟,乔缙云和徐天师就能启动早就布置好的阵法囚住怨鬼。
宁述当时提到需要孟家人都在场时徐天师还质疑了下,乔缙云代为回答:“那怨鬼明显对孟家人有怨气,孟家人都在场是对的,它会停留得久一点,也会被仇恨分散注意。”
乔缙云的话徐天师就不敢反驳了,干笑应有道理。
此刻乔缙云去准备了,留徐天师与宁述独处,徐天师哪能不记恨艳鬼伤他的仇——他又哪能不把这笔账算到宁述头上?那是宁述的鬼!
说话间,宁述握着的手杖一动,抵住趁机想爬过来蹭他的婴鬼。
别看婴鬼小小一只,脾气烈得很,当即发出刺耳至极的尖叫声——
徐天师见怪不怪地摸着两撇小胡子,眯成细缝的眼睛闪烁精明的光。
宁述眼盲,耳力比一般人敏锐许多,婴鬼其中一个特殊能力就是能觉察到目标的弱点并展开攻势。
婴鬼狂叫那一刻,宁述双耳确实承受不住,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捂耳朵,而是更改手杖方向,一下戳进婴鬼的嘴里去了——
声音戛然而止。
婴鬼发出‘呃’‘呃’的声音,显然不太好受。
青年没有半分怜悯地施力,狠狠沿着婴鬼的喉咙刺穿它、将其定在地上。